江珩简单的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现在关于他入魔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若是凌云宗大张旗鼓的宣告，恐怕会多出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试探，倒不如暂时说他入魔之后就和凌云宗断了联系,也省的总有些不长眼的来打探。
“你是凌云宗的弟子，就算意外入魔,只要没有滥杀无辜,就还是凌云宗的弟子。”段长风听完,皱眉道。
“况且你说要趁此机会自己去魔界打探灵植的下落，未免太过冒险。”
段长风当然听说过江珩这次入魔之后不知为何不但突破了修为瓶颈,而且修为大涨，但是他不觉得江珩有独自去魔界打探灵植下落，再把灵植完好带回来的能力。
“若是凌云宗现在态度过于强硬，难免有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挑起事端，师尊现在的情况,还是暂时稳妥些好。”
“等到事情了结,再去处理这些人不迟。”
江珩语气平静,丝毫不觉得暂时摘去自己凌云宗弟子的名头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眼又逐渐瘫在椅子上的柳如玉一眼，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小兔子吃饱了之后眯着眼睛坐在小榻上的样子。
柳如玉：慢慢坐直.jpg
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眼神突然有点恶心？
江珩对上柳如玉的视线,瞬间收回了眼神。
不但如此，他甚至还飞快的皱了一下眉头,似乎看见了什么让自己不适的东西。
柳如玉：？？？
你礼貌吗？
“上次那个魔修对四师叔似乎颇为了解，若是这次去，难免会束手束脚。”
“宗主若是不信我,不如让我同四师叔比试一下。”
柳如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不知天高地厚。
半个时辰后,柳如玉捂着不小心扭到的腰,慢吞吞的坐回了椅子上。
段长风没看自己输给了小辈的师弟一眼,而是紧紧盯着江珩，语气难得有些惊讶，“你的修为已经到元婴了？”
江珩点了点头。
段长风又问道，“那你化形……”
“宗主不必担心。”江珩淡淡道，“我化形已经成功。”
段长风这才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这次你便去魔界替你师尊找那九叶灵芝草罢。”
江珩得了回复，又问了段长风所得知的九叶灵芝草的消息，说好两日之后下山。
为了防止被宗门的弟子看到说漏了嘴，段长风又传信给唐锦年几个，然后又递给了江珩一颗珠子。
“这珠子可以隐匿气息，激活上面的空间阵法，元婴巅峰一下修为的人便无法看见你的身形，也可以用在代步的灵器上。”
“总之，你出入宗门的时候小心些。”
“去吧。”
段长风看见江珩出了门，这才重新看向了自己不争气的四师弟，“回去好好修炼，过一阵子我亲自考教你。”
似乎是对他刚才输给江珩很不满。
柳如玉自知理亏，恹恹地道了声是，又问段长风道，“师兄，这弟子——”
虽然在唐家，是江珩救了他们小师弟，但若是江珩入魔之后，有什么旁的心思，毁了灵植……
“无事，江珩可信。”
段长风道，“六师弟曾经说，江珩和十三的命数是连在一起的，看来确实不错。”
“他真这么说？！”
柳如玉一脸震惊，他总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段长风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道，“上次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柳如玉正色道，“这些年断断续续的，弟子们我都已经查过一遍了，从我放出的那些蛊虫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他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剩下的，九师妹，六师弟，八师弟，十师弟和十一师妹应当没什么问题，还有就是其他的几个师弟师妹和宗门的长老了，他们总不至于——”
“什么都有可能。”
段长风打断他，“十三那次差点被算计夺舍，醒来就性情大变，具体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师尊为了救他又……对方能有那种手段，准备如此周全，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做得到的，加上这次能让你也着了道，如此了解宗门的，怎么可能是外人。”
“整理一份具体的名单给我，不能确定是否有问题的弟子也算进去，剩下的我来查，你最近看顾着些轻云。”
柳如玉似乎想说什么，想起多年前的那件事，最后还是闭了嘴，“那大师兄，我就先回去了。”
“别忘了修炼。”
柳如玉：……
他只能一边在心里嘀咕江珩是什么品种的变态，竟然这么厉害，一边忍气吞声道，“是。”
刚要出门，他又回头道，“刚好路过六师弟那里，师兄不如把那块玉给我，我顺便带给六师弟吧。”
拿了玉佩，柳如玉终于走出了正屋大门。
走出了段长风的视线，柳如玉的神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他没告诉大师兄的是，那日他之所以着了那魔修的道，就是因为追着人到城外的时候，那人的兜帽被风吹起来了，下面露出来的，正是他大师兄的脸。
可是当年的事是大师兄一直在追查的，凌云宗虽然并未声张，但是私下里却陆陆续续把所有的弟子，管事几乎都查了一遍，若是真是大师兄，这么做岂不是多此一举？
柳如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
那年他们师尊带着他们出宗门历练，结果在一个偏僻的村庄的后山里，捡了个孩子。
那孩子衣服破旧得几乎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人也瘦瘦小小的，被捡到的时候昏迷着，若是没遇上师尊他们，恐怕就要被山里的狼叼去了。
师尊把孩子捡回来，先是去村子里问了问是谁家的孩子，结果村里人都说这孩子是流浪过来的，家里应当是遭了难，只有他一个人，平日里就在村子里帮人做些杂活，或者去山里捡些蘑菇什么的维持生计，但是因为年龄小，能做的事有限，平日里两三日吃不上饭也是寻常事了。
“仙人若是不嫌弃，我家里可以先收留这孩子一段日子。”看出来师尊脸上似乎有些不忍，有个矮瘦的中年男子凑上来表示自己愿意收留这孩子，他眼神不老实的往他们的衣服上瞄，“就是我家里的情况也不太好，仙人您看——”
跟在后面的柳如玉脸色当时就一黑。
这人分明就是想趁火打劫，这孩子身上伤痕累累的，一看就是在村子里受了不少欺负，就这还想让他们给钱来接济？谁知道这钱到时候会不会用在这孩子身上。
最后他们师尊犹豫了半刻，还是将这孩子带回了宗门。
等这孩子醒了，他们才发现这孩子似乎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在村子人的描述中，这孩子虽然年纪小身体弱，但是脾气凶，像是只离了群的狼崽子，然而醒来的人，眼神懵懂，被人围着的时候能明显的感觉到小家伙有些害怕。
——像只小兔子似的。
谁能想到，这还真是一只小兔子呢？
小孩儿醒来之后不怎么愿意说话，倒是愿意跟在师尊身后，师尊教导了这孩子两天，竟然发现这孩子在修炼上颇有天赋。
就是有时候夜里似乎会偷偷哭，问了也说不出来什么。
柳如玉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自己“尾巴不见了”。
看来是不知道哪里刚开了灵智的兔妖，阴差阳错附到了这孩子的身上。
——当时他们都以为那个孩子已经死了的。
不过凌云宗在这种事情上不像其他宗门一样，这孩子既然天赋不错，有没有害人，附身似乎也并非他所愿，于是师尊便将他收作了第十三个弟子，也是自己的关门弟子，在身边贴身教导。
其他的师兄师姐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都很喜欢这个小团子，平日里出去历练，也总是会带些新鲜玩意儿回来，就算是不苟言笑的大师兄，都会试着对着孩子笑一笑。
——虽然总是会因为表情过于僵硬直接把小师弟吓哭。
等到孩童长成了少年，修为突破金丹的时候，师尊亲自带他下山历练。
结果就是那一次，小师弟遭了魔修的暗害，差点被夺舍，师尊为了救他，之后就——
他们本以为至少小师弟安然无恙的，结果昏迷过去的小师弟醒来，就变了个人。
他重新变回了那个村子里受尽欺负的孩子。
那孩子性格倔强，为人又冷漠偏执，生活中除了修炼似乎就没有别的事情能触动他了。
而他们那喜欢零嘴，爱看话本，讨厌早起上早课的小师弟，似乎只是他们所有人的一个幻像。
当时大师兄还找六师弟算过，想着若是小师弟的魂魄尚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是要把他找回来的，结果六师弟算了三天三夜，最后的结果竟是小师弟的魂魄已经彻底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大师兄当时的脸色可怕极了，其他师兄师姐听到这个消息，神情也十分不好看。
“倒是不必过分忧心。”六师弟看着卦象，慢慢道，“卦象显示，若是有缘，小师弟还会回来的。”
之后六师弟说有事情要和刚刚当上宗主的大师兄谈，就把他们都支出去了。
等大师兄出来，就私下找了他。
“那个魔修恐怕和宗门有些联系。”段长风的神态有些疲惫，纵使天资惊人，他也无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完美处理所有的宗门事物，“你私下把宗门里所有的人都查一查，务必不能让人发现，几位长老和其他的峰主先暂时不用查，他们的修为高，万一——恐怕会打草惊蛇。”
之后的很多年，柳如玉除了闭关修炼，就是仔细排查宗门里所有人是否和魔修有关，期间有些峰主陨落了，有的闭关不出，有些资历老的前辈当上了不怎么管事的长老，宗门掌管事务的逐渐变成了他的师弟师妹们。
知道小师弟还在某个地方活着之后，他们几个师兄师姐也想要尝试和这个新的小师弟相处，但是这个醒过来的小师弟和之前完全不同，似乎也并不喜欢这种温情的交流，碰了几次壁之后，他们也就不再强求了。
柳如玉查了多年，什么也没查出来，加上宗门一直风平浪静，他也开始怀疑这件事是不是他们当年想多了。
他也曾经怀疑过很多人，但是这这些人里，绝对不包括他大师兄。
柳如玉又有些犹豫。
那天他闻着那魔修身上隐约好像有一股香气，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和刚才大师兄身上的味道极像。
奇怪，他大师兄明明从来不用熏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