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比醒来的时候不太舒服，她发现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赶紧把脸探出来呼吸两口。

游乐园带回来的那只大熊躺在她身边，她刚才正是不由自主把脸埋进毛茸茸的大肚子里，才呼吸困难的。为了躲避噩梦，她像八爪鱼一样缠着大熊，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每一个夜晚逐渐睡去。

即使醒了，她也还是无法克制地回忆那天小怪物从腹部钻出的画面，麻醉药效未过倒是让她没有过于痛苦，可那极度血腥的场景如附骨之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有多少孩子会在她那个年纪遇到这种事情呢？

可又有多少孩子会魔法，每晚都和蝙蝠侠一起夜巡呢？

露比每次都这么告诉自己，也许她注定要经历这些事情，假如连这些困难都无法克服，她要怎么在蝙蝠侠左右打击犯罪。是的，唯有战胜自己的恐惧，才能战胜这座城市的恐惧。对此她深信不疑。

而且她并不孤单，有毛绒熊陪伴她的夜晚，她叫大熊“奥尔费娅”，这是个仙女的名字，尽管露比不觉得仙女会保护像自己这样的孩子，但她还是想要找到一个精神寄托。

但她和普通的女孩不一样，她会魔法，如果有一天她希望大熊是真正的“奥尔费娅小姐”，那么她一定会尝试。

spiritspell，灵精魔咒。她可以利用这个咒语使自己的所有物具备一定行动力和魔力，到那时候奥尔费娅就能像活物一样活动。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失误会让蝙蝠侠的彩虹制服跑到街上替它的主人伸张正义。这听起来很不错，但物品终究是物品，它们是没有灵魂的，同样无法判别复杂的人性。

露比很庆幸在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之前他们就及时回收了彩虹制服，但是她会就此停止自己的尝试吗？不会。

她抱着奥尔费娅下楼去蝙蝠洞。

布鲁斯正在那儿等着她。

露比愣住了：“布鲁斯？”

布鲁斯的目光落在露比怀里的奥尔费娅身上：“露比，我们谈谈。”

“迪克说了什么吧？”她沉下脸，收紧了臂弯。

布鲁斯微微点头，身为侦探他这点联想力还是有的：“我想你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

她怀疑自己真的遗漏了什么，走到监控旁边，去看布鲁斯还原出来的录像。

录像里，粉嫩毛绒的大熊走进蝙蝠侠收藏制服的房间，找出那件彩虹制服，把手臂上的魔力传输给它。慢慢地，好似一只幽灵穿上衣袍，彩虹制服自己站了起来，内部膨胀起来，每个细节都逐渐变得鲜活。

露比抱着奥尔费娅的手松了松。

“你那天在魔法屋过的夜，在凌晨三点至三点一刻之间部分安保系统相继失效了几秒，然后又恢复正常。干扰性让这些异常没有被立刻发觉——就算察觉到了，我们也会认为是人为的，而不是你的玩具激活了制服。”布鲁斯平静地说，但这件事的真相说出来可真是魔幻。

露比困惑不已：“这，不可能啊，奥尔费娅内部始终没有魔力留存的痕迹，而且就算她被激活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我，而是去拿你的早期制服？”

“这要问你自己。”

布鲁斯说道，露比把奥尔费娅放下，盯了它半天，终于还是输入了一点魔力，念动灵精魔咒，大熊真的动了动脑袋。

露比吓得手一抖，把熊扔到一边。

布鲁斯手指一动，两支蝙蝠镖捏在手中。

奥尔费娅站在地面上，此时它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和露比对视，两年来女孩儿长高了不少，本来和她体型相仿的毛绒熊现在已经显矮了。

露比真的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她从小对视线很敏感，更不会忽视一个玩具的视线。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望着陪伴自己两年之久的大熊，试探地问：“奥尔费娅小姐？”

奥尔费娅点点头，上前两步，展开了圆乎乎的手臂想要一个拥抱。

露比低头抱住了它。

“我成功了。”她喃喃道，“不，这还不是真正的成功……”

“露比。”布鲁斯叫她道，意味非常明显。

露比吸了口气，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我想我明白为什么你的制服会自己跑出去活动了，这正是我的愿望——我想如果你每晚能不那么累就好了，如果你能像托尼那样拥有自动化武器和装备，如果你能想操纵钢铁战甲一样操纵蝙蝠制服，也许你会安全得多，也不必受那么多伤。我知道，我的魔咒还不够完善，不能考虑到每一个情况，但这是一次很大胆的尝试。”

露比抱着奥尔费娅，认真地说道：“你也看到了，彩虹蝙蝠侠确实能够帮忙。”

“但制服终究只是制服，它不能替代人本身，钢铁侠也不是依靠战甲成为钢铁侠。”布鲁斯表示拒绝。

“我明白，这很容易失去控制。”露比表示理解，“我不会继续进行相关实验了，但奥尔费娅小姐——我想要一个愿意在夜晚陪伴我的朋友。”

布鲁斯无奈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唯一的朋友也并非无话不谈。以至于居然给一只玩具熊取名字、认真地幻想它是个活物甚至付诸实践。

尽管对魔法不感冒，他还是答应道：“别让你的熊离开卧室或者魔法屋。”

露比高兴地点点头，抱着奥尔费娅跑进了魔法屋。

哥谭小学。

莉亚一整天都很兴奋，脸上一直泛着红晕，这让露比一头雾水。

女孩不放过任何一个安利偶像的机会，在她发现露比有点兴趣以后把藏在书包里的一本笔记本拿出来，展示给自己的朋友。

露比立刻就明白这是什么了。

她一脸黑线地翻看着：“这些都是谁拍的啊，虽然有的角度真的很迷，但居然抓拍得还挺准确。”

看到自己在建筑物间腾挪飞行的身影，露比一方面觉得挺帅的，另一方面也有被人拍到后莫名的不爽感。

莉亚摇摇头：“这是大家各自贡献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拍的照片。”

“大家？”露比心道合着你们还是一个团伙？

小姑娘笑容满满地点点头：“今天轮到我保管这些记录哦，所以给你看一下。这是血蝠的专刊，我们还有蝙蝠侠、罗宾、蝙蝠少女的，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露比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大多数照片和记录其实记录的都不是血蝠本身而是她的蓝色火焰，毕竟比起在空中自由翱翔的小女孩，蔓延到大街小巷的幽蓝怒火更加醒目，而且火焰本身的形态也是多变迷人。她甚至还看到有人为自己的火焰做了很详细的形态分析，明明那只是她按照心情随手制造的产物，这些孩子居然还能从中发掘花色的差异。

小学生，牛逼。

归根结底就是作业少了。

面对莉亚期待的目光，露比点点头：“好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露比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莉亚这两天总让自己先回去，而自己要在学校多待一阵子了。

她看着这个被收拾出来的空教室，一圈年龄不一的小学生们围坐成一圈，好奇地打量着她这个新来的。露比还发现提姆·德雷克也混迹其中，手边放着几张草稿纸，画着一些制服草图。

她眯了眯眼，说真的，这男孩确实值得注意，她算是来对了。

“莉亚姐姐，她是谁？”其中一个孩子问，努力地把鼻涕吸回去。

另一个高年级的女孩说：“我认识她，她叫露比·克劳克，是韦恩家的养女。当心，她很凶的，真不明白为什么莉亚要把她带过来。”

露比瞪了她一眼：“知道我的脾气你干嘛还当面说出来？你找打吗？”

那个女生吓得一缩脖子，不吱声了。

“嘿，这里可不是让你发大小姐脾气的地方！这儿是哥谭英雄俱乐部，我们都是英雄的粉丝，你是谁的粉丝？”小胖子努力吸着鼻涕质问道。

露比不着痕迹地瞥了提姆一眼，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扬着下巴答道：“我喜欢vampire，来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莉亚惊喜地看着她：“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她的，她超棒。”

提姆用手指敲敲课桌，清了清嗓子道：“好吧，既然你说你是血蝠的粉丝，那就说出十个理由作证你的观点。”

啊这。

报应啊报应。

当初逼迫提姆吹彩虹屁的露比现在也被迫吹自己的彩虹屁，她严重怀疑提姆是不是保留了一部分记忆在这儿报复自己，但话说回来他不是一个忠实小粉丝吗，他怎么能这么迫害自己？

莉亚担心起来，以她对露比的了解，让她说句好听的都难，更别提说出十个喜欢的理由了。万一露比生气了怎么办？万一他们紧咬不放怎么办？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打圆场时，露比已经上前一步，面不改色道：“第一，她的制服好看，我喜欢她的披风；第二，没有哪个女孩不喜欢小魔女，我喜欢她的魔法；第三，她皮肤很白，在灯光下好像有奇异的荧光；第四，她的格斗术不比魔法差，我愿称她为哥谭近战法师；第五，难道血蝠箭不是好东西吗？第六，她的音域很广，平时用的假声就很酷；第七，她虽然年纪小但无所畏惧；第八，她对孩子很友好，至少她不会打骂小孩儿；第九，她的长腿比她的脸蛋还吸引人，第十——”

露比顿了一下，在莉亚的注视下缓缓说出最后一个理由：“——她救过我。”

“真的？”小胖子蜜汁激动，“快和我们仔细说说。”

“莉亚没和你们说过？我和她是一起的。”

提姆弯弯唇角：“可你是当时唯一一个和她交流过的孩子，我们想知道细节。”

露比严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忽然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怒目瞪向莉亚：“这就是你今天哄骗我来这儿的理由？”

“什么叫哄骗，你是自愿来的。记得吗，血蝠的粉丝，一口气说出十个喜欢的理由？”

提姆笑得人畜无害，露比牙痒地按了按关节，开始考虑从哪里揍起来顺手。

莉亚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抱歉露比，我实在没法拒绝他们。”

“你只有一部分责任，”露比呼了口气，看在莉亚的面上还是打消了揍提姆的念头，“主要是我自己，这小子说得没错，我是自愿前往。”

小胖子兴奋地举起手：“耶！太棒了，我也是她的忠实粉丝！要知道这么快说出喜欢血蝠十个理由的人只有我俩还有莉亚姐姐。快来说说那件事，我可以和你分享我的独家收藏！”

露比嘴角一抽，怎么的，短时间说不出十个理由的话那不是和便秘一样痛苦，难道这些孩子只是看中自己的火焰漂亮吗？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爱粉。

你看，露比也被同化了呢，所谓“短时间内说不出十个理由就不是真爱”什么的。

她把当时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说了，就连莉亚也听得津津有味。

露比发现提姆一直在记录，不由分心看过去一眼，发现他居然真的在记自己编造的细节，途中问问题最多的就是他了，小胖子倒是听得入迷反而没有说什么。

“这可是血蝠在被蝙蝠侠收编之前的珍贵资料，感谢你的配合。”蓝眼睛男孩的笔尖停下来，用小刀把铅笔削减，顺便对露比说道，“我们本来想要调查这事，可警方封锁得很严密，结果就不了了之。莉亚虽然也是经历者，但她知道的实在不多。”

莉亚配合地点头。

……你点个屁头啊叛徒！露比忙问：“这么说，我算是加入了吗？”

“当然。”提姆露出一个微笑，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叠得很仔细的白纸，他把这张纸推到露比面前，“在上面签字吧，这样你就正式成为我们的人了。”

露比怀疑他们在搞传销，不过还是抱着试探的心态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对了，我对蝙蝠侠和罗宾很感兴趣，你们能和我说说吗？”她问出此行的目的。

提姆把他们搜集来的许多资料展示给露比看，他很高兴有人对活力双雄感兴趣，而这正中露比下怀。

小胖子有点失望：“咱们不能先聊聊血蝠吗？”

“待会儿再说这个，小肉丸子。”

露比拿过蝙蝠侠那堆，这可比血蝠的厚实不少，而且她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笔迹，那正是分析血蝠最多的孩子留下的，同时她刚才也亲眼看到那孩子认真记录了血蝠的事迹。

提姆·德雷克，蝙蝠侠的铁粉，对待自己的偶像自然无比用心。

了解小孩对义警的看法实在有趣，他们天真又无知，单纯崇拜着哥谭的英雄们，相信他们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到。露比仿佛回到了那个下午，她第一次听到莉亚说喜欢血蝠，那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看到孩子对义警的热爱，露比受到一丝感动，还有沉甸甸的压力。

假如他们能够一直热爱下去，哥谭的未来也许会更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