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成为罗宾的时候，他跳上蝙蝠车并且大喊“这是我生命中最棒的一天”，但露比希望这是一句谎言，因为在往后的日子会比那天更棒。路还很长，每一天都可以是“最棒”的那天。

自幼住在犯罪巷的男孩曾经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走在商业街上，但现在，他穿着厚实保暖的羽绒服，戴着针织帽，裹得严实体面地买东西。

他现在身上很暖和，肚子饱饱的，心情就像一张用熨斗熨过的白纸。

“嘿，杰森，你觉得那个怎么样？”

他身边的女孩指着橱窗里的一副眼镜，她有一头金棕色长发，为了应景特地扎了红丝带，并且这很配她眼睛的暗红色。

“那个怎么了？”杰森因为某种心情作祟，没能跟上女孩的思路。

“身在大都会的超人也有这么一副，他凭借这个伪装自己。要我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魔法，否则就是那儿的人太蠢了。我想布鲁斯也需要一副，我会亲手帮他改造，毕竟哥谭宝贝总是太引人注目。”

露比说着，就拉着杰森走进店里。

“这副可比超人那副老土黑框眼镜好多啦，我想布鲁斯会喜欢的。你有什么好建议吗，杰森？别愣神，不要忘了我拉你出来的目的。”

“我知道，一起挑选圣诞礼物，对吧？”杰森可不愿意被看扁了，他很快摆出了熟练的姿态，煞有介事地端详那些时尚眼镜。

他们在店里小声讨论几句，露比就满意地付了款。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杰森提着那些包，在甜品店被露比强行拉住了。

他无奈地说：“我以为我们今天吃得够多了？”

“什么，刚才的运动还没有把那些食物消化掉吗？”露比惊讶地说，但杰森知道她是装的。

露比强硬地挽起杰森的胳膊把他拉进去，这让他有些意外，一时忘记将手臂抽出。

他们走进了温暖的甜品店，原先的气味被大量的甜腻掩盖了，杰森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么多甜食。但露比就和其他女孩一样，看到那些精致的小蛋糕和点心，兴致就高涨起来，她没有任何减肥的意识，拿到菜单后就埋头研究。

“杰森，你要来点儿什么？”露比在杰森十分无聊的时候把菜单递过去。

“我不需要，不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杰森把菜单递回去，“你自己吃吧，我看着这些包别让人拿走了。”

露比耸肩，他不肯吃还省了一笔钱呢，飞快决定了自己的老一套，然后等待着它们被端到自己面前。

“露比，我们的圣诞礼物是单独准备的，对吧？”

露比等来了她的蛋糕，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老神在在道：“当然了，这个当然要保密啊，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那天我注意到你和迪克打电话。”

叉子停了下来，少女扬起下颔，看不出一点不心虚：“有什么问题吗？我好久没有和他打过电话了。”

“然后你还和布鲁斯在书房里说了什么，我进去的时候你立刻闭上了嘴，你甚至进了厨房，我猜你是去找正在准备晚餐的阿福。”杰森一一指出她的奇怪举动，蝙蝠家的孩子们都是侦探。

露比翻了个白眼：“没错，所以？”

“你在为我准备惊喜吗？”

“……杰森，如果你问了就不是惊喜了。”

露比满脸无奈，一般孩子就算注意到了，也应该假装不知道，为什么杰森要直接问出来？这让她怎么回答？她总不能撒谎吧。

“别生气，我只是确认一下。”其实杰森开始还以为她把他排除在外，“如果是礼物的话，不管是不是惊喜我都会很期待的。”

说着，他为了掩饰自己，抬手摸了摸鼻子。

露比笑了，杰森只猜对了一半，这不是她专门为他准备的圣诞礼物，但确实是个很棒的惊喜。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杰森？因为她知道他是最在意这件事情的。

他们回到家，布鲁斯和迪克正在协助阿福装饰圣诞树，他们抖开彩带把它绕在树身上，阿福则在另一边挂彩灯和拐杖糖。

青年看到弟弟妹妹回来，笑着把挂在手臂上的槲寄生花环扔了下去，正好套在露比脖子上，就像套圈一样。

露比愣住，杰森和迪克一起笑了起来，布鲁斯和阿福也都停下来微笑着看热闹。她拿下槲寄生花环扔向迪克，身手敏捷且喜欢炫技的大蓝鸟一个后空翻避开花环，并且在空中连续翻滚两圈稳稳地落在地上。

“玛吉，玛吉，槲寄生象征着爱、和平和宽恕……”迪克一边后退一边试图为自己求情。

“晚了！格雷森先生，你早该考虑到套圈游戏的后果！”

露比把槲寄生花圈一个个套在迪克的脖子、手臂、脚腕上，把他绑得像个米其林胎神。

“咔嚓”一声，闪光灯亮起后，迪克的胎神造型被阿福永远留在了相机中。

这让迪克很受伤：“阿福，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你们约定了什么？”杰森笑着问，他直觉上意识到和露比的反常举动有关。

老管家笑着回答他：“拍照留念，杰森少爷。这是露比小姐的主意，记录一个即将过圣诞节的普通家庭，个人照，合照，以及全家福。”

布鲁斯点了点头：“这是圣诞节的另一份礼物。”

他们正是彼此最好的礼物，命运让他们成为家人，也许他们不能像一个平常家庭那样，但他们也拥有平常家庭会有的感情。

露比发现杰森在看自己，会意解释道：“我会参加全家福，而且露正脸。偶尔也不用那么遵守法师的规矩，何况是为了和你们一起拍。”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你总是很擅长让我吃惊。”

杰森松了口气，明白露比为什么这么做了。

一张属于所有人的合照，没有人会被丢下或者遗忘，这就是圣诞节送给一个家庭的礼物。

露比穿上了她最喜欢的衣服，原本她最爱的是来到韦恩庄园收到的第一条裙子，但现在已经穿不下它了。不过，也许每个爸爸都有颗养育和打扮女儿的心，至少是购买那些漂亮的小衣服，布鲁斯之后为自己的小姑娘添置了足够多的衣服，她有了新的“最喜欢”的某一件。

屋里的暖气充分，她穿上清凉的吊带衫，牛仔短裤还不到大腿的一半，十足的夏装。

与之对比鲜明的是杰森，他很怕冷，即使在暖气里也还是没忘了季节，套着厚实的红色羽绒服，高领毛衣上缠着圣诞元素的红绿配色围巾。

迪克和布鲁斯都是春秋款，连针织毛衣的款式都十分相似，一件蓝色一件黑色，不过都一样贴合他们的身材。阿福穿了他最正式的管家服，但很快又换了下来，选择了英伦风的深灰色风衣，不过还是坚持穿着衬衫领带。

他们看了看彼此的衣服，都愣了一下

“masters，我们至少应该穿成统一的季节。”阿福扶额，对一家子的默契表示无望。

布鲁斯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露比，你应该多穿点，这样不好。”

露比盘起自己的头发：“可是屋里很暖和，而且我想让自己显得好看点，这可能是我唯一一张露正脸的日常照。”

“你穿什么都很好看。还有小翅膀，屋里不用穿这么厚实。”迪克挽起袖口，露出了结实修长的半截小臂。

杰森理了理自己的围巾：“但我以为我们都该带上一点圣诞元素？”

“比如一顶圣诞帽！”

露比把杰森羽绒服的帽子掀起来，连他的眼睛都盖住了，接着她在帽子的顶端粘了朵雪绒花。

“那么你是不是该打扮成热带舞女？”杰森反击道，他把更多的花插在露比的头发上。

阿福阻止了两个孩子的打闹，建议道：“我想我们还是穿正装吧，至少这样看起来很统一。”

“不如我们穿制服拍怎么样？”迪克突发奇想。

露比揪着杰森的帽子，回头答道：“那可以另外拍，但这样的照片是不能放在书房里的。”

杰森身体前倾以免被拽倒，往回扯自己的帽子，两人就像纤夫拉船一样拉锯战。露比坏心眼地松开手，他一个踉跄，拽下了一颗彩球，回身扔向了使坏的家伙。露比往旁边躲闪，那颗彩球砸在了专注于和阿福争论到底穿什么好的迪克头上。

“嗷！为什么你们每次都要‘意外’误伤我？”

迪克手疾眼快接住球扔回去。

“咔嚓”，又是一张圣诞节的照片。

布鲁斯吃瓜的同时不忘给敬业的老管家点了个赞，然后给破坏他们装饰成果的熊孩子们点了个踩——这才是一家之主该做的事情，嗯。

闹腾了好一会儿，大家终于还是穿上了正装，并且决定在被光速恢复的圣诞树下拍摄。

布鲁斯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他忠实且无所不能的管家侠站在右手边，身后是三个孩子，按照他们的年龄从左到右。迪克的镜头感一直不错，站在最左边露齿微笑。露比很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把杰森拉近一点。

调整成自动拍摄的相机就要按下快门，露比忽然伸出手，在布鲁斯头上比了个剪刀，并且悄悄拱了杰森一下。

你幼不幼稚？杰森朝她翻白眼，但他无法拒绝她洋溢着快乐和央求的眼神，最后还是支援了一只手，一起偷偷在布鲁斯头上比划兔耳朵。

阿福注意到了，微微偏过头笑了一下。

布鲁斯非常认真地看着镜头，抿起一个温和而不失威严的笑容，只是在“兔耳朵”下看上去一点也不严肃。

“咔嚓”

白光闪过，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圣诞节在此定格。

露比还记得关于甜甜圈的约定，她从来不会爽约。

但明显在某些方面很迟钝的少女并不知道彼得为此准备了很久，甚至想要穿上大人的衣服，他以前从未尝试过西装，但他觉得第一次约会——这算是约会吧——应该穿得正式一点。

所以当露比穿着日常服装进店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显眼的少年，有些惊讶地挑起一侧眉头。其实她应该先来的，但彼得来得太早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回事，以前小蜘蛛总会迟到来着。

“彼得，只是像往常以往吃甜品，你不用这么费事吧？还是说，最近有什么好事要和我说？”露比走过去，她注意到彼得的心率比平时快，瞳孔微缩，下意识做一些小动作和微表情，看上去很紧张。

他为什么紧张？她心想，就好像他们第一次一起去吃三明治一样，但她现在已经免疫了。

而且悲哀地发现自己身边真的没有正常人——提姆成为红罗宾，彼得是蜘蛛侠。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刚才看了一下这儿的几样推荐甜品，你打算吃点什么？”

露比比彼得更加熟悉这里，很快就结束了点单，并且推荐了两种口碑不错的甜甜圈口味给彼得。然后他们沿着马路走进公园，坐在长椅上解决食物。

甜食令人放松，对于紧张消沉的人来说有抚慰心情的效果，看着露比专注于甜品的样子，彼得没那么紧张了。

这和平时一样，只是朋友间一起出来玩而已，他心说，如果不算最后一步的话，确实如此。

也许这是由于青少年萌动的荷尔蒙，又或者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吊桥效应，但彼得知道他可以细数很多理由。她漂亮聪敏，有些高傲，能吃也很能打，专注于喜爱的东西并做到最好。她有数不清的过人之处，而且还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她会听他唠叨并在危难时刻帮助他。

彼得也知道她很多缺点：易怒，任性，高傲——是的，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好斗而且总能找到架打。她脾气急躁，嘴巴很毒，偶尔喜怒无常，热衷于控制身边的一切。但这些他都愿意接受和包容，这让他感觉他们离得很近。

只是少年总是看到自己的缺点，他认为自己不够自信，不够优秀，或者说是不够有魅力。就算是饱受欢迎的校园明星露比也不会注意，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让她觉得可以更进一步。露比总说他很可爱，但这算是优点吗？也许吧。

“你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彼得，出什么事了吗？”

露比停下来，她感觉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少年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感谢还是气恼露比的迟钝，她从没考虑过舞伴，大概也从没考虑过朋友以上的事情。

他紧张地舔了一下上唇，说：“还记得上次丽兹被表白的事情吗？”

“怎么，你失恋了？丽兹还没男友呢，难道她拒绝了你？”露比咬了一口甜甜圈，心说彼得还没从暗恋状态中脱离出来吗。

彼得愣住了：“我为什么会被她拒绝，我没有向她告白，也不喜欢她。”

“那你为什么……”露比再次停止咀嚼，好奇道，“所以，你当时只是好奇，然后害羞了？不，这背后还有原因，是什么？”

“你应该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你说你会指挥小知更鸟每天早晨衔着玫瑰，放在她的枕边，花瓣上要有浸透第一缕阳光的露水。”

“是的，那只是一种夸张，浪漫的夸张。”

“我也觉得很浪漫，但这很难实施，毕竟没有知更鸟。”

“对啊。”

露比点头，毕竟是夸张，但只要她想，法师驯养一只知更鸟还是可行的。接着她看到彼得开始在书包里掏啊掏，刚要问他怎么回事，通讯器就响了起来。

她神情微变，做个手势示意自己要离开一会儿，然后走到一边接通了通讯。

“找到黛博拉的线索了，现在方便过来吗？”

“当然，真有你的，小侦探。我们在基地碰头。”

吃东西随时都可以，实时情报过期可就不候，露比急急忙忙和彼得告别，然后背起包就离开了。也许她注意到了彼得书包里那朵沾着蛛丝和露水的玫瑰，也许没有，但那离开的姿态多少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少年失落地看着露比离开的背影，他本来想说，如果没有知更鸟，那么一只蜘蛛可以吗？

也许，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