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可能不留痕迹、不随意泄露信息是法师的基本规则，除了必要的证件照以外，露比尽可能不在任何时候被人拍摄或者录音。布鲁斯收养她之后，她还改了名字，加上行事低调，她的生母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活着。

她当然也无法想象女儿的生活——接受良好教育并在哥谭和纽约打击罪犯，或者化身恶魔从零开始一步步掌控这座城市的黑暗面，又或者接受严酷训练后回到哥谭试图解开困惑的顶尖刺客——人生虽短，却异彩纷呈。

在她所看到的地方，她只是认为自己的孩子依旧在哥谭的泥潭里挣扎：在酒吧上夜班，被一个新来的黑帮马仔包养，变得沉默寡言。她也没有注意到，夏布利在谈起酒吧工作的时候，使用的词是“兼职”。

女人自己烤了一些饼干，准备送到隔壁去，来开门的居然是那个马仔。他有一头蓬松的卷毛，发际线很高，灰蓝眼睛在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如淡色宝石般清冷而没有感情。

劳拉被夏洛克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差点把饼干撒了。夏洛克眼疾手快地拿住了袋子，那些饼干还残留着烤箱的热度，香味扑鼻而来，他不自觉地开始分析对方制作时使用的原料。

“有什么事吗，女士？”

夏洛克露出假笑，他不希望太引人注意，更不打算吓到这里的原住民。

劳拉收起胆怯的脸色，指着袋子道：“这是给莲娜的饼干，她不在家吗？”

莲娜吗……夏洛克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收下了那袋小饼干：“不在，不过我会替她收着的。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听说她在一家酒吧上夜班，”劳拉试探性地说，“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

夏洛克不相信以夏布利的身手，能遇到什么危险，但看在对方是好意提醒，就随口答应下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劳拉要对自己说这个。

没有期待中的反应，场面变得尴尬起来，劳拉呼出一口气：“先生，希望您好好对她。”

夏洛克没有回应对方的话，陈述自己得出的结论：“你是她的母亲。”

“您看上去并不惊讶，她和你说过吗？”

“是的。”

夏洛克说了谎，刺客怎么会和她说这个，但只需要稍微推理一下，所掌握的线索就能构成往事的大致模样。

劳拉走后，他关上了门，一回头看到外出的刺客已经回来，正站在玄关处盯着他。因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敏锐如他也没有立刻发觉。她并没有流露杀意，但仅仅是被那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也如同脖颈被暴露在猛兽的爪牙下一般让人感觉到危险。

“怎么？”夏洛克浑然不惧，用短音节表达自己对夏布利密切注视的反应，顺手把饼干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夏布利的目光从饼干上挪开了：“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好像有点怕你。”

“没做什么，她害怕的是我的身份。”

一般人肯定不乐意和黑帮扯上关系，夏洛克并不意外那位母亲表现出的不安，她不止担心自己，也担心自己的女儿会遭到牵连。

“如果她知道你的本行是做什么的，就明白该更怕哪一个了。”夏洛克抱怨道，翻开手机，“晚饭吃什么？”

原本夏洛克还指望生存能力一流的杀手小姐做饭或者制作点心，夏布利欲言又止后以为头脑异于常人的侦探好这口，就煮了一锅让小公寓里一整天都弥漫着焦糊味的不明固状物。

夏洛克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锅浆糊白给，至少为了生命安全着想，立刻丢下锅走人了。惹得夏布利嫌他矫情爱折腾，两人三天没和对方说话。

从此夏洛克就知道这姑娘能活下来完全是她命大，还有一个钢铁肠胃，以及失去味蕾的舌头……

现在，夏洛克已经能够自如地点外卖，或者出去吃了。毕竟这里确实不是伦敦，也没有好房东哈德森太太，像个管家一样为他准备食物和点心。哥谭这里的房东除了收钱的时候他从没见其来过。

夏布利张了张嘴，侦探抢先否决道：“不行，不点快餐，你吃高热量的垃圾都能吃出感情吗？”

刺客的嘴被堵上了，撇了一下嘴角后不再言语，感觉有点委屈：她只是觉得快餐方便高效而已。

这家餐厅临街有很大的橱窗，可以清楚地观察外面。如果把这里看做一个不引人瞩目的监视地点，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选的是靠窗的位置，夏布利很熟练地落了座，警惕地观察一番周围，不知道是注意到了什么，目光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老实说，短时间内能够适应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夏洛克自行点完了餐，反正夏布利对食物没有忌口和偏好，他也乐得由着自己来。

“最后给我们来一份蝙蝠镖。”末了他对侍者要求道，弄得对方一脸懵逼。

坐在他对面的少女抬眸瞪了他一眼，夏洛克一脸无辜地摊手：“难道你不是想要玩玩具才这么不开心的吗。”

他故意的。

夏布利磨牙心想，又没说自己舍不得快餐，而且这有什么可嘲笑的，幼稚。

“我看你才是最无聊的。”她挥手示意侍者可以走了，转头看向了窗外的街景。

只是没想到这家餐厅的侍者这么敬业，居然真的弄了一套玩具蝙蝠镖来，这些费用可以算在小费中。

夏布利掂了玩具两下，材质是普通的合成树脂，也不存在开不开刃的问题。她感觉有点无聊，如果对蝙蝠镖感兴趣，还不如直接去偷真人的，而且她听说有网站售卖被人收集的飞镖，价格还不便宜。

这会儿正好点的餐被端过来，夏布利放下玩具，发现夏洛克没有动，就想开口提醒他。

夏洛克没有回应，目光紧锁在窗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

街上人来人往，看上去一切正常。夏洛克却好像见了鬼一样，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没有多加解释就冲了出去。

这个举动非常突然，或者说侦探的大多数举动都是迅捷而突然的，他的大脑运转得太快，以至于常人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和行动。餐厅里的人们惊愕地看着他飞快离开，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侍者看向那处还没来得及端上餐桌，发现另一位顾客也不见了。

夏布利追上了在街上狂奔的夏洛克，他好像在寻找什么，又只能无果地徒步在城市街头，目光在四周扫来扫去，光是看着他找人的模样就让人头晕。

“该死！”

夏洛克一拳砸在墙上，喘了口气重新把目光投向大街。然而，刚才无意间瞥见的人影就好像只是一场幻觉，什么痕迹也找不到。

“你在找谁？”夏布利抱着手臂站在他身边，对他这种反常感到非常新鲜。

“莫里亚蒂。”男人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喜悦，相反夏布利敏锐地感觉到他在……不安。

会让夏洛克·福尔摩斯感觉到不安的，会在他的潜意识里作为一个典型的反面、恐惧的人。

夏布利在同夏洛克合作以后，就调查过他的背景，自然也知道莫里亚蒂的事情。按照b国伦敦的媒体报导，那不过是福尔摩斯作为骗子捏造出的任务，但这种话只能欺骗不明就里的当地民众。如果夏洛克真是一个骗子，他怎么可能独自一人解决整个恐分团伙还能全身而退，现在还跑到哥谭来身陷险境。

“但是这不可能，他已经死了。”夏洛克难得焦虑，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和麦考夫的掌控，而且假如莫里亚蒂出现在哥谭，这背后的意味不言而喻。

“也许他和你一样是假死？”

“假死？他当着我的面吞枪自杀，而且按照他的游戏规则，他是不会在这件事上作假的。”

“那么，他可能是被复活了。”

夏布利淡定地说道，这在她的世界观中不算什么大事，她自己就在鬼门关前走过无数次，先是靠阿格勒斯自愈，然后又借拉撒路池起死回生。既然莫里亚蒂是夏洛克的一生之敌，他有这点手段完全是合理的。

但夏洛克不这么看，莫里亚蒂死的时候，世界还没有融合，另一个世界的离谱世界观还没有渗透他的世界，哪来那么多在棺材里仰卧起坐的技术。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世界已经大不一样，何况等他排除所有不合理因素，最后的可能性就算再不可能，那也只能是真相。

世界融合，莫里亚蒂，哥谭……

“雨燕。”

他闭紧双眼，将这个代号脱口而出。

几个月前，夏洛克与莫里亚蒂的最后一战。

在莫里亚蒂眼中的落幕，对福尔摩斯兄弟而言不过是一盘大棋。麦考夫从莫里亚蒂那里获知了他的犯罪网规模和一些名单，作为交易，他告诉了莫里亚蒂关于夏洛克的往事。

夏洛克和莫里亚蒂在医院的顶楼天台对峙时，他在脑中计算了十三种可能性，莫里亚蒂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莫里亚蒂让所有人相信“莫里亚蒂”就是夏洛克，那么他吉姆的死亡只会重复这件事情，换句话说，作为幼教的“吉姆”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他不在乎，因为他们两人都要死，他逼迫夏洛克走向下一步，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福尔摩斯们计划好的。

他死了，但夏洛克用办法活下去。麦考夫的人解决了狙击手，夏洛克之所以要公开自杀不过是为了隐姓埋名去收拾莫里亚蒂的犯罪网。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夏洛克在和他的合作者一起用餐时无意间瞥见那个身影，那个本该在他们设的局中死亡的犯罪天才，就这样行走在哥谭的街上，如噩梦般出现紧接着又消失不见。

他确信他看到了莫里亚蒂。

游戏，还在继续吗……

刺客说道：“既然你确信这件事情，那我们必须更改目前的计划，莫里亚蒂是最重要的，而且他的出现会威胁到这座城市。”

她的目的很简单，两个侦探应该合作，哥谭是蝙蝠侠的主场，蝙蝠洞里有监控全市的科技设备，而且蝙蝠侠也绝对不会放任又一个犯罪之王在自己地盘里酝酿阴谋的。

事到如今，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夏布利就联系了布鲁斯，然后蒙上夏洛克的眼睛，把他带到蝙蝠洞里。其实这个举动聊胜于无，夏洛克好奇心这么旺盛，肯定在默默记路，就像达米安第一次来蝙蝠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