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湛瞳孔几乎收缩到极致，他直了身子，神色阴沉，绷直的后背微微颤抖，呼吸也有些凌乱。身体内紧绷的一根线几乎断掉。

疯狗吗？往日种种，卷土重来，心上积压成山的灰四散开来，窒息，痛苦，迷茫。

他垂眸盯着脚边的碎片，不自觉地联想血腥的一幕幕，碎片刺进血管，鲜血外涌，脚边的水迹渐渐变成一滩红色，流淌，蔓延，渐渐眼底都是猩红。

陆恒呼吸一凛，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心蹙一团，他绝不可能把公司交给这样的人手里。

“你先走吧，最近就做好交接。”陆恒冷声道，“英国挺好的，适合你。”

陆南湛双拳收紧，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病房，唇角勾起一丝冷漠嗜血的笑意，走？他怎么会走。陆恒辛苦经营一生的东西，最终只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他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落入被他视作疯狗的人的手里。

***

陆南湛下到楼下大厅时，远远的似乎看到宋清羡站在门口，羡羡怎么会在这？

接着，一辆路虎开了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那人降着车窗，很眼熟的一个男人，然后宋清羡上了那辆车。

陆南湛快步走到门口，那辆路虎刚刚开走，方城便把车开了上来。

陆南湛眉心愈沉，风雨欲来，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跟着那辆路虎。”陆南湛冷声命令。

方城微愣片刻，目光快速前方那辆黑色路虎，快速发动车子，“好的，陆总。”

陆南湛的半副轮廓模糊在阴暗里，一侧光，一侧阴影，就像此时的他，混沌分裂，沉暗寂寂。

他用力捏着手指，痛苦地感觉再次伴随着精神蔓延到身体上，头痛欲裂，恶心反胃，还伴随着阵阵恶寒，陆南湛身子微弓，他的病，是好不了了吗？

陆南湛想起来了，之前在羡羡学校门口见过那个男人一次，那次羡羡就是和他一起离开的。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陆南湛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困顿与纠结，羡羡说，爱要宽容，可他现在又一次嫉妒，担心的似乎要发疯。是不是他根本就不会宽容，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懂得爱。

路虎车内。

宋清羡细心敏感的发现温柏今天和以往很不同，往常的他永远温柔风度，今天却透着一股沉郁之气。

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温教授，您今天心情不好吗？”

温柏侧头淡淡扫了她一眼，礼貌地扬了一下唇角，“没有。”

宋清羡觉得他一直温润谦和，却也若即若离，难以靠近。他优秀，却又像是生活在玻璃罩子里，可观，却不可触碰。她总是觉得受宠若惊，温柏这样的人居然愿意帮她。

“你男朋友最近怎么样了？”温柏问。

“我觉得他的状况在好转，一直在坚持吃药，报复别人那件事也及时收手了，最近一直很正常，但还是不愿意提及他的过去。”

温柏的手指轻叩着方向盘，“过去就像是结痂的伤口，硬生生的撕开，必然是痛不欲生，鲜血淋漓。”

宋清羡骤然觉得呼吸一紧，死死扣着自己的手指，几乎要抠出血来，“一定要这样吗？”

“过去就像是一种无法逃脱的困境，他现在在情感上的克制，收敛，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你的一种伪装，一个人，怎么可能变化如此之快，尤其是一个偏执型人格的人。如果无法真正释怀过去，说不定他又会陷入一种分裂的困境。”

宋清羡倒吸一口凉气。

“不断的抹平自己的一种自制，像是给自己压上了一个盖子，就是为了不让下面的东西爆发出来，可万一压不住了，怎么办？”

“会…喷涌而出。”

“有没有考虑过带他来见见我？”

宋清羡垂眸，她很久之前就考虑过，可一直没和陆南湛提过，就是怕他会敏感不悦。

温柏笑了一下，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一针见血道，“怕他吃醋嫉妒，怕他敏感多虑，怕他会觉得你嫌弃他是个病人？”

宋清羡沉默半晌，“温教授，您有读心术吗？”甚至他还没见过陆南湛，就可以把他的情况分析的头头是道。

“专业所在罢了。”温柏眉目疏朗，淡淡说道。

宋清羡觉得他在南大教书真是屈才了，他应该去当医生，说不定能挽救不少处于精神困境中的人。

“对了，我说要请您吃饭的。真的很感谢您这段时间给我的帮助。”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温柏侧过头去注视着宋清羡，半晌开口道，“如果想感谢我，陪我去听场钢琴演奏会可以吗？”

钢琴演奏会？宋清羡垂眸思考。

“不勉强。”他的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寂寥。

宋清羡抬眸看向他，“好，今天吗？”

温柏笑了一下，不达眼底的笑意，“嗯，现在过去，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

……

宋清羡完全没有发觉，陆南湛的那辆劳斯莱斯，一直在后面默默跟着。

他目送温柏和宋清羡一同进了音乐厅，眼眸沉寂，到底要宽容到哪种程度？他觉得自己体内的每一根血管都似乎在叫嚣着，一股戾气几乎要冲出体内。

他拿出手机给宋清羡打电话，打了一次又一次，都是无人接听。

音乐厅内。

温柏买的是vip的票，他一直绅士温柔的对待宋清羡，直到演奏开始，他像是彻底沉溺其中，是在那直击眼底的强烈情绪，宋清羡几乎没见过温润疏离的他露出这样一面。

钢琴曲很美，宋清羡却不懂得鉴赏这些，她的目光更多地为温柏所吸引。

他是个很淡的人，永远泰然自若的样子。此时却像是专注，执着，又似乎是回忆，眷恋。很多种不同的情绪在他身上交织。

宋清羡好奇，他身上到底有怎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