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入宫三天后,齐枞汶才第一次去了地泰宫,江素玉见他来十分欣喜,只是旁边嬷嬷宫女站了一大堆,不好亲近说话。
齐枞汶问了几句她入宫来如何。
“多亏母后在旁边指点着,如今只堪堪能把宫务了解个大概。好在如今事少,臣妾可以慢慢梳理。”江素玉说。“陛下清减了不少,可千万一定要保重自己。”
“皇后也清减了不少。”齐枞汶说。
“贵妃替陛下和臣妾去太庙伺奉先祖,祈福,臣妾也不敢偷懒,每日必手抄经书两卷。”江素玉低声说,“为陛下祈福。”
“皇后幸苦了。”齐枞汶说,“贵妃既然做了,皇后就不用再做,你每日处理宫务,替朕孝顺母后,已是非常辛苦,身体要紧。”
“为陛下祈福,臣妾不觉得幸苦。”江素玉脸上泛现潮红。
齐枞汶无奈,这个王妃,从来就没听过他的话,还指望她成了皇后会有什么变化不成?如今宫里的皇太后,太妃,都和他没有感情上的牵绊,为着孝道他能每日去给太后问安已经是极限,至于其他,只能让皇后去做了。
“母后及太妃那若有什么需要,定要仔细满足了,八弟九弟那也不要疏忽。”齐枞汶交代说,“朕已经答应八弟和九弟,等他们十七岁出宫开府,就准他们接母亲出去奉养,你仔细不要让两位太妃在宫里受委屈了。”
“瞧陛下说的,宫里谁会给太妃委屈受?”江素玉笑说。
齐枞汶默,吴太后当皇后时憋屈,如今当了太后,你要说她依旧仁心慈爱,那怕是有些假了,不过齐枞汶也不在意。
“知道你身为皇后进宫来要给大家赏东西,不过还是留着等出孝后再赏吧。”齐枞汶说,“朕也要到出孝后再恩赏后宫。”
江素玉轻轻的嗯一声。
正事说完,这对夫妻面面相觑,竟是没有话说,齐枞汶强忍着和她一起用了膳后才回天清宫。
“云儿这个时候用膳了吗?”齐枞汶在銮车上自问。
“贵妃娘娘用了一小碗米饭,一碗豆腐汤,吃的很干净。”韩兴在外禀报说,作为陛下的心腹,自然是要想陛下所想。
“怎么只有一碗豆腐汤?”齐枞汶又皱眉,“就是茹素,也要换着花样去准备,每日那么辛苦,只吃豆腐汤怎么行,她从来不开口要求,膳房自己要做好。若是贵妃从太庙出来瘦了,朕可唯你是问。”
“那娘娘进太庙时就消瘦了不少,也不能指望娘娘在太庙还养胖了呀。”韩兴故作可怜的说。
“是啊。她瘦的那么厉害,朕还让她去太庙吃苦,真不应该。”齐枞汶叹息说。尤其是她为了朕,是那样的虔诚苦行。
不行,贵妃为朕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怎么能不让外人知道,于是在齐枞汶的示意下,贵妃在太庙的清修苦行渐渐为人所知。
起初人人听到消息,只道是陛下为贵妃造名,照贵妃从前骄纵的名声来看,贵妃能在太庙待够一个月都是了不起。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贵妃真能在太庙待那么久,除陛下初一十五去太庙上香外,他们从未听闻帝妃有单独见面,在场礼部官员也透出口风说,贵妃一身居士装扮,清净肃穆,仿佛要皈依佛门。
也任谁都没想到贵妃在太庙能做的如此好,能做到成日念经不断就已经很好,何况贵妃还在先祖像前亲力亲为,正应着那句侍奉先祖。
既然贵妃不是去太庙敷衍了事,此举还是挽回了不少名声,对她以贵妃之身进崇天门的逾矩也有了另外的看法。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陛下抬爱,难道还让贵妃抗旨不成?
紫藤开花的四月中旬,齐枞汶在满朝文武的苦劝下出了孝,民间其实早已出了国孝,但是念及皇帝还在服子孝,也只能按下一应嫁娶,如今陛下终于想通了,他们也可以张灯结彩的准备亲事。
更有,陛下如今还年轻,后宫空虚,膝下更只有大公主一女,人人都期盼着能进宫侍奉陛下,再生下一儿半女,就是全家都飞黄腾达。
出孝的第一晚,齐枞汶是在地泰宫里安置的,第二天嫔妃请安看到皇后满面红光的样子,只能笑着互相恭喜。
余下是宋妃,贤妃,再三个嫔,连着五天,齐枞汶是雨露均沾,然后第六天上,韩兴亲自去太庙接贵妃娘娘回宫。
许久不直面阳光,秦云颐不自然的眯起双眼,“怎么还劳动了韩总管的大驾?”
“瞧娘娘说的,小的有什么劳动不劳动了,陛下不能亲自来接娘娘,只有派小的来才能放心。”韩兴说,“娘娘请上车吧。”
等车在荣华宫前停住,秦云颐下车,看见长长的紫色花朵,“果然我没说错,这花开的时候可真漂亮。”
“娘娘先进去吧。”韩兴说,“小的回去复命,陛下很快就会来荣华宫的。”
“你可要陛下慢慢的来。”秦云颐笑说,“许久不见陛下,我得好好梳妆打扮才成。”
妙平领着众人在院前跪着迎接,“娘娘。”她眼含热泪,膝行向前。
“快起来。”秦云颐搀起她,“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娘娘才辛苦。”妙平说。
“大家都辛苦。”秦云颐说,“扶我去沐浴吧,等会陛下就要过来了。”
泡在热的皮肤隐隐发痛的热水里,秦云颐喟叹一口气,像是想把在太庙积累的阴冷湿气都叹出体外。她不觉得在太庙的日子苦,这出来的日子,才是真的苦。
“奴婢当初只道这荣华宫小而精致,直到皇后谏言陛下另选它宫为贵妃居所,奴婢才知道这荣华宫的位置是如何的紧要。”妙平跟秦云颐说些轻松的事。“幸好陛下没有允许,皇后说荣华宫太小,不能为贵妃居所,陛下便言明把旁边的甘泉共也划到荣华宫内,如今咱们的地方可宽敞多了。”
“是吗?”
“得闲暇时我得好好逛逛。”秦云颐笑说。
直把皮肤泡成粉红色才出浴,妙平说到娘娘瘦了又忍不住要哭,“回来吃两天肉就长回来了,也值当你哭?”秦云颐说,她揽镜自照,镜中的人皮肤白皙,带一点弱态,五官清丽,如出水芙蓉。
“如今荣华宫的人,背后什么主子都有。按照娘娘的吩咐,奴婢也没有特意去认识拉拢,只守着主殿和库房。”
“嗯。”
“这里所有的人我都不相信,全部换了。”秦云颐道。
“那其中也有背后没有主子的。”妙平迟疑的说。“有人来向奴婢打听消息,也有来向奴婢示好的。”
“离了我这处,她们也有地方伺候。”秦云颐说,“我没有必要一一去分辨,荣华宫里的人,我得自己挑,自己教。”
“娘娘,选哪套衣服面圣?”妙安让人举着几个大木架过来,架子上配着一套套裙装,秦云颐起身挑选,草绿的抹胸描红洒金的曳地长裙,雪青色绣紫藤的长披风配上浅紫的披帛,秦云颐肤若白脂,这样的颜色也撑的起。
仙人髻,金累丝镶红宝五凤钗,指尖染到大红,口脂也一般鲜艳。
是秦云颐从前在王府喜欢的富贵打扮。
“娘娘。”妙安不解,“娘娘为何不像刚从太庙出来时那样装扮的素雅清新,也让陛下看了知道,娘娘在太庙可不是享福了。”
“陛下又不是没有见过我在太庙的样子。”秦云颐笑说,“看了一年的素装,正是要打扮的艳丽些,让陛下看了喜欢。”
“圣人驾临荣华宫,荣华宫接驾~”太监细长的声音传来,秦云颐脸色古怪的看向虚空,“我第一次接驾呢?”
秦云颐还没走出殿门,齐枞汶已经匆匆走来。
“陛下。”秦云颐一个蹲身还没下去,就被齐枞汶一把搂住,紧紧搂在怀里,“云儿。”
秦云颐的手也抱紧齐枞汶的腰,心神激荡,竟也低声唤出从前私下的爱称,“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