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山伯家的姑娘急症没了,太后觉得有愧怀平郡王,随又为怀平郡王做主选了随侯的女儿做郡王妃。
随侯家门槛比宁山伯家还高一些,还是大房家的姑娘,怎么说,也是太后厚道。
不过是领懿旨的怀平郡王,还是在玉寿宫的丽太妃,心情都算不得好。
随侯的女儿比怀平郡王还大两岁,只不过这不是关键,传言随侯的女儿像她祖母,有疯症,平时看的好好的,突然就会发作,不认人,还乱咬乱抓。就是为了这个事才一直没有定亲,听说随侯都准备找个上门女婿了。
这突然天上掉个大馅饼,成了郡王妃。
丽太妃死死抓着手里的丝巾,“你确定那件事没有露出马脚?”
“都是经用的人。”宫女低着头说,“本就是个外乡人,前几日来了京城,事办完了就要回去,恰巧在街上碰到了见姑娘倒在地上没人管就上前帮忙,他也不懂看马车的徽记,不知道是哪家,路也是旁人指的。”
“万无一失。”
“你确定他回乡了吗?不会被谁捉住,或是一时嘴快,朝外人露了底。”
“出了京,这世界上就没那个马夫了。”宫女说,“他们这些人,接一个活换一张脸,为了保命,谨慎的很。”
“既然没有抓到马脚,那就是故意的。”丽太妃咬恨说,“陛下向着太后,就眼睁睁看着让怀平娶一个疯女人来乱了皇家的血脉。”
“太妃,流云过来了。”
流云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天还没黑,你怎么就来了?”丽太妃问,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养新的钉子,现有的钉子可是弥足尊贵。
“太后让奴婢到后院来给肖太嫔送东西,顺道过来。”流云说,“晚上过来落在有心人眼里更说不清。”
“奴婢就长话短说。”流云说,“太后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宁山伯府那事是太妃做的,但是心里认定是太妃动的手脚。”
“哼,她那样的人哪肯承认是自己家倒霉啊。”丽太妃冷嗤一声说。
“太后原本是想让怀平郡王娶那姑娘的牌位的,陛下不肯,但是太后胡搅蛮缠,一口咬定这事和太妃脱不了干系,陛下要证据,她可以找上千万个证据来,陛下不愿这事闹大,只能由着她。”
“她有什么手段,也就是胡搅蛮缠了。”丽太妃说。
流云通风报信后回去给太后回禀,说了肖太嫔谢娘娘的赏后,语风一转,“娘娘,奴婢回去的时候特意从丽太妃的房间经过,听到丽太妃在里面拍桌子骂人呢,啧啧,听那响声,奴婢都替太妃手疼。”
“哼,她怎么不摔杯子了,她不是喜欢摔吗?继续摔呀。”太后冷笑,“摔了再用钱去买就是,丽太妃还舍不得这点钱。”
“她如今一个太妃的俸禄,可撑不起她往日里豪奢的做派,吃了几年老本,再不懂事也该学着懂事了。”流云适时的嘲笑几声,果然太后听了十分舒服,“哀家就指望着她不懂事当笑话呢。”
四月里花开的旺盛,齐枞汶牵着秦云颐在上林苑的花林里散步,“今年夏天,不如去塞上避暑,年年都是去的行宫,再好的景也是无味。”
“塞上?”秦云颐说,“朝中的大臣恐怕不乐意。”
“说是塞上,哪里真能跑那么远,就在三阳关内转转。那附近有座小行宫,修修还是能住,有一片牧场,带你去草原上跑跑马。”齐枞汶说,“沈卿这些年在北境劳苦功高,朕去看看他。”
“陛下是去犒劳沈将军,还是去考察去了。”秦云颐笑问。
“是犒劳。”齐枞汶笑说,“不过沈卿这些年也是辛苦了,朕此番去,如果有人能顶他的任,就让沈卿回京荣养。”
秦云颐闻言知道这事大约是板上钉钉了,她自出生后还没离开过京城,对塞上风情还是挺期待的,不过她突然想到,“陛下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今年去,这英妃五个月的肚子,也不好跟着舟车劳顿。”
“那也没办法,六月中旬咱们就出发,总不能让英妃去塞上生孩子。”齐枞汶说,“不过能让沈卿回来吃外孙的满月酒,也算是圆满事。”
储芳殿里有消息灵通的秀女知道陛下和贵妃如今正在上林苑里赏景,有心思活络的就急忙梳妆打扮,准备去上林苑偶遇。
不过也有人在张望。
“乐荷,你不去吗?”同屋的秀女问安然坐在桌前绣花做荷包的崔乐荷。
崔乐荷容长脸,双燕眉,姿色在秀女中只能算中人之姿,胜在通身的气派,知书达理,温柔娴雅,见之可亲。秀女中就有不少人把她当知心姐姐,凡事愿意来问她的意见。
“此时去见陛下,不和规矩。”崔乐荷温言说。
“可是,皎月她们都去了,说是不准备直接去花林,只在液池边跳舞,再加上有三四个人,也不能算是单独偶遇,只是消遣撞上了,难道这样贵妃也会不喜?”秀女有些跃跃欲试,不过她胆子小,既然错过了第一波去的,再去,她一个人不敢,想寻个伴。
崔乐荷轻叹,人有些小聪明,就喜欢为自己的行为找个行得通的理由,可惜你说服自己没用,得说服她人。陛下去上林苑,秀女也去上林苑,谁能相信你心中没有小九九。“秀女中有多少人,去上林苑的又有几个人?”
“迟早有一天会见到陛下的,何必这么冒险。”崔乐荷说。
秀女被说服了,在崔乐荷对面坐下,人还是有些泄气,“若是运气好的,能先入了陛下的眼呢?”
“都说陛下不爱提后宫妃嫔的位分,那么初封就很重要。”
“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能偶遇,不能强求。”崔乐荷说。
齐枞汶和秦云颐还未走出花林,就听到女子嬉闹唱歌的声音,齐枞汶停步,“不如再转回去赏风景?”
秦云颐驻足听了一会,“宫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不懂规矩。”齐枞汶面有不悦说,他很少在秦云颐面前说秀女,怕她吃醋,也怕她不吃醋。
“步辇停在液池边,我们除非在这花林了不走了,不然总要出去的。”秦云颐说,“陛下和我已经走了这么许久,难道不累吗?”
“你累了?”齐枞汶说,“那回去吧。”
花林出口不到液池的地方,三五人相近站着,其中有一个人婉转歌喉,中间有一个粉红裙子的姑娘,随着歌声起舞,舞姿曼妙,欢声笑语。也就没听见有人提醒,在陛下和贵妃已经靠近后才被韩海利一声厉喝。
“你等何人?陛下贵妃在此,还不速速行礼。”
年轻的女孩子这才如受惊的雀儿一般,纷纷散开跪倒在地,口称万岁。
皎月大胆的抬头看一眼陛下,然后才低头,娇怯不已的说,“回陛下,小女等都是入宫候选的秀女,见春光烂漫,不由心生爱意,逐春而来,万没想到在此处能遇见陛下。”
“秀女此时不在储芳殿待着,在此放浪形骸,管事姑姑何在,让她自去内司领管教不严的鞭子。”齐枞汶冷冷的说。
皎月立马抬头,一双盈盈美目泫然若泣,“陛下,都是小女胆大妄为,趁姑姑不在意的时候偷溜出来的,陛下要罚就罚小女,不要罚姑姑。”
“罚你?”齐枞汶低头看她。“你担得起吗?”
皎月畏缩了一下,只看着齐枞汶,十分楚楚可怜。
“小女们知道错了,还请陛下原谅此回。”旁边跪着的秀女见状不对冒着冷汗求饶道。
“看她舞姿熟练,怕也是练了很久准备在御前献艺。”秦云颐轻声说。
齐枞汶侧头看她,“你喜欢?”
“我不喜欢。”秦云颐摇头。
“那就不要留。”齐枞汶回头对韩海利说,“把这些人都送出宫,返回原籍,自行婚配。”
历经旅途波折,又经过重重选拔才到留宿宫中,只等最后封妃,如今却要被赶出宫,秀女们顿时都萎顿在地,失了心骨,有脆弱的都嘤嘤哭起来,皎月不敢置信的看着陛下,不该是这样的,“陛下。”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抓齐枞汶的袍角,想要撒娇,陛下,你仔细看看我,我不美吗?你就不心动吗?
有知趣的转头去求贵妃,“实在不是故意在这里等着见陛下娘娘的,是碰巧的,还请娘娘原谅这会,下次不敢了。”
秦云颐蹲下身对她们说,“满宫上下都知道,我与陛下来上林苑时,不喜碰见其他人,你们要怪就怪告诉你们我和陛下在上林苑这个消息的人吧,她是动机不纯,你们是心生妄念。”
秦云颐说完起身,挽着陛下的手走向步辇,韩海利已经点齐了人来,“姑娘们是自个儿走还是,咱家劝姑娘一句,被人捂着嘴拖走可不是什么体面事。”
去上林苑的八个人被陛下呵斥出宫。
皎月去大骂了勤香雪,说她居心不良,故意害她。
其余人后怕,幸好没有头脑发热就跟了去,也有人暗暗惊叹,贵妃盛宠原来不是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