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海利突然发现这几天,师傅韩兴对他关心了不少,日日带在身边不说,晚上也常找他聊天。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韩海利问。
“哎,这不是贵妃在陛下跟前伺候,用不着我时刻在嘛。我就想和你多聊聊。”韩兴说,“咱们两也许久没聊天,我想着日后你要接我的班,这有些事得多提点你。”
“不然我总忘了。”
“师傅。”韩海利却自嘲的说,“你如今身体好着呢,陛下也爱重你,谁也接不了你的班,我就给你打打下手跑跑腿就成。”
“再说了,陛下的心思也不是师傅你能做主呀。”
“我瞧着那得利那小子,是入了贵妃的眼,如今天清宫里数他最跳脱。”
韩兴心里一沉,听话头,看来是积怨已久了,他竟然从来没发现,他防着天清宫所有人,他也不会防着他徒弟啊。
“他是运气好。”韩兴说,“在王府时我就怎么跟你说的,得好好巴结着贵妃,她是陛下的心尖尖,你只要在她面前落了个熟脸,陛下自然也会看在眼里。”
“我也想,但没我的用武之地啊。这荣华宫到天清宫总共就那么点距离,两边都不瞒着,陛下要有事,抬脚就去了,娘娘要问陛下的事,不是直接问陛下,就是直接问你,再说她也不好打听这口。”
“至于陛下要宠幸其他娘娘去不来荣华宫,这去荣华宫报信,不是添堵吗?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弟,这身上也是内三品的带子,我去通知这个这不跌价吗?”
韩海利说。
“看来我教给你的你都全忘了。”韩兴失望的摇头,“咱们是什么?咱们就是伺候人的奴才,还是没根的奴才,你出宫去,别人敬你是天清宫出去的,点头哈腰,公公长公公短的,那是冲着你吗?冲着你身上内三品的带子?”
“不是的呀。”
“是冲着你是陛下的奴才,人家这脸面给陛下的。”韩兴说,“现在伺候陛下,伺候娘娘,你还觉得跌份了,那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你才不跌份啊?”
韩海利嘴快说漏了嘴,见韩兴面色不好,立马上前捏肩捶背。“都是我不好,惹师傅生气,师傅打我两下,可别气坏了身子。”
韩兴斜眼瞧他,“我问你,这宫里宫外,你收没收什么不干净的银子?”
“哪能呢。”韩海利眼神闪烁了两下。
“你别瞒我,都是当太监的,我懂。”韩兴说,“我出宫,或是去其他娘娘那,孝敬红包也收了不少,但有一条,求办事的黑银子,那绝对不能收。”
“都是陛下的人,收了别人的钱来害陛下,那不是吃里扒外吗?”
“你今天老实跟我说了。”韩兴说,“到时候你要出事了,我还能帮你兜一兜,你要瞒着我,到时候也没别怪我无情呢。”
“哪能呢。”韩海利只顿一下然后继续捏肩说,“师傅你知道,我胆子小的很,就是收点小银子,这大银子我压根不敢收。”
韩兴没等到他的实话,也很失望,“你最好是如此。”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秦云颐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画花样,画好了让宫女们绣在孩子的衣服上,荣华宫现在空闲的很,抢着要给小皇子做衣服。
齐枞汶拿着一本书,但是许久都没翻页了,目光一直落在秦云颐的腹部上。
秦云颐画好两张婴戏图,收笔让妙清拿出去,她看着齐枞汶,“陛下这回就是把它盯穿了,这孩子也不可能马上就从肚子里蹦出来,见风就长,有了几岁模样,还会喊父皇。”
“这孩子若来的再早些就好了。”齐枞汶说。
“早晚有什么分别。”秦云颐说,“他都排行老七了,我以为陛下早熄了那个心思。”
“老七怎么了?朕不也是老七吗。”齐枞汶说。
秦云颐不赞同的看着他,“陛下是兄弟不和睦,但是那么多兄弟死的死,圈禁的圈禁,我就不相信陛下心里没有一点嘘唏?”
“陛下的儿子个个都可爱,兄友弟恭的,你要他再经历一番腥风血雨,父子不父子,兄弟不兄弟的上位,那我宁愿没生了他。”
“朕自会有稳妥的办法。”齐枞汶说。
“眼前已经有稳妥的办法,陛下却不用,非要追求另一个稳妥的法子,那个法子真的稳妥吗?”秦云颐问。“还是只有陛下一人觉得稳妥?”
齐枞汶叹气,“朕是受了父皇偏心的苦的。”
“朕自以为对那几个孩子是一碗水端平,但是如今朕才知道,偏心这个事,他不讲道理的。”他拉着秦云颐的手说,“这是朕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朕想到他出生后的模样,心里就软软的暖洋洋的,等他会绵绵的开口叫父皇,朕怀疑朕会毫不犹豫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
“那先定了太子,江山怎么给他?”
“昨日二皇子走后,不知道谁说二皇子真是个好孩子,贤妃把他教的很好,若是好好培养,也是个好苗子。”秦云颐说,“陛下,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不用我说,陛下也是懂的。”
“当初,不就是先皇对三王宠爱过溺,才造成后面的悲剧,陛下亲自经历了,难道还没有接受教训,还要再爱子如杀子吗?”
“朕知道啊,所以朕迟迟不立太子。”齐枞汶说,“如果一开始三王就是太子,也没有后面这么多事。”
“先帝当时若先立的三王做太子,在内,丽太妃一家独大,再外,其他皇子外家不显,又无帝宠,也许能平稳度过。”
“但是咱们的儿子,是不会那么平稳的。”秦云颐说。事关她的儿子,在怀孕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反复思量。“贤妃家世清贵,二皇子是皇长子,名正言顺。就算陛下没有送吕美人过去,皇后也绝不会罢休,她娘家一门双侯,京中勋贵同气连枝,吕妃家里没什么人,姚妃的兄长,也是朝中的新贵,更难得他是从县官一路做上来的,是实干派,若他登高一呼,难道没有人应和?”
“还有四皇子,虽然因为生母早逝,姨母也不得陛下喜欢,在陛下这常常没有名字,但是他娘是赵相的外孙女。”
“赵相虽然已经告老,这曾经被戏称的赵半朝,难道就也都跟着还乡了?”秦云颐细细数来。“无论陛下只择长还是择嫡,有礼法压着,其他人生不起心思来。”
“陛下若要立爱。”秦云颐说,“那么人人都会想,为什么自家的皇子不能当太子?于是争斗,互相构陷,无穷无尽。”
“本来好好的皇子们,因为各自的支持者也会变得陌生,会毫不留情的对手足下手。”
“别再说了。”齐枞汶说,“你有没有想过,他注定得到朕的宠爱,在其他人眼里,会嫉妒他,会猜忌他,等到朕死了,就会有人去伤害他,到时候他如何自保?”
“不要说什么王爷,这天下只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他想要王爷死,王爷也不得不死。”
“我相信陛下教导出的好孩子,不会这样的。”秦云颐说。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齐枞汶说。
“陛下才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秦云颐说,“现如今陛下和皇子们父子和睦,皇子们之间兄弟融洽,这是陛下小时候从来不敢设想的事情不是吗?”
“那么为什么要觉得这些好孩子,会像他的叔叔们那样,狭隘不容人。”
齐枞汶扶着头说,“哎呦,头疼。”
“不说这个了。”秦云颐立马转移话题说,“也许我生的是公主,那就是皆大欢喜了,陛下怎么疼女儿,都不过份。”
“那朕还是想要儿子。”齐枞汶说。“儿子多好,朕还能多陪他几年,女孩大了就要跟朕避讳了,不好。”
“还要便宜别人家的臭小子,真是想起来就生气。”
“陛下你安安神吧。”秦云颐失笑说,“头疼就别想那些东西了,想想明天吃什么?”
英妃来天清宫伺疾,陛下依旧是不见,她要不见怪,冲着里间福个礼,就溜达到偏间去喝口热茶,“今天起来就刮的一阵邪风,冷的很,我都以为要入冬了。”
“那还得一两个月才能入冬呢。”秦云颐笑说,“你这皮毛背心都穿上了,也太夸张了。”
“生了孩子后就怕冷。”英妃说,“没生之前,我就跟身体里有个小火炉似的,大冬天手都热的很,现在可比不了。”
她关切的看着秦云颐,“你如今怀着身子,可要小心风寒。”
“我也没出去走动,在殿内不觉得冷。”秦云颐说。
“你找人瞧过没,你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英妃问,不过她很快又接了一句,“不过你生男生女都无所谓了。”
“我这么大岁数才怀的第一个,确实是生男生女都无所谓,只要健康就好。”秦云颐听着英妃话里似乎有牢骚,就笑问,“你当初不还觉得生公主贴心吗?现在又觉着公主不好了?”
“公主自然是好的,我的贴心小棉袄。”英妃说,“早上我说我冷,她就要伸手来给我捂耳朵呢。”英妃说起女儿来一脸骄傲。
“不过世人眼里,还是儿子金贵些。”英妃有些意兴阑珊的说,她的家世在后宫里,只在皇后和贤妃能一较高下,但是这皇后一病,掌管宫权的却是有儿子的吕妃,姚妃和佳妃,就没她什么事,让她气了的倒仰,这不是瞧不起她是什么。
秦云颐想了一会,“难道是因为没叫上你掌宫,你就不乐意了?”
“这不是我乐不乐意的事,掌宫难道是什么好事,我还难得麻烦呢。”
“吕妃姚妃就罢了,佳妃和我一同入宫,还有她没我,怎么能叫人不多想。”英妃说,“她们四个都是育有皇子的人,只我生了个公主,排不上号呢。”
“没有这事。”秦云颐温婉说,“当初就是四个人说顺口,不然都是协理掌宫,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关系。”
英妃只说娘娘别安慰我了。
秦云颐说,“我现在要给你加个名额,你必定也是不愿意的,觉得是自己求来的。”
她思考一会,“这样吧,陛下已经在看地方准备大公主和二公主的公主府,你家是出了名的会造园,到时候,我让陛下把这个差事给你。”
“娘娘说的。”英妃说,“我一个宫中内眷,我还怎么去宫外看人造园子呀?”
“揽总的都是说说话。”秦云颐说,“你就幸苦些,两边问话,你去问了公主们的喜好,再和工部的人说了,时不时再派人去看两眼。”
“反正以后你的三公主也要有这么一遭,你就当提前练手呢。”
“那皇后和贤妃能愿意?”英妃问。
“怕着她们是生母,碍着面子不好提要求,有另一个人操办,就好说的多。”
“既如此,就多谢娘娘了。”英妃说,她知道贵妃此意,是让她和贤妃,皇后都能更亲近些,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娘娘真是个善人,老天必定会保佑娘娘生个健壮的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