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丫在门背后听着直想抽王氏几巴掌,就没见过这么颠倒是非,满嘴跑谎的人。
“爹,前儿个我娘家那边的嫂子来人了,与我说了件事,我听了觉得还不错,就想与爹说说看。”见前面铺垫做的差不多了,王氏堆着笑脸将话扯上了正题。
“什么事,你先说着。”秦老汉抽着旱烟,不在意的道。
“就是我那大嫂子娘家的一个侄儿,姓柳,是邻村柳家屯的人,今年十九了,一直在镇上的铺子里和人学本事,现在也学成,能自个儿做事赚钱了。他家里头就想给他寻一门亲事,我大嫂就托到我这边来了,我寻思着五丫今年有十五了,年纪刚好,正好相配。那男方条件不错,咱做嫂嫂的自然要想着自家的小姑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你这是又要给五丫头保媒?三月里你惹出来的事情,村子里可到现在还在传,你是嫌我丢人丢的不够多吗?”
秦老汉一听王氏又是来保媒的眉头就蹙了起来,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三个月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虽然也不喜欢五丫头,可逼死自己女儿的名声已经在李家村传开了。
连里正都亲自上门过问了此事,哪怕他现在越看秦五丫越不顺眼,都不敢再逼着她嫁给之前说亲的那户人家了,这是要被村子里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爹哪……哪能一样,之前说的那户人家条件虽好,可男方的年纪毕竟大了些……”王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老汉打断了:
“哪里是大了些,那男的都四十好几了,比我都大上两岁,前头还取过一个老婆带着两个拖油瓶。”秦老汉越说越气,连带着口气也差了很多:
“老大家的,你是老秦家的大儿媳妇,是弟弟妹妹们的大嫂,他们小一辈的叫你一声大嫂,以后的婚事也自然都仰着你,你怎么就这么不靠谱,挑了这种人家给五丫?平白的让我在村里头丢了这么大的人。”
秦老汉这是将三个月前的混事都推到了王氏头上,王氏听的都气乐了,在心里头冷笑:
死老头,当初那件事,你不是答应的很痛快吗?男方有四十好几,又死了婆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情况,你不是都清清楚楚的?可你不还是贪图人家出手就是10两银子的聘钱?硬是要将五丫嫁出去?现在出了事情,反倒是怪起我来了,自己贪钱要卖女儿,管我什么事情。
不过心中虽然这么想,可王氏嘴上却没这么说,反倒是陪着笑脸陪着小心:“爹,这事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我时我是被猪油蒙了眼,就想着那户人家家里有二十几亩良田,一出手就是十两的聘钱,是个有家底的,今后一定会对五丫好,就答应了,没思虑到五丫才十五,那人都四十好几了,五丫必然不乐意,这事是我的不对。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了,我嫂子娘家的那个侄儿,可是个顶好的人,年岁也才十九,虽说村子里的男娃一般都十六七就定亲了,可柳家侄子是去镇子里学本事去了,一学就是好几年,才给耽搁了。再说柳家侄子本事现在已经学出了,是要赚大钱的,这可村子里一辈子扎在烂泥堆里的农娃不一样。这样的条件怎么就配不得咱家五丫了。”
“你说的这条件是可真的?”听王氏这么说,秦老汉有些犹豫了,如果条件真是这般好,将五丫嫁出去倒也是不错的。
“那是自然,我可是五丫的大嫂,虽然平日里有些磕磕碰碰,但到底是亲大嫂,哪里能不向着她,爹,我可特意去打听过了,那柳家二老这辈子置办下了十几亩的良田,三十几亩旱田。每年不干活光收租就可以养活好几家子了,这份身价说出去,十里八村的都得眼红。可偏的柳家侄子是他们家的独子,上无哥嫂兄弟姐妹,五丫嫁过去,不但不会受气,不用干活,还白的了这么大一份家产。”
听王氏这般说,秦老汉的眉头舒展开来,眼里都带着笑意,显然是极其满意的,可不免又有些担心起来:“这么好的家事,他能看上我们家五丫吗?”
也难怪秦老汉担心,如果真如王氏说的这样好的人家,想找什么样的儿媳妇没有,怎么会看上老秦家的女儿?
这点自知之明秦老汉还是有的。毕竟他自己也知道家里头本来就穷,必定给五丫置办不起像样的嫁妆,且五丫又黑又瘦的,就算在李家村也只能算是中下的样貌,实在不起眼。
“哪里不能,柳家是本份人了,他们说了不要找皮相好看的,就想找个踏实贤惠的,我们五丫勤快着呢,这是李家村人尽皆知的,他们家只要一打听就会满意的,再说咱们这可都是沾亲带故。只要爹您点头,我这就去和我嫂子说,准成。”
“这事要不要先和五丫说一声?免得……”秦老汉犹豫到。
“不用,这个保管五丫喜欢,再说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爹您拍板了就算订下来。”
一听这话,秦老汉觉得也是便问:“那行,你先去你娘家探个底,不过有些话,我老头子可事先说好了,聘钱不能少于这个数。”
说着秦老汉伸出黑沉干瘦的老手朝着王氏正反晃动了一下。
“十两?”
王氏一惊,不免有些觉得秦老汉狮子大开口:“爹,咱们十里八村谁家娶妻超过五两银子过?这十两未免也……”后面的话王氏说不出口,但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
秦老汉顿时不开心了:“十两怎么了,我家女儿就值这个聘钱,前头来提亲的老于头不就出了十两?”
“可那老于头都已经四十多了,还死过老婆又有孩子,想找个黄花大闺女才出这个价,正常人家哪里舍得?”
“不是说那柳家有钱吗?怎么娶个媳妇还不体面点?反正我可不管,怎么就这个数,少一分我也不答应。”想着家里头的一堆子花销,秦老汉咬咬牙死都不松口。
好个贪财又不想吃亏的老滑头。王氏在心里呸了一口。口中却说:“那行,爹我去和我娘家嫂子说说。”
见秦老汉满意的点头,王氏心里冷笑,也亏你开的了这口,真要有这样的人家谁看的上你家那丫头?图个啥?但凡四肢健全家境殷实的人家,只要花个五六两银子,十里八村的黄花姑娘不是随便挑?就五丫那样貌还十两也就是娶不到老婆的老光棍才肯花这钱。
秦五丫在门后头听得直冒火气,好你个王大花,黑心肝。这才不过三个月你又窜说着那老不死的卖女儿。
还有这个死老头,姓王的黑心肠说的话,就和放屁一样,哪里有半句实话,上过一次当也就算了,可接二连三的被骗,你是驴脑子吗?
秦五丫在心里将老秦家老老少少祖上三代都骂了个遍,骂王大花良心败坏,黑心肚肠,骂秦老汉贪财,骂秦老汉蠢,可本能的不想将秦老汉赶着卖女儿的话再说出来,只当他是被王大花给忽悠了。
其实五丫心里头知道秦老汉关心的是十两聘钱,而不是关心她过的好不好。
虽然秦五丫也从来没有真想把秦老汉当作自己爹来看,可是这亲眼见者,亲耳听着秦五丫还是觉得心哇凉哇凉的,空的难受,秦小五不清楚这种难受是来源于自己,还是来源于这具身体本身。
之后王大花和秦老汉又说了什么,秦五丫没听见,她只是背靠着门蹲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秦五丫今年十五了,迟早会要嫁人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却总是平白的在假装不知混日子。
前头儿真的秦五丫已经为了抗婚嘎嘣了,这次自己呢?也要因为抗婚再去装一次墙还是换个新花样跳个河什么的,不指望能穿回去,也不知道运气会不会比这次好,能穿越到个好人家。
秦五丫知道王氏说的即便不是全假的,那也是掺了大大的水份,真要是个身体建康品性良的建康适龄男子,又有这么好的家境,只要不求镇子里的高门大户,在乡下什么样的姑娘求不得。何必眼巴巴的拐着弯的托人来秦家娶她?
那柳家的小子不是四肢不全,瘸子拐子就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即便没有,也没数是个败家子,酒鬼赌棍孬货,要不就打老婆,要不就是傻子,但凡稍微正常点的,王氏绝对不乐意介绍给自己。
不是秦五丫看不起王氏,她王大花就是个道德败坏被人撮脊梁骨的黑心肠,她就是见不到秦家的人好过。
秦家除了两个儿子还有三个女儿。三姐秦三丫,比五丫大三岁,两年前就是被王氏窜说着嫁给了王氏的堂哥王屠夫,王贵。
王家屯的屠夫王贵,出了名的混账东西,喝酒好堵,听说酒喝急了连家里的老爹老娘都要打。不但如此王贵还喜欢和村子里的年轻寡妇媳妇瞎勾搭,本来有着杀猪的手艺,家里的银钱应该比庄户人家富裕。
可这王贵,每每赚了钱不是下馆子就是去妓馆勾栏烟柳巷子里鬼混,不但自己积不下钱来,还将他爹王顺子一辈子积累下来的银钱全都败的精光。
王顺子和王贵他娘以为自己儿子是还没成家心性不定,便琢磨着给他娶一门媳妇,让他定定性,为了老婆孩子也能往正道上走。便偷偷的攒了银钱托媒婆给王贵找媳妇。
可王贵是人渣人尽皆知,有哪家爹娘坑把自己的闺女往火坑里推?
王贵爹娘寻了大半年找不到合适的,又听说李家村的秦老汉家有三个闺女各个都是贤惠能干品性极好的,想着自己的侄女王大花不就嫁去了老秦家。有了这层关系,王贵爹娘就便琢磨上了这事,偷着空专门来了李家村找了王氏帮忙,私下里又塞了一贯大钱给王氏做谢礼。
没想到王八对手绿豆了,王贵家的事正对了王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