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想着往后少跑几趟,也顶多是照着这个份例多抓几幅就是。
却从来没听谁家抓药一张方子都没有不说,竟还要论斤买。
其实要说张这口,秦五丫也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要的这份量显然已经不属于零售范围了,应该算批发。
可自己又不认识什么药材批发商贩,便是认识也没用,自己要的这些斤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上不下的,那个药材贩子愿意专门来做你这点生意。
更何况,秦五丫对药材的辨认只属于初级水平。
若真有药材贩子肯和她做生意,她也没这胆子要,倒不如多花点银钱找药铺置办安生些。
“掌柜的,长青堂的,送货来了。”
灰衣老者正和秦五丫说这话,便有一个童子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就在后院,汤管事让您去清点下。”
“这...”
灰衣老者颇有难色的看了一眼秦五丫道:
“姑娘,老夫得先去后头清点下进货,说起来其中就有姑娘要的川贝和半夏两味药材。劳烦姑娘先在这处等等。”
“成。”
秦五丫点头,并没多想。
自己也不算赶时间,加之要置办的药材也多,等等也无妨。
见灰衣老者匆匆离开,店内侍应的童子便请了秦五丫去旁边坐等,又奉了茶水。
秦五丫随意尝了一口却发觉这茶水十分清润入口,显然并不在几个铜板就能抓一包的垃圾货。
寻了一路,秦五丫原也有些渴了,便也不顾及侍应童子的目色一口将茶碗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果然是县城里的大铺子,平日里用来招待的茶水竟也用的这样好。
这一口茶水下去,少多也得三四个铜板了。
若真换成自己花银钱置办,秦五丫可还真舍不得。
等了半晌,从柜台后进来一个年长的侍应,身量略高,穿着玄色袍子,显然与铺子里寻常的白袍童子有些不同。
那侍应看了一眼便朝秦五丫走来:“可是秦姑娘?”
“正是。”
“掌柜的命人在后院备来了姑娘要的十一味药材,说是让姑娘去清点下。”
“这么快?”
秦五丫原当还要在等等的呢,看来是刚刚那灰衣掌柜的在清点货物时顺道命了人将自己要的理出来了。
咦?!
秦五丫刚顺着黄衫侍应进了后院,便见后院处停放着大大小小的货车,货车边上又站立了不少黑衣劲装大汉。
个个方脸粗眉膀大腰圆,一眼瞧去就不像是寻常人。
秦五丫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便垂目低视不敢多看。
说实在的,若不是知道许氏药堂是破有些名声的大药房,秦五丫差点拔腿就跑了。
这阵仗,这做派怎么也不像是做药材买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土匪窝子。
“我说怎么你一进门,我便瞧的有些眼熟呢,原来真是你呀。”
秦五丫正思虑间,忽听有一略显低沉的男声浅笑道:
“秦家姑娘,你怎么也来县里了。”
秦五丫一愣寻声看去,却见是一个穿着青灰色长篇的年轻男子。
身材瘦长,看着有些书生相,和他身后那帮彪形大汉全然不一样,却又莫名其妙的让人觉得十分相衬。
这是...黑帮小头目的节奏
“你是?”
秦五丫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你不会是那个贩盐的货...”
秦五丫话未说完,却见眼前青影一闪,便有一双温热厚实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做什么!”
秦五丫惊怒,忙慌伸手扯开张山伸过来的手掌。连退了三步躲到一边。
那日在回李家村的山路上,这人便是这般冒失,原当他只是江湖混子轻率了些。
可现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他竟还能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秦五丫想着不由怒目而视。
得亏自己是穿越来的,若是寻常姑娘家,被他这般轻薄,可不得当众撞梁了。
张山见秦五丫发怒,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鲁莽,不敢再进一步,不过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姑娘,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嗯!
秦五丫一惊,这时才想到这个朝代贩卖私盐是死罪,自己这般贸贸然的出口却是不对。
等等...
可这男人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不能随便说...难道说了要灭口?
秦五丫想着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张山身后的十几个彪形大汉,顿时心下一紧,脸色微白。
好家伙,怎么看怎么像黑涩会。
“那个...那个其实我并不知晓你叫什么...”
秦五丫尴尬一笑,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来。
说罢还朝着张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其实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所有你也不用担心会被举报....那啥,灭口的事情就算了吧。’
秦五丫长的实在不算好看,不过养了这两月,原本凹陷的脸颊稍长了些许丰盈,肤色也比原先本嫩了些,加上此时刻意讨好的笑容倒也显得十分俏皮。
张山看着心头一热,竟是全然没理解秦五丫眼下的另外一层意思,愣头愣脑的直接报了名讳
“我叫张山。”
...
秦五丫一愣,顿时欲哭无泪,你就是想灭口也不用非要告诉我名字呀!
老天!你逗我玩的吧“秦姑娘,你与张兄弟认识?”
见两人尴尬的气疯,在一旁的灰衣老者目光一凝,颇有深意的看向秦五丫。
“不熟,不认识。”
秦五丫脸色微红慌忙否认。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自己还没出阁呢,就不明不白的就背了与男人牵扯不清的名声。
也亏得这事在县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这要回了李家村可不得被人戳脊梁。
见秦五丫否认,许氏药堂的老掌柜将目光投向了张山,却见张山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这又是什么意思?
老掌柜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虽然他称呼张山一声张兄弟,却也只是仗着张山这人为人和善脾气还不错。
若是换做了旁人来,他可不敢这么托大。
这可是长青堂的人,莫说他张山还是吕堂主出生入死的患难兄弟,就是换个寻常的把子,他一打开门做生意的也不敢随意得罪了。
“秦姑娘,你要的十一味药材都给你备下,一个袋子十斤,总共二十二袋子。我让人在上头给开了口子。”
许氏药堂的老掌柜常年谦和的脸上此时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笑意很浅转瞬即逝:“你清点下?”
“成。”
总觉得张山这人太过诡异,秦五丫此时只想着速战速决,便也不拖沓,寻着老掌柜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条长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二十二个灰白色粗布袋子。
开口未封,可以清楚的看到里头堆放着的药材。
秦五丫随意捡了几处看了色泽闻了味道,都没有问题便朝着掌柜的点头:
“掌柜的,这银钱?”
“姑娘要的几味药材里,除了川贝要些银钱,其他倒都是些寻常的。”
许掌柜取了命人取了单子道:
“统共是十二两三钱。姑娘既然是清水镇的许三掌柜介绍过来的,自然要省去一成,给个十一两就成。”
出来前秦五丫是打听过价钱的,路上也自个儿盘算过斤两,算下来要还真要比许掌柜给出的价格高上两层。
想着自己没有被懵,秦五丫刚要悻然答应,却见一边一直不说话的张山忽然开口道:
“都说做生意要凑十凑整,去头添尾,掌柜的,我瞧着十两就成。”
“这...”
许氏药堂的老掌柜面色发苦,原还想说道几句,却见张山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便只能将心思咽进肚子里去了,无奈道:
“既...既然张兄弟都开口,那便十两。”
我的祖宗唉,我这处也是小本买卖,本就没赚什么银钱,便是刚才去掉的一两八钱也是看着你们长青堂的面子。
这又去了一两,不是让我做不了生意嘛。
“掌柜的你这可负责运送?”
刘大被留在院子里照看活计,秦五丫也没另外租借牛车,现下可有两百多斤的药材,若是许氏药堂不负责运送,自己可就一筹莫展了。
“运送?”
许掌柜一愣,许氏药堂是做药材生意的不错,却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做批发买卖的,寻常都是旁人替往自家送货,可从没要自家送货过的。
“咳...咳...”
想了想许掌柜正要回绝却听站在一旁的张山掩着鼻息轻咳了几声,当下心神一紧,便将想说的话又一次咽了回去。
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张山,随后缓声对秦五丫道:
“送,自然是负责送的。”
“真的?”
秦五丫有些怀疑,随即将目光偷偷投向张山。
她总觉得这个奇怪男人和许氏药堂的掌柜之间有些古怪。
正思虑间,原本静静站立的张山忽然展颜一笑,只看的秦五丫两颊发烫,慌乱的又匆忙将目光收了回来。
“自然是真的。秦姑娘与许三掌柜有交情,冲着这层面子。药材也得替姑娘送过去。”
许掌柜满是沟痕的眉眼稍弯,说的一派自然,可转身却朝着张山打了个颜色.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许氏药堂的药材可还是你长青堂负责送的,这姑娘的事自然也无需劳烦老夫了。
活了一大把年纪,他还能瞧不明白,是张山这小子看上人家姑娘了。
却又不明说,想是借着自家药堂献殷勤呢。
说来这小子在镇上也算有些名堂。
谁不知道吕堂主家的那位小小姐就对他有心思,都说吕家的那位有倾城之姿在县里头可是出了名的。
却也没见他这般下功夫,莫不是他对这清水镇的秦姑娘动了真心思?
许掌柜想着不免又悄悄打量了一眼再一旁查看药材的秦五丫。
却见这秦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寻常的粗布衣裳。
身量瘦长,皮肤略黑,与寻常的乡下丫头差不了许多,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不免心下摇头。
都说张山这小子行事又一手,眼光极为独特,不过几年便在长青堂受了重用。
可怎么在看女人的眼光上却这么...
“怎么会是你?”
秦五丫坐在牛车上看着身前赶车的青灰色背影有些郁闷更多的却是无奈。
她怎么也没想到,许氏药堂的掌柜答应了替自己运送药材,最后却是让这个叫张山的奇怪男人替自己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