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嫂,你瞧我着急回去看我娘呢,便先走了,咱回头再聊。”
见王春杏明显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秦五丫自是想躲的远远的。
话音一落便不再理会王春杏示意驾牛车的师傅快些赶路。
赶车的师傅本就不愿耽搁,自是乐意走的快些。
闻言高高的喝了一声便驾着牛车从王春杏身边驶过。
王春杏愣愣的看着牛车远去,有些没反映过来。
半晌,这才黑了脸怒骂道:
“下作的贱蹄子,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了。”
“咦,不对,这咋瞧着是去李顺全家!”
王春杏刚从兜里掏了把零嘴正往嘴里送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
“这丫头刚刚可说着急去看老娘?
李顺全那姓张的婆娘算个啥,生你养你了,你也扒着叫人娘。我呸,什么东西!”
王春杏杵在原处朝着秦五丫离去的方向骂骂咧咧许久,见路上也没旁人,这才不甘心的回了自个儿院子。
心头却在盘算着等把娘家侄子送走了,定要往老秦家跑一趟,好好说道说道。
王春杏的心思,秦五丫自然是不知道的。
许久没回村子,秦五丫归心似箭,虽知道王春杏不是个好的,倒也没心思却多猜。
“呀!是五丫头回来了!”
秦五丫刚落了马车,便见刚巧从外头置了板油回来的里正媳妇。
许久没见,里正媳妇欢喜的拉着秦五丫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松开:
“杏花他爹快些出来,是五丫回来了。”
“啥,五丫头回来了?”
里正李顺全从屋内出来,见是秦五丫也是高兴道: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在外头怕是没少吃苦吧。”
“能吃什么苦头,婶子,里正伯你们瞧,我这脸可都圆了。”
秦五丫笑着招呼赶车的师傅帮着将车上大包小包的物件卸下来。
正要结算银钱却见李顺全的脸黑了下来:
“这些是啥子?”
“不过是些小物件,不值几个钱的。”
秦五丫忙解释。
又怕李顺全发作,便伸手将银钱塞给赶车的师傅,示意赶车师傅先回去。
“你这是作啥?”
里正媳妇也知道自己当家的脾气,不由横了他一眼:
“五丫难得回来,咋的还甩脸色?”
说罢这次又拉起秦五丫的手道:
“你这孩子也是,一个人在镇上讨生活本就简单,还带这般多东西来做什么。
我和你里正伯伯又不缺吃有不缺穿的。没的白费了银钱。”
“这不是重阳了么,哪有做晚辈的不送节的道理。”
秦五丫笑着道:
“再说了,都是些寻常的,不费钱。”
“你这孩子!。”
闻言张氏眼圈一红。连李顺全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
原来依着大厉的规矩,重阳这日是做人子女的或者已经出嫁的女儿女婿才要往回送节礼的。
秦五丫本就不是李顺全家亲生的,原是不用送节的。
如今这般,李顺全和张氏哪里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过籍之后,秦五丫虽然没喊他们一声爹娘,却也是真拿他们当作了爹娘看的。
今日是重阳,忙活了半日的里正媳妇本已备下了几个寻常不舍得吃的好菜,现下见秦五丫来了,自是又要忙着要添两道荤的。
秦五丫连说不用,可里张氏哪里听的过去。
只让杏花招呼了春桃去里间歇着,自个儿则又在灶头前忙活了起来。
秦五丫无法,只能先随着杏花进了里间。
一进屋子,杏花便兴冲冲的让秦五丫坐到一边,自己则又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才抱着一个小罐和两个碗碟一壶茶水进来。
“五丫姐,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娘亲手晒的野菊,现下正好泡了茶水。
你尝尝,可香了呢。”
说罢杏花还未等碗碟中的菊花全然泡开,杏花变献宝似的把茶水推到了秦五丫面前。
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只看着让人不舍得拒绝。
秦五丫笑着接过,也没尝,只先闻了闻便赞道:“好香。”
“这是自然。五丫姐你可别看它只有这般一小罐,可都是我和我娘亲自去摘的。
晒好后又足足挑了半日,挑出其中最好的才存起来。
只可惜家中的蜜糖吃完了,若是还有添上一点定是比镇上茶铺里的果茶好吃。”
云州府的重阳素有赏菊和菊花茶吃菊花糕的习俗。
寻常人家,自是舍不得去外头置办这些。
多是挑了日子,自己采了野菊晒干后封存起来,等到重阳这日再拿出来泡茶。
“蜜糖?”
秦五丫一顿,脸上扬起了笑意:
“蜜糖我却是没有,不过我带了旁的来,或许也能用的上。你且等等我去取来”
“我和姐姐一道去”杏花自是好奇,哪里舍得离开秦五丫。
里正媳妇忙着收拾午食,秦五丫带回来的一车东西,卸下后便先被放进了里正家寻常堆放物件的小屋里,还未来得及翻看。
秦五丫翻找了一会了,便从里面找出了三罐酒坛子大小的陶罐子。
先示意杏花将其中两坛子先放进后院地窖下,阴凉通风的地方,这才抱着其中一罐回了屋子。
“姐姐,这是什么?”
打开封盖,看着坛子里香甜浓郁色泽金黄的蜜炼雪梨膏。
杏花的唇舌间不自觉的溢出了口水:
“瞧着比蜜糖还要香甜。”
“这是姐姐自己做的蜜炼雪梨膏,平日里用来冲泡茶水最好不过。”
秦五丫浅浅一笑,取了木勺。
杏花只见秦五丫素手搅动,浓稠的果酱慢慢化开。
不过一小勺,原本还素白的茶水便依然泛出淡黄色的光色。
“姐姐,杏花想尝尝。”
杏花看着面前的茶水忍不住舔了舔嘴馋,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
秦五丫自是乐意,便将加了蜜炼雪梨膏的茶水推到杏花面前。
杏花小心翼翼的拿起,闻了闻,直觉鼻尖萦绕着丝丝甜腻之气,甚是喜人。
浅尝来了一口,杏花忍不住弯了眉眼:
“可真好喝,比加了蜜糖还好喝。”
这是自然。
秦五丫嘴角含笑,心道:
一坛子蜜炼雪梨膏的价格可比一罐百花蜜贵上十倍有余。
若是味道还不如蜜糖,自己这生意可就不用做了。
“饿了吧,快些出来吃饭。”
许久没见,姐妹俩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好不开心,竟是一下子忘了时间。
还是张氏进来唤人才发觉,不知不觉已是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这便出来。”
秦五丫和杏花应了一声收拾了炕桌上的茶碗这才随着张氏进了厨房。
此时杏花的手里还宝贝似的抱着那罐开了封的蜜炼雪梨膏惹的张氏频频侧目。
“你手里头那是啥?”
“是蜜炼雪梨膏。五丫姐拿回来的,可香甜了呢。”
杏花有些得意的将怀中罐子拿给张氏看。
却见张氏横了她一眼,并没有接手,只道:
“你这贪嘴的丫头,让你带你五丫姐到里屋歇歇,不见得你拿了什么吃食招待,反倒自己还吃的欢了。”
“哪有。”
杏花不敢驳了张氏的话,可心中又不敢,便怯怯的嘀咕了一句:
“我给五丫姐泡了菊花茶的。”
“正是,杏花给我泡了菊花茶,很香,比外头铺子卖的还要好些。”
秦五丫是时候接口。
“不过是自己采晒着的,不值钱,可比不得外头铺子里的物件好。”
张氏目光一柔,招呼着秦五丫落座,又笑道:
“你这孩子便是会说好的。”
今年开春村子里来了几个新落户的外乡人,原是应着早早便改了户籍的,可不知怎么的一拖拖了大半年。
重阳过后没几日便要赶上县里一年一次的户籍统计。
这不,才吃过午食,李顺全便匆忙去那几家合适造册。
秦五丫则起身帮着张氏一道收拾碗碟。
“你难得回来一次,怎么好让你做这些,快些歇着去。”
张氏摆手,示意杏秦五丫不要忙活。
秦五丫哪里肯,笑着去接了碗:
“又不累,也是寻常做惯的。”
知道秦五丫是个倔的,张氏也不再坚持,两人正说着话,忽见杏花从里屋走了出来。
一身绣落花纹样的素色儒衫,配了一条浅粉的罗裙。
梳着一个云州府未出阁少女常用的凌虚髻,侧边则別了一朵水粉色镶贝珠的纱花。
一张俏生生的脸微微垂着,脸上未施脂粉,却依旧光洁如雪。
一双本不算太过出挑的眼睛此时却特别的明亮,带着十二三岁女子特有的对未知生活向往的光彩。
“娘,五丫姐...”
杏花的脸烧的有些发红,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你这是哪里得来的衣裳?”
看着眼前装扮一新的杏花,张氏满脸抑制不住的震惊,连带的手上的碗碟都差点着了地。
也是秦五丫眼疾手快忙扶了一把,这才让张氏回过了神。
秦五丫寻声看去,见杏花身上的锻纱衣裙和头上的珠花,便知道这丫头是忍不住去小屋瞧了自己带来的礼物。
‘倒地还是孩子心性。’
想着秦五丫脸上不禁带上了笑意:
‘早前制定的时候还怕做大了些,如今瞧着倒是十分合身。’
“娘,这衣裳...这衣裳是五丫姐...”
许是有些惧怕张氏,杏花的脸愈发的通红一时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秦五丫看在眼里忙打圆场道:
“婶子您看,咱家杏花这般容貌可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说着秦五丫笑着去拉杏花的手,见她面露羞涩便又道:
“当时便想着你穿来定是好看的,却怎想这般合身。”
到这时张氏如何弄不清来龙去脉,忍不住瞪了一眼杏花,这才对秦五丫道:
“怎么好好的要费这许多银钱。
家里也不短她衣裳,今早穿的那身还是年前新做的呢。”
“那怎么能一样!”
杏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年前做的那身是苎麻的,五丫姐姐带来的这身可是缎面的。”
“你还好意思说!”
张氏脸色一冷:
“你这丫头可知用这样上好的缎子做一身衣裳得费你五丫姐多少银钱?”
“我...我...”
杏花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又舍不得身上的衣裳,便将头垂的更低了,满脸委屈。
“婶子,杏花大了,正是俏丽的时候,多一身衣裳怕啥。”
见杏花这幅摸样,秦五丫忙打圆场道:
“再说了您瞧,杏花穿这身多好看,比镇上那些小姐都秀气。”
听秦五丫这般说,张氏也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家女儿现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