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才是真正朱门绣户锦衣玉食的大户人家吧。”
秦五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寻了一处风光好的位置,心里头感叹:
“不过是两个寻常的布菜小丫头无论是衣着亦或是谈吐举止皆是比外头寻常人家正正经经的闺女都要来的出挑。”
不过饶是如此,秦五丫心底却没有半分真正的艳羡。
不为别的,或许只因一份旁人或许并没有看在眼里的尊重,这大概是现代人与古代人真正的差别吧。
即使在这里或许能得到人人想要锦衣玉食,可单凭一个奴籍,却是秦五丫心头怎么也过不去的坎,哪怕她自己都觉得这么想有些迂腐。
很快菜就补齐了,两个布菜的小丫头中有一个悄悄的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刘婆子便来了。
秦五丫撇了一眼桌上的三幅碗碟,便明白这次宴请只会有刘婆子出面。
不过也是,像她们这样的商贩寻常便没什么地位。
往往还要为了做生意还要想尽办法和大户人家的婆子管事套近乎,如今能得一个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婆子招待已经算十分荣幸的事情了。
至于主人家的宴请......秦五丫笑笑不再多想。
这一顿饭吃的十分安静,刘婆子礼数周全,嘴角也一直挂着笑意,只是脸色淡淡的,让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不过吴掌柜和秦五丫也不是好事之人,便全当作没看见。
宴后,刘婆子领着两人入了一个小苑。
出奇的是小苑并不算大,中等模样,收拾的倒是清雅舒适。特别是院角那一团团的秋芙蓉竞相争妍,让看的人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花丛边上站着一位穿湖蓝色锦衣梳着朝云近香髻的华美妇人。妇人手上持着一把雕花银剪,正小心的修着花形。
妇人的身后安静的站立着两个丫鬟,一个提着木桶持着木瓢的婆子。
许是知道有人进来,华美妇人停止了修剪将手里的银剪子递给了身旁伺候的丫鬟,朝吴掌柜和秦五丫点了点头便落座到秋芙蓉旁的石桌上。
这时秦五丫才正真看清楚那华美妇人的容貌。
并不算是太过惊艳的脸孔,微微有些偏圆,如一盘满月。眉目舒展端庄,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桥当好处的让人感到意思和善,却又不失威严。
大概约莫三十来岁,保养的极好,若不是身上那份隐隐透出的沉稳气度,几乎让人猜不透真实年纪。
“吴掌柜,这位便是你说的那个丫头?”
华美妇人并没有开口让两人落座。不过吴掌柜和秦五丫皆是有自知自明的人,也不在意。
“正是这这丫头。”
吴掌柜稍稍拉秦五丫进了一步笑道:
“这次特地带来让大夫人瞧瞧。”
“瞧着确实是个伶俐的。”
华美妇人随意打量了一眼,见秦五丫微微低着头,并不显眼,随意称赞了一句便将话题转移:
“新出的糕点和糖果可是带来了?”
“带来了。”
糕点和糖果一直是秦五丫保存的,见大夫人入了正题,秦五丫也不愿意耽搁,痛快的将装着糕点和糖果的盒子都放到了石桌上,并打开了盖子。
见秦五丫行事利索,一直将秦五丫当作吴掌柜带来长见识的普通丫头看待的大夫人难得郑重的多看了秦五丫一眼。
见小丫头放了东西便又回退了原来位置似乎并没有开口介绍的准备,这才笑着对吴掌柜道:
“你这糕点,前些日子府里的姑娘少爷也没少尝过了,均是觉得新奇。
我原是打算就订下你们家的,可不想余氏竟又送来了新鲜的,这便让我难办了。”
大夫人这话说的有些含糊,秦五丫和吴掌柜两人一时间均是有些摸不清大夫人话中的潜意识。
只得当作没听见,皆是不开口接话。
两人的举动并不算隐晦,大夫人看在眼里也不在意,只捡到块四方糕浅尝了一口道:
“想必你们来之前也也打听过云州张府的是非,有些事我也不必瞒着你们。
余氏果子铺和府里的二房有些牵扯,寻常府里订余氏的东西,也少不得是给二房些面子。只是......”
说到此处,大夫人的话音一顿。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秦五丫,似是有些忌惮,可随后却无所谓的笑了笑道:
“只是在这府上,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总是要分个尊卑,讲个规矩的。有些人给足了她面子,时日长了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余氏新送来的物件是新奇也罢,难得也罢,其实并不算打紧。
可这份新奇里藏了不该有的心思,吃起来便难免有些腻味了。
说来你们来客居的物件也算送了个及时,正巧合了我的心思,省去我多费心思另找一家。”
张大夫人这话说的难免有些打脸的意思。只是打开没做生意的,迎头就是客,谁没受过上帝一点气呢。
无论是吴掌柜还是秦五丫均是心中思绪百转,脸上也没露出半分不耐烦的心思。
难听就难听吧,有银子进账全当它耳旁风吹过就是。
更何况这大夫人话中想骂的却也不是他们二人。
显然大夫人的话这才刚刚进入重点,也没在意两人的神色,只吩咐身旁的婆子上了茶水压了压嗓子才又道:
“我话里的意思显然你们也应该明白。
偌大一个张府打理起来难免费神,我涂的也不过个安分。”
“夫人放心便是。”
张大夫人话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吴掌柜吴和秦五丫又哪里会听不明白。
两人相视一眼确定对方均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便由吴掌柜出面接下了这一桩有些得罪人的烫手单子。
张大夫人看两人一眼,想起前些日子让刘婆子打听的事,心中也有了几分明了。
这来客居的名声说来是近年来才有些传出来的,听说靠的便是这两方糕点。
听刘婆子的这姓吴的掌柜人面还算不错,颇有八面玲珑之势。
只是相对熟识的却也仅在清水镇而已,最多不过在临近的县城。离云州府虽说不上十万八千里,但来回一趟也确实不容易。
即使往后院里那些不安心的有心插手,怕也嫌远了些。
而她现下看中的就是这两人的老实安分,外加这份不远不近。
将话挑明了说,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起来,不过小半个时辰,双方便谈妥了条件,订下的契书。
吴掌柜和秦五丫两人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早已漆黑,因着实在太过疲惫,顾不得商量接下来的事,两人便各自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入住的客栈位置虽说并不是顶好的,不过服务还不错。
秦五丫进门时就吩咐了伙计烧水,这才歇息了片刻,两个伙计就抬了滚烫的热水进来。
等秦五丫才热水送进浴桶内,一个粗布打扮的半大丫头便送来了干净毛巾和皂角。
来的路上耽搁一天一夜,外加一下午的提心吊胆,确实秦五丫觉得有些精疲力尽。
好在最终得到的结果却还是让秦五丫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张家这大夫人说话虽然不好听,不过出手却十分的豪爽。
除了原先便说好的三千盒四方以外,各色口味的梨膏糖也分别要了五百盒。甚至包括秦五丫刚刚才研制出来的龙眼内馅梨膏糖也足足要了五百盒。
要知道这龙眼内馅梨膏糖的单价可足足是寻常口味的两倍。
不过半尺长的一小盒就要七两半的银钱。
莫说寻常百姓听着要吓一条,即便是秦五丫自己刚刚将价格定下来时也有些吃不准是否能真的卖的出去。
却不想东西还没上市就遇上云州张家这样的大户。
足足五百盒的量,即便不算旁的其他,就单这一份扣去食材包装运输陈本,也至少能进账千余两银子。
或许其他穿越同胞们会觉得秦五丫眼界小,不过几千两的进账乐得合不拢嘴了。
不过对于穿越到这个世界一年多,多数日子都是吃不饱饭或者只能和铜板打交道的秦五丫来说。
听到这数字时还能保持一脸镇定的站在原地落笔在契书上签下自己大名,已经是秦五丫心理素质攀升的最佳提现了。
说来昨日进房间的时候秦五丫就注意到了一旁屏风后的小间沐堂,只因一路发生的事情太过荒唐,又想着明日又有事情,没了心情才匆匆睡去。
今日好不容易事情有了结果,秦五丫心情舒畅。加之匆匆两日都没有好好梳洗,这才打算要好好给自己泡个澡。
沐堂备下的洗浴木桶足足有半人高。桶内非常人性化的做了个由高到低的弧度,可以沐浴之人以最舒适的方式半躺着。
这还不算什么。
最让秦五丫称奇的是,浴桶的侧边竟然还有一个打磨光洁的长型把手正好用来悬挂毛巾。
而把手的下面则是一个自带凹槽的小木盘,木盘一分为二。
一遍是沐浴用的皂角,一遍则是熏体的艾草。
此时伙计抬来的水一桶已经倒入浴桶中,一桶则放了瓢子,备在一旁由客人自足添加。
显然这个小小的沐堂虽没有现代自动化的浴室来的先进方便,可一切也都十分井然有序,完全出乎秦五丫的意料之外。
这还仅仅只是最为普通的一间小客栈所能给与的服务。
如若换成富贵名流的千金之所,又该是那种体验?
其实穿越这么久,在洗漱上秦五丫也一直入乡随俗。保持着能简则简的生活方氏,从来不敢有一丝半点奢靡的想法。
或许潜意识里,秦五丫很怕因为自己的不习惯不妥协会让自己无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可到今日,秦五丫才忽然发现其实这个时代的人并不如她一开始想象的那般不懂生活,不知享受。
恰恰相反,不管在什么样的朝代什么样的社会,人对于生活品质的追求都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自身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