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见惯了血腥的张山此时紧握着秦五丫的手有些轻微的发颤:
“大夫,她失血太多了,要不要先止血?”
“胡闹。”
柳姓大夫没有回头去看张山,只冷哼一声道:
“你知道什么,越是这样就越不能止血。她的伤口太深了,此时盲目止血不但不能有助于她的伤口恢复,反倒可能应该清理不彻底导致伤口感染。
你且寻了被褥垫在她的腰腹下,可以缓解出血的境况,伤口我会尽快处理的,只要没有伤到肾府,定出不了事。”
“劳烦大夫了。”
张山点头,依言寻了被褥垫在秦五丫身子下。
其实大夫的话张山何尝不知道,只是有时候不免关心则乱。
相较于屋内其他几人的紧张和触目惊心,作为当事人的秦五丫此时反倒是最平静的。
当然不是她想平静,而是刚刚从鼻间间吸入的麻沸散已经完全发挥了作用。
现在秦五丫的神志进入了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连刚刚柳姓大夫与张山的对话也听不清楚,只觉得身子昏沉的难受。
即便腰处的伤口还因着拉扯的缘故一阵阵的抽疼,可秦五丫根本顾不上了,隐约间她似乎感觉周遭的环境在不断变换,刚刚好像还在客栈内,可转眼又在西山上。
西山上在下雨,雨水很大,秦五丫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湿透了很冷,她想下山,可是脚却好像被是什么东西绑住了,怎么也动不了。
她想开口呼喊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冷的几乎觉得自己就要被冻住了。
秦五丫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西山上,潜意识里秦五丫知道这是幻觉,只是这幻觉却真是的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越下越大,秦五丫感觉脚面上慢慢开始起了积水水位上升的很快,不过片刻秦五丫便觉得水位上升到了胸口。
秦五丫很害怕,她不断的颤抖着身子想要逃跑,可整个人犹如被人用铁架固定住一般,一动也不能。
恐惧在无形中蔓延,如同眼前上身的水位满满掩盖了口鼻。
冰冷的雨水从口鼻处涌入,秦五丫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随时随刻都会在漫天的雨中中死亡。
秦五丫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忽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水里。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此时她只是好像睡觉,似乎只要睡过去了便什么都结束了。
昏暗的客房内,张山半坐在床榻边上,掌心紧紧裹着秦五丫有些冰冷的双手。
张山的脸色依旧平淡,唯独那双有些狭长的眼睛微微发红。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索性并没有真的伤到肾府。
只差那么一丁点,倘若伤口再进一分,只怕神仙难救,可即便如此张山的心还是疼发紧。
从伤口缝合好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时辰了,可秦五丫依旧没有醒过来。
也不知道是伤口耽搁的时间太长了,还是大夫在清理时有些感染,此时的秦五丫整个人滚烫,原本苍白的脸颊两侧早已染上了红晕。
即便勉强灌了药汤,可身体的温度怎么也降不下去,唯独这双手却是冰凉的,凉的张山的心都跟着发冷。
见这个青帮男子握着秦雅图的手既不放开也不说话,吴掌柜心里头也有些发怵。
他也弄不出这男人倒地和秦五丫是什么关系,原听秦五丫说不过见过几次,可如今瞧来事情只怕并非这般简单。
不过此时吴掌柜也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着这个陌生男人身上,秦五丫一直昏迷不醒,他自是也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五丫是他带出来的,可眼瞧着就要回去了人却出事了,他回去要怎么交代呀!
“柳大夫,丫头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话吴掌柜也不是第一次问了,可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下去,吴掌柜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出口。
“后腰伤处是没什么问题了,只因着高烧不退才没有醒过来,我以喂了她汤药,只等烧退了就能醒过来了。”
被吴掌柜繁复询问,柳姓大夫到也没恼。
只蹙着眉伸出两指在秦五丫的后耳处试了试体温才道:
“伤者的身子原就不算好,如今伤失血过多要恢复过来耗费一些时辰在所难免。”
“有劳大夫了。”吴掌柜无奈之余有些讪讪的道。
柳大夫的意思自是有安慰的意思,吴掌柜又何尝听不出来,可为今之计他也想不出旁的来,只能就地陪着。
心下却暗暗念叨,秦五丫这般好的为人,不过是次意外,年纪轻轻的老天爷也定不会真想收了她的性命才是。
‘就这么要走了吗?’
秦五丫的嘴角微微弯起:
‘或许这一场浮生若梦也该结束了,或许她就要回去了回去她从前熟悉的世界。’
“醒醒!五丫醒醒!”
“秦丫头!”
“你可千万别死呀,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不想坐牢。”
......
就在秦五丫彻底要睡去时耳边忽略传来一阵阵杂乱的吵闹声。
吵闹声越来越清晰,断断续续的,惹的秦五丫脑袋有些发涨。秦五丫想要开口叫这些人闭嘴,可话到嗓子眼却成了一声低低的呢喃。
只这一开口秦五丫便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像是被烈火烧一般,火辣辣的生涩难受。本能的又微微的张了张口待呼吸了一些新鲜空气缓解喉咙口的干涩这次小声的道:
“水...”
“你说什么?”张山原就是离得秦五丫最近的,秦五丫第一次开口的时候他便察觉了,只是那个声音实在太细微他有些不确定。
直到秦五丫第二次发声张山才知道之前并不是他的错觉。当下张山便有些起身将耳朵附在秦五丫嘴边柔声道:
“你想要什么?慢些说,我听着。”
“水...水...”
男人的气息有些熟悉,只是秦五丫觉得脑袋沉沉的也想不清楚是谁。
唯一的感受便是觉得整个人都在发寒,可偏偏口舌和皮肤却烫的厉害,感觉像是皮肤表面的水分都被蒸发干了一般,如同置身与落日降温后的沙漠中,难受的厉害。
“好!”
这下张山终于听清楚了秦五丫的低喃,只是他嘴里虽答应着却并没有盲目的去倒水反倒是问坐在一旁的柳姓大夫道:
“大夫她醒过来了,可是能喂些水?”
“自是可以,只是不能着急,你且寻了竹签沾一些干净的温水喂在伤者的唇上,切记缓一些别多了。”
见秦五丫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可嘴唇微张显然是醒过来了,柳姓大夫的脸色这才有些松快下来。待张山去取水柳姓大夫便又将两指放于秦五丫的耳后,烧还没有完全退下来,却要比之前好上许多了。
“怎么样了?伤口处可还疼?”
张山见秦五丫蹙着眉不说话却是有些担心。
可此时的秦五丫并没有理会张山话,她只有觉得现在的有些怪异,从醒来到现在也有一些时辰了。
秦五丫便这样呆呆的看着客房上微微有些发霉的上梁发呆,其实在昏过去的那段时间里秦五丫几乎真的以为自己要回去了,这一段穿越的时光不过是老天见她这辈子生活太平淡给了她一场不算太美的黄粱梦而已。
“倒地还是没穿回去。”
秦五丫低喃着,叹了口气,
很长时间来秦五丫以为自己已经不想家了,也不会去想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了。
可这一场病过后,秦五丫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还是想念的,或许是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将自己真正当作
这个朝代的人看待,这里的一切都陌生的可怕,即便她努力的融入其中,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回去哪里?”
秦五丫的声音太轻,张山听不清楚,只隐约听她说要回去帮只当是秦五丫想会清水镇:
“想回镇上吗?许还要再等几日,大夫说你的伤口伤的太深,轻易不能下床,不然伤口再裂开可就麻烦了。”
“嗯。”
秦五丫点头,将刚刚的思虑收回这次真正的将目光投放到这个陪着她坐了一整日的男人身上。
说男人或许还过了,这人不过才二十左右的年岁,身形瘦长,五官瞧着平常,甚至还有些稚嫩。只是他眉宇间的沉稳之气却是让人怎么都忽略不掉的。
这样的年岁放到现代社会不过时候还未懂事的毛头小子,可放到如今的大历朝却应该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
想到这个,秦五丫的神色也不由又淡了几分,今年她有十五了,若是旺火真的没有办法穿回原来的世界,只怕也是要许人家了的。
“在想什么。”
见秦五丫的神色游离,张山莫名的觉得有些紧张。
从醒来开始张山便觉得眼前的小丫头有些怪怪的。只是张山向来也不是多话之人,几次想问却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其实张山担忧也不是没缘故的,虽然新的庚贴已经送过去了,可毕竟还没下聘定日子,好事往往多磨却也不知他想娶这丫头得费多少波折才是。
“没什么,吴掌柜呢?”
秦五丫缓了缓脸色勉强溢出一抹笑容将话题绕开。
“吴掌柜应是去打点客房去了。你还要在这住上些日子,他去与客栈的婆子知会一声,往后煎熬送汤水也方便些。”
“哦。”
秦五丫点头并没有去细想张山的话。
原就只是为了绕开之前的话头随意问,秦五丫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张山的回答。她只是在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继续。
既然知道回去无望了那就干脆踏踏实实的过好眼前的日子。
秦五丫素来是个务实的人,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风月讲究。
这趟来为的就是能得了云州府张家的生意,可不能因着她的意外给平白耽搁了,等下吴掌柜来了还得托掌柜的快些先回去帮自己照看一二才是。
“秦丫头你怎么样了?”
秦五丫正思虑着,吴掌柜便进来了,见秦五丫虽然半躺着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显然精神还不错便也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