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熟,莺歌又为何千里迢迢的去清水镇找你?”
秦五丫低垂着双眸,咬了咬牙却终是将憋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莺歌为何去清水镇,我却不知道,许是在堂里有相识的人。”
张山如墨的眸子笑意更深:
‘问的这样仔细还说不是吃醋。只是也不知是谁与她说了莺歌的事,却让她一直记着。’
“那她手里的朝青堂牌子也是其他人给的?”
秦五丫抽手躲开张山,觉得张山刚刚的话说的未免太假了些。若说旁的也就算了,可他张山是朝青堂的堂主,若没他答应,莺歌手里头哪里来的朝青堂的令牌?
“莺歌手里有朝青堂的牌子?”张山闻言一愣,眸色冰凉。
“你不知道?”
秦五丫看张山的神色不似作假,也有些奇怪了。
这事连方婆子王婆子都知道的,为何张山作为朝青堂的堂主却不知。
“等回了堂内,这件事我会细查。”
朝青堂的牌子,堂内每个兄弟人手一块。若非有新的兄弟进来,制牌的师傅绝技不可能去新制。便是新制了牌子若没有他亲手落了铁印,这牌子也是无用的。
“我去船尾坐坐。”
秦五丫实在受不了小居内颓然下降的气温,有些尴尬的起身,撩开前头的门帘便要出去,却不想身子才探出去,抓着门帘手却被张山给牵住。
“我陪你。”
“嗯。”
秦五丫点头,没有抽出被张山握紧的手,只脸色又不住的发红。
画舫的船尾平坦宽敞,肆意坐上两三人并无妨碍,此时天色已隐隐暗了下来,原本照着湖水金黄的夕阳不知何时因此在了云端后,暖暖的红从云层中透出来与四边的深蓝混做一团,化作大片大片的浓紫。
秦五丫舒适的寻了一处坐下,迎着晚风,挽起袖口,伸出指尖去拨弄湖中微凉的水波。
“小心一些。”
张山坐在秦五丫的身侧,见秦五丫身子前倾,便伸手去揽住秦五丫的肩膀。
张山揽的极为小心,很轻,似乎只微微粘到了秦五丫的衣裳。可即便是这样。两人的身子也几乎是贴在了一处的。
秦五丫手心出汗,似觉得湖中的水在这一刻都显得滚烫起来。
“当家的...”
近处的歌声戛然而止,美人纤细的手指压在琴弦之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嘶嘶声。女子唇舌微微发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前头画舫的船板上,相依而坐的男女。
听出说话女子的声音,秦五丫戏弄着湖水的手指也顿了下来,只是她没有抬头去看,只当作什么也不知。
张山抬头看向离自己不足一丈处披着宝蓝色外衫,怀抱着琵琶,一脸欲泣未泣,欲语未语的莺歌忍不住蹙眉却也未说什么。
只原本轻轻搭在秦五丫肩膀上的手,忽的发紧,将秦五丫身子全然搂在怀中。
“你做什么。”
张山出乎意料的举动,吓了秦五丫一跳。也不顾指尖还站着湖水秦五丫伸手去推张山的胸膛,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却不想这人的胸膛看着单薄此时就如同一堵墙一般,怎么推都不动弹。
“不要动。”
怕秦五丫乱动会拉差到伤口,张山低头将唇贴在秦五丫耳边,垂下眼睑笑了笑,揽着秦五丫肩膀的指结发紧:
“你不是担心我与莺歌牵扯不清吗,此时如此正好证明。”
“谁要你证明了。”秦五丫羞恼,却也不再挣扎,任由着张山将她拦着怀里。
莺歌半倚在画舫上,看着眼前的男女若无旁人的亲密拥在一处,顿时气的脸色发白,杏目圆睁。
因为知道张山要来菱湖游船,她强忍着昨天彻夜唱曲饮酒后的不适,今日赶早便起身梳妆打扮。明明知道他要到傍晚才会来菱湖,而她却早早命人准备好了画舫在湖中等着,就想着能一时间看到他。
可他呢,初见时匆匆而过,当没瞧见自己。
莺歌咬着下唇,几欲滴血。
她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还想着他只是忙。可为何再见时却见他搂着旁的女子坐与自己眼前,依旧当作看不见自己?
“姑娘。”
从画舫小居内侧身走出来的彩娟也看到了张山搂着秦五丫的一幕,当下震惊之余也是担心:
“姑娘,外头风大,不若进去歇歇。”
彩娟这是在给莺歌找脸面。
可是莺歌却恍若未闻,她只痴痴的看着张山,一双如水似雾的美眸此时微微发红。
无疑,莺歌是美的,美的清婉而动人。
哪怕她从未被破身,入行四年依旧只是一个清官,却依然不妨碍她在云州府花柳街内的地位。
红楼里最美的花魁不是莺歌,可云州府富贵圈子里的公子哥们最想要一拥入怀的美人却只有莺歌。
只因莺歌有一双谁也拒绝不了的眸子,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或喜或悲或伤生或动人,都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她心软。
此时莺歌就是用她那双无往而不利的眸子欲语还休楚楚可怜的看着张山。
莺歌从来都知道张山是个冷清的男人。可他终极也还是一男人。莺歌自信只要是男人,就不会有拒绝她的。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山却始终未再抬头看过莺歌一眼。
张山不是不知道莺歌想要做什么,不过此时他却顾及不上,也根本懒得顾及。
这样难得的机会,才让他可以拥这丫头入怀,此时的张山哪里还有心思却想旁的。
张山只低垂着双眸,薄而有型的唇任舍不得离开秦五丫的耳畔,许是因为太过贴近,张山几乎感觉到秦五丫白皙小巧的耳垂上的细小的、稚嫩的绒毛。
似有似无的,化作世间最柔软难以拒绝的毒药,将张山的心都腐化了。
“你...你别贴这么近。”
张山微微动情起伏的炽热呼吸,洒在秦五丫的光洁的耳垂、脖颈上,酥酥麻麻的,招惹着秦五丫的心也跟着怦怦乱跳。
秦五丫有些窘迫的想将脸避开,却意料之外的对上了莺歌似是幽怨又似震惊的眸子。
“真美!”秦五丫微愣,赞美一词毫不吝啬的从口中溢出。
“你在说什么?”
秦五丫的声量轻,莺歌没有听到,张山却听到了。
张山无奈,有些生气这丫头怎么会在这种时刻还能分析走神。真不知道她是无心,还是心太大了。
“她就是莺歌吧。那双眸子如秋水一般,可真漂亮。”
秦五丫没去理会张山说什么,只有些呆呆的看着眼前娇柔侧倚,琵琶犹抱的美人。
之前只听了的歌声,秦五丫并没有看到过莺歌的相貌,如今只看一眼,即便同是女人,秦五丫都忍不住砰然心动、倒一口凉气。
莺歌真是一个别样的美人,容貌身姿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温软流转别具风情。
秦五丫忽然觉得莺歌的美就好似这菱湖的水,温柔宜静,明明没有任何的侵略感,却又无时无刻的不再招惹着男人的心。就像她的此时的眸子一般,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好似已经述说了最婉转动人的情话。
“你若觉得莺歌的眸子好看,不若再看看湖面。”
秦五丫的失神让张山心里头一阵不痛快。揽着秦五丫肩膀的手又紧了两分,惹得秦五丫因着难受不得不将目光从新落在张山身上。
“你刚刚说什么?”秦五丫奇怪。
“你且看看湖面上的这双眸子。”
张山笑起来,满意秦五丫的回神,手却一点都不放松,温香软玉抱在怀,张山可不傻,怎会好好的放过这样的机会。
“湖面上哪来的眸子。”
秦五丫白了张山一眼,玩笑道:
“莫不是这菱湖下头有女鬼?”
“你这丫头。若是下头真有女鬼,我便自己看,而不叫你看了。”
张山失笑:
“我是想让你看看自己眸子。”
“我的?”
秦五丫一滞,依着张山的言语,朝着菱湖的水面看去。
菱湖湖水清澈平和,此时还未完全入夜,依旧能清晰的照应出人影来。
秦五丫看着湖中陌生而熟悉的脸孔也有些失神,只是这失神却与刚刚看到莺歌的美貌不同,而只是因为秦五丫有些诧异不过短短几月自己的变化原来已经这般大了。
眉眼似乎已经张开了些,虽还是稚嫩却要比从前清丽许多。秦五丫笑,湖中女子的嘴角也略略勾起,并不艳丽却也娇俏。
“怎样,可看清了?”
张山见秦五丫看的仔细,心道这丫头定是平日里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生意上了,怕是连自己的容貌都未在意过。如今瞧着湖水的模样,却要比旁人还显得陌生。
“看清了,看清你如何的笑话与我。”
秦五丫不去看张山,语气里却也听不出开心与否。
秦五丫的眼睛生的还算不错,原本只是细长些,不起眼。如今长开了,眼尾微微扬起到有些像凤眼,与秦五丫清汤挂面的脸多添了三分风情。
秦五丫是喜欢自己现在的这双眼睛的。只是即便如此。秦五丫依旧很清楚自己的眼睛生的不过寻常,与莺歌的美眸相较,更如云泥之别。
秦五丫与张山说话时,声量低柔,因此从莺歌的角度来看,却只见秦五丫好似没了骨头一样依偎着张山,不知在张山的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张山一阵低笑。
“狐媚子。”
莺歌气的几乎咬破了下唇。
如水如玉一样的眸子此时早就没了刚刚的柔情,剩下的只有惊怒与不甘。
“姑娘。”
彩娟也吓的不知如何是好,伸手小心的去牵着莺歌的裙摆,却不想还未碰触便被莺歌狠狠打了去。八壹中文網
摔开彩娟,莺歌放下琵琶,单手撑住一旁的木栏杆,缓缓起身,身姿摇曳动人。她上前一步,站至船沿上,痴痴的盯着张山,又唤了一声:
“当家的。”
莺歌的声音转弯轻柔,似幽似怨。听的秦五丫的心都跟着一颤。
只张山却依旧没有动,脸色平和单薄,唯独如墨的双瞳此时却好似寒冰,冷的让人发颤。
“当家的。”
见张山不看他,莺歌的眼愈发的红了,可是时至今日,又让她如何能甘心?
这个男人她从第一次见到就喜欢了,知道他性子冷清。她便不逼着,只静静的等着,陪伴着。想着总有一日他会发现自己的好。
想着他会与旁的男子不一样。即便因着身份不能娶自己做了正妻至少会赎了自己与自己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莺歌从来都是自信的,自信自己的容貌,这世间少有男子能拒。因此她才会一直留着清白之身,她想为他守着,待他动情时,自会愈发怜惜与她。
莺歌想去看清被张山细心楼在怀中女子的样貌,却见那女子一直微微侧着脸,怎生也瞧不清楚。只见女身量有些小,许是年岁不大。
莺歌心里发紧,她等了这么许久,又守了这么许久。可为何终等到了他动情的这刻,而所对的人却不是自己。
莺歌一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可能,像张山那样的男人如何会动情,他自来是冷心肠的,从前是,如今亦也是。这个女子或许只是他一时...
对,不过是一时新奇罢了。
莺歌嘴角微微勾起,眸子早已没了刚才的嫉恨怨怼,待再开口时,自又是一湾柔情如水:
“当家的。”
“莺歌姑娘何时成了我朝青堂的人!”张山冷哼。
“张...张爷。”
莺歌一惊,脸上闪过慌乱,她想与他亲近,便从来都是唤他当家的。明明他从前都未说什么,为何今日就...
难得只因为有旁的女人在身边的缘故,她有何特殊的?莺歌想不明白。
“莺歌姑娘,我记你来过我朝青堂几次。”
见莺歌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张山一阵懊恼,却也不好当着秦五丫的面发作,便随口问了一句。
“张爷记得?”莺歌脸色闪过一抹喜色,她便知道他定不会忘记与自己。
“有些印象。”
张山侧目看向莺歌,见莺歌的脸上带着娇羞,便挂起一抹冷笑:
“可是与我堂中哪个兄弟相熟?”
“当家的!”
莺歌惊滞,怎么也不敢相信张山会与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只钟情与他一人,他如何不知,为何今日却要说自己与旁人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