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张山笑了笑，眸色温暖。

说罢将手里的黄油纸小包裹递给秦五丫：

“这是茶坊里特质的风牛肉片，我刚刚吃了一些，味道不错，你且拿着当零嘴。”

“秦妹子，你可回来了。”刚踏进小院，秦五丫便瞧见李氏从屋子里走出来。

只一见秦五丫站在门口，李氏的眼睛便红了：

“好好的，怎生会去了这么久？”

“嫂子，我回来了。”

秦五丫朝着李氏笑了笑，鼻子也有些发酸。她是知道李氏待自己是真心的好，这才会惦记着担心着。

走前秦五丫是托了李氏帮忙照看自己宅院的，原只是三五日即可，却不想生生拖了大半月。李氏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怕就是在为自己洒扫收拾。

“街口风大，别站着了，先进去。一路来累坏了吧。”

将秦五丫和王婆子送到住处，张山也没多留便带着一众兄弟匆匆回了朝青堂。

因着李氏走出来时也只看到了秦五丫和王婆子两人，想着两个女人家要走这一长条路，即便是雇了车的，怕也不容易，李氏又忙道：

“妹子你且带这位嬷嬷先去歇脚，我去给你们烧一锅热水来，正好洗洗。”

“好。我先带王嬷嬷去厢房，等下再来帮嫂子。”

早前秦五丫和李氏住一处时，李氏对秦五丫也多有照看，两人亲近便也少了一些虚的客套。

如张山说的不错，秦五丫买的这宅院确实不小，两进四合的院子。除了主屋及耳房外，东西侧则各自有一套大屋，皆是一间内寝外连一间起居室，秦五丫家中无人，便都被用作了厢房。

秦五丫回来之前，李氏才帮忙洒扫了院子和屋落，加之宅院前房户留下了簇新上等的家具，除了主屋外，最好的莫过于东侧的厢房。

使得王婆子一进屋子便有些惊到了。

其实王婆子跟着来之前，是听自家儿子说过秦五丫家中状况的，知道这位秦姑娘不过是清水镇周边村子里某个农户家过继的闺女，这两年才到了镇上讨生活。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

所以王婆子是已经准备好了要跟着过来过几月拮据的日子，甚至还想过若是家中屋子不够用，她便另在外头租一间近的，也不耽搁照看。

可王婆子千想万想却从没想过，秦五丫所住的宅院竟是这般好的。

旁的不说，便说这屋内一等一的家具就是在朝青堂内也不多见。

“嬷嬷以后就住这处。”

秦五丫笑笑：

“因着没想到嬷嬷会来，床单被虏也没来得及另准备新的。我那处倒是还有一床，只是用过一次了。

不过是晒洗干净的，若是嬷嬷不嫌弃，我这便先去拿来。待明日择空了在去布庄定制一床新的。”

“姑娘你说，这...这是与我住的。”王婆子是真有些不敢去想，单凭屋子的家当摆件，怎么看也不像是仆妇住的小间。

“嬷嬷看看，是不是还少了什么，若是有缺的一并与我说了。要住的时日长，真少物件怕是会不自在。”

张山让王婆子跟着照看的意思，秦五丫明白。也清楚以后要相处的时日不断。现下自是不会薄待了。

“姑娘，不用忙了。这屋子已经太好了，婆子我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好屋子。”

王婆子这话说的却是一点都不带假的。

朝青堂待下头的兄弟和家眷都是极好的，每年能得的银钱也不少。可能分的住处却也有限，若是家里头人口多的，大抵还是得自己去外头凭租了院子来。

到不是当家的薄待下头。而是镇上的地皮确实贵的很，朝青堂的堂口虽大，可也容不下这样多的人。

王婆子两口跟着儿子进了朝青堂后便也一直在清水镇里讨活计，住的就是镇西边的一处小院，自是知道在清水镇上讨生活的艰难。

前两年，王婆子一家也想过要置办一处宅院，算是安定下来了，总好过要凭租旁人的。可前后一打听才知道，镇上的地皮的价钱是有多吓人。

老两口手头上不是没有银子，可真要买院子却是想也不敢想的。

后头两人一商量，便想着干脆再二两年。等儿子有心思成家了，就去临近的乡下盖几间青砖大屋，在置办下几亩良田。剩余的银钱也足够给儿子娶一房媳妇了。

就是因为打听过，在看秦五丫的宅院，王婆子心里才会忍不住有了旁的计较。

这院子，坐落的位置可是地价极高的镇西位。且还是两进四合的大院子。在加上几屋子的家具物件，折算下银子可不得成堆了。

也不知是当家的没打听清楚，还是自家儿子听错了，但凭眼下的这处宅院的身价，这位秦姑娘也不可能只是寻常农户家出来的闺女。

莫不是其中有旁的差错？

想着王婆子看向秦五丫的神色便愈发小心了些。

李氏烧了热水来叫两人过去洗漱，秦五丫的伤势吴掌柜并没有与李氏说，秦五丫便小心的嘱咐了王婆子莫要说漏嘴。

可这事却不是单单嘱咐了旁人便能轻易遮掩过去的。

这不才看着秦五丫净了脸，李氏便又忍不住抓着秦五丫的手红了眼睛：

“怎么会瘦了这样的多。月前才说你脸上长了些肉的，可现下却又瞧不见了。

我便说你一姑娘家出门不方便，可你道好竟让吴掌柜先回来，自己一个人住在外头。人生地不熟的，怎生来的这样大胆子。”

“好嫂子，这次不是事出有因么，五丫往后定是不敢了就是。”

秦五丫挽着李氏的手撒娇。

“往后，哪来的往后。”

李氏横了秦五丫一眼，却是无奈：

“你这丫头。若还有下次，你便自己别去了，让刘大或者我家那口子跟着吴掌柜一道，男人家的出门不怕出事。”

“嫂子到是不心疼大哥。”秦五丫打趣。

“他一个大老粗，要心疼做什么。”

李氏都已两个孩子的娘了又怎会在意秦五丫一个姑娘家的被打趣，便道：

“也让他跟着出去半月，能给家里省不少吃食。”

“噗！李家娘子说话可真有趣。”

王婆子见李氏面目和善，知道是个好相处的，便也多了几分亲近的意思。

“让嬷嬷笑话了。”

牵着秦五丫的手坐下，李氏又忙着去给两人熬热汤水暖胃：

“我是个粗人，说话不忌讳，嬷嬷可千万别在意。”

“李家娘子说的哪里话，婆子我就是个伺候人。从前还在乡下庄子里做事过，说话可就更不忌讳了。”

王婆子说着便要去帮李氏忙。李氏见王婆子收拾柴火米面都十分熟练，知道她刚刚那话说的不假。

秦五丫也想去帮忙，可见王婆子偷偷与她打眼色，便知道王婆子还是担心自己的伤势，无奈之余只得笑着道：

“我去躺里屋，给嬷嬷拿床铺被褥。”

“成，厨房有我们呢，你便去。”

李氏也未转身，只对秦五丫嘱咐：

“天色还早，被褥到是不着急，你且先去躺上一会儿歇上半个时辰，整好出来能吃些热的。”

“李家娘子说的，姑娘去歇着就是，床铺被褥等吃过夕食，婆子我自己到姑娘屋了去拿。”

秋日的被褥厚重，王婆子哪里真敢让秦五丫帮着收拾，万一扯到了伤势，她可没法对当家的交代了。

秦五丫想了想自己的伤，确实有些危险，便只能作罢。

若是平日里以秦五丫的性子自不会怕，可是现在有李嫂子在，秦五丫只能小心些，若是让李嫂子瞧出了不妥的，难免更担心了。

依着李嫂子的话，秦五丫回了屋子，许是自家床榻自在舒坦，这一趟秦五丫还真睡足了大半个时辰。

待起来是，李嫂子和王婆子早就准备好了夕食，满满一大桌极为丰盛。秦五丫想着就她和王婆子两人吃也是浪费，便让李氏回去将张大哥和桃花一并叫来。

桃花有些日子没看见秦五丫了，一来便‘秦姨、秦姨’的唤着十分亲近。

秦五丫也是喜欢，刚巧张山备下的糕点和风牛肉片还有许多，便一并都塞给桃花做了零嘴。

这丫头是个嘴馋的，得了吃食，只乐的见眉不见眼，惹的李氏哭笑不得。直说她这闺女是个养不熟的。给一点吃食就不知道轻重了，往后指不定会被谁家给骗去了。

可偏生桃花年纪虽小，懂的却不少。

见李氏说她的不好，她也不生气，只奶身奶气道：

“阿桃是认得秦姨的。秦姨给的吃食，阿桃才吃。旁人给的阿桃可不吃，娘亲放心，阿桃不会被骗走。”

在场的几个人谁都未想过桃花小小人儿能说一番道理来，皆跟着哄堂大笑。

见大家都笑话她，这下桃花便想不明白，只堵着小嘴问：

“娘亲，秦姨。阿桃又说错了？”

“怎么会。我们阿桃说的极对。”

秦五丫笑，俯身摸了摸桃花可爱粉嫩的脸蛋：

“往后秦姨给的，阿桃便吃，若是旁人给了便先告诉你娘亲。”

饭菜上了桌，几人围坐到一处，正说笑闹的闲话，却忽听外头传来了一阵捶门声。

“你怎么过来了？”

秋风过，院外的梧桐树摇曳。张山站在门外，一袭青衣，身姿挺拔，他微微抬头看向秦五丫，目光温和柔：

“我来的晚了？”

“没。”秦五丫低头，红黄的秋叶被木门卷起，旋转，飘落：

“饭菜才上桌，可要再添一副碗筷。”

“嗯。”张山笑，见秦五丫让至一旁，便踏着满地的梧桐跨过门槛。待站至秦五丫身旁时，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做什么？”秦五丫奇怪。

张山不言，只看着秦五丫的眸子，嘴角划过浅浅的弧度，随即却朝着秦五丫伸出了手。

张山的手，修长而干净，擎在半空中，但笑不语。

秦五丫一滞，脸便红了些。她想避开张山不去看，却又怎生都避不开。

罢了。

像是赌气，秦五丫把手重重的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