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抽出筷子,又嘱咐王婆子继续灌水,知道满满一杯温水被张氏完全吞咽下去后,柳大夫才把扎在张氏身上的银针取出随后道:
“已经喂了药,再过几个时辰人应该就能清醒了,我与你们开一张药方,等下派给人与我去宝芝堂取药。”
“大夫,您喂了药了。”
秦大山看柳大夫收拾这药箱打算离开,忙一把抓住柳大夫的袖口道:
“我媳妇她是不是就能活过来了?”
“你媳妇还没死呢,什么活不活过来的!”
柳姓大夫不耐烦的摔开秦大山的手道:
“若你们头两天就把人送来许还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如今这样子能不能撑过去我也不能保证,我是大夫可不是神仙。
今日先与你们开半个月的方子,待半个月后人若是有所好转,就在来宝芝堂叫我,到时候我自会与你们换其他方子。若是半个月里人一点都不见好,那就早做准备吧。”
早做准备!
秦大山和林氏已经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了,秦五丫也忍不住微微蹙眉,显然没想到张氏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过柳大夫这话说的本来也不错,原就是他们将病人最好的救治时间给耽搁,如今到头来去赖人家大夫又有何用。
想着,秦五丫药侧取了早前准备好的银袋子,对着柳大夫屈身道:
“劳烦大夫了。等下我给您去取药。”
“诊金是五百文,汤药三十文一副,柳大夫与您开的是十五日的剂量,统共九百五十文。”
嘱咐了王婆子帮着照看孩子,秦五丫跟着那柳大夫去了宝芝堂内开药。出来结算的是药馆内的掌柜,脾气倒要比柳大夫好些。
秦五丫从口袋里摸出一两银子正要递出去,却忽然顿了顿道:
“还得劳烦柳大夫的帮我开个药膳方子。”
“是与今日看诊的妇人开的?”
开口问话的是进了药堂后便没有理睬过秦五丫的柳大夫。
秦五丫点头:“嫂子的身子太虚了,我想着若是能以药膳调养着或许能好的快些。”
“你想的倒是不错,不过做药膳可是极废银子的。”
柳姓大夫挑眉看了看秦五丫,讽刺道:
“现在愿意花这大价钱救人,早前怎么不知道及时把人先送过来?”
及时把人送过来?
老秦家要是有这觉悟,哪里还需要她在这样费钱费时。
秦五丫耸了耸肩,她也很无奈,不过这话她却也没法与这位宝芝堂的大夫解释,毕竟在旁人眼里他们都是一家子的。
见秦五丫不语,那柳大夫笑笑倒也没再说什么重话只取了纸笔写了几个药膳单子随后递给秦五丫道:
“可识得字?”
秦五丫接过单子,见这上面列写的药膳配料做法字迹方正清晰并不似刚才所见的药方子那龙飞凤舞点了点头道:
“这张是认识的。”
“噗!”柳大夫笑:“怎么,你刚刚还特意看过药方子了?”
“看过。”
这就没什么可隐瞒的,秦五丫无所谓道:“可惜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做这行的,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特有的字迹,只有自己药堂的抓药活计能看清,你若能看懂了,我也就不用混了。”
柳姓大夫抬眼看了眼秦五丫,见这丫头年纪不大,穿戴也普通,不过长相却清秀干净,到与那些寻常农户家的姑娘不太相同。最有趣的,竟还是个识字的,这倒是难得的很。
秦五丫被他看的有些尴尬,不由微微蹙眉:
“不过是看看罢了,又不会赖了你银子。”
“你想赖也赖不成。”
那柳姓大夫轻笑,毫不在意秦五丫话里的讽刺:
“在清水镇还没有谁敢赖我们宝芝堂的诊金。你这丫头也算有意思。这张药膳方子我便不收你银钱了,只上头有几味药材,你得另外置办,去与掌柜的结算吧。”
“哦”
秦五丫点头,转身有意避开了那柳姓大夫的眼神,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五丫总觉得这个柳姓大夫看自己的神色有些怪怪的,可具体是哪里奇怪,秦五丫一时也说不上来。
不过显然眼下也不是她想这些的时候。又细看了下手上的单子,见单子里一共有六个药膳方子,秦五丫不由松了一口气。
多是些寻常可以买到的东西,只另需置办,当归、黄芪、阿胶、杜仲、首乌五味药材即可。
秦五丫是亲自去进过药材的,对寻常药材的价钱也有过了解,知道大历朝当归和杜仲的产量不小,因此价钱也不算顶贵。到是候黄芪、阿胶和首乌拿的多了,则少不得要费一些银钱。
不过总体来说还不算难以接受,药材加上食材,如果知道单纯的按照着这个方子上的食谱,每天只出一个菜,轮上半月,最多二两银子也就是了。
若是寻常人家半月的餐食足要花费二两银钱确实有些吃不消,可对于现在的秦五丫来说倒也花销的起。
“姑娘一共收了您三贯大钱。这是给你的药材,和找零,您收好了。”
“多谢!”
与宝芝堂的掌柜结了银钱,带打包好的药材递上,秦五丫匆匆往住处赶。今日她还要赶去院子里替那些妇人结算前一日的工钱。
另要托付李氏和院中的几个妇人帮忙打听品性好的奶娘。等处理了这些自然少不得要再走一趟来客居。
昨日托付了吴掌柜帮忙去临近村子收购新鲜的桂花,若是没有问题今日也该到货了,新鲜桂花摘下来后得马上处理,如果不处理妥当就容易枯萎失去香味,时日久了更会腐烂,耽搁不得。
“初元,别看了。”
宝芝堂的老掌柜眯着眼笑了笑:
“人家姑娘都走远了。”
“总会再来的。”
柳初元收了目光,嘴角含笑,并不在意老掌柜的打趣。
“怎么,还真看上人家了?”
相对于柳初元的坦诚,老掌柜反对有些吃惊:
“你往常不是总说行医之人不好与患疾者谈交情吗,怎么这次就动了心思?。”
“她可不是被医者。”
柳初元屈指拨动着手里的毛笔,饶有兴味道:
“是个有趣的丫头。”
“姑娘回来了?”
见秦五丫带着药材回来,王婆子忙迎了上前将秦五丫手里的东西接过:
“二少妇人刚刚醒了,现在正与老夫人说着话呢,姑娘去看看。”
“怎么这么快?柳大夫不是说得等几个时辰吗?”将东西交给王婆子,秦五丫有些奇怪。
“这还真不清楚了,或许是柳大夫给的药极好。”
王婆子也不明白其中缘由,并不敢乱说。
“那我过去看看。”
秦五丫想了想,不再多问,只嘱咐道:
“劳烦嬷嬷将这些药材放到小厨房去,柳大夫说了,这药得等每日睡前才给我嫂子服下,不用熬的太早。”
“那我等过了酉时再把药熬了。”王婆子笑着点头应下。
“嫂子她怎么样了?”
秦五丫进屋时,见秦大山正握着张氏的手落泪,不由心下一慌:
“可是不好了,我去叫柳大夫回来。”
“没...没!五丫,你嫂子好了,桂芳她醒过来了。”
秦大山一手摸掉脸上的眼泪,咧了嘴嘴笑道:
“柳大夫的医术可真好,桂芳她依旧醒过来了,刚刚还给小宝它喂了奶水。”
“嫂子都这样了,还怎么给孩子喂奶。”
秦五丫看了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的张氏,不由锁紧了眉头:
“这样下去不行,嫂子还病着,耗不得喂养孩子的心力。再则说从今儿个开始嫂子每日里都是少不得要喂汤药的,这些都是救命的药,药性必然极重,若是不小心落进奶水里损了孩子可怎么办?”
秦五丫虽然没生养或,可前世身边也不是没见过孕妇的,知道孕妇或者新生产的产妇吃东西都很忌讳。
平日里三餐口味吃咸了吃重了其实都会影响到喂养的奶水质量,所以很多产妇即便是个最常见的感冒药都轻易吃不来。更别说像张氏如今这样每日里要喂的都是救命的药,自然要多留些心思。
“不..不至于吧?”
秦大山闻言也有些紧张,只像他这样的庄稼汉子可不晓得这些道理。寻常村子里睡觉的媳妇生了娃子可不就由着当娘的自个儿喂养的,哪里能来的这么多讲究。
“至不至于你说了能算吗?”秦五丫微微冷了脸色。
“妹子,我...”
自从跟着秦五丫住进这镇上的宅院开始,秦大山心底里就对自己这个妹子有些敬畏,甚至有一些害怕,如今见秦五丫冷了脸色,秦大山这心就跟着悬了起来:
“妹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
秦五丫冷笑:
“我今日只最后与你说一句,这媳妇和孩子都是你自个儿的,你若是不打算上心,现在就拉着走吧。”
“妹子你别,二哥我知道错了。你嫂子这样可再也折腾不起了。”
秦大山有些慌乱的去拉扯秦五丫的衣袖,却被秦五丫避了避给多开了。秦大山脸色一红忙道:
“妹子,二哥我都听你,往后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你肯救你嫂子这一次。”
“我不需要你都听我的,只是让你往后与嫂子孩子多留份心思。”
秦五丫脸色缓了缓道:“在二嫂病好之前,别让她费心思喂孩子了。”
“成。”
秦大山红着脸点了点头,又嗫嚅了半天才开口:
“那小宝怎么办?要不然继续喂给米汤?可娘说小宝这两天尿水黄的很,怕是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