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凉了。”
张山用手指试了试锅子的温度，确定里头的盐水已经完全冷却下来才开口：
“我帮你将桂花放进去？”
“别，我可劳驾不起。”
秦五丫摇了摇头，觉得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靠谱。
将之前晾干的桂花尽数倒进小锅里用盐水浸泡，至于这浸泡的时间秦五丫却并没有再开口问张山。
一是张山之前也说了后面的他没看，二则是秦五丫对这一细节还隐隐有些印象，只是并不需要费多少时间顶多半个小时便足以。
“这两日朝青堂的事不多吗？”
用两根竹签子交叉着将一些还未被浸泡到的桂花尽数压了下去，秦五丫寻来了盖子盖上，转而看向张山，微微挑了挑眉。
这话中的意思明了，你一黑帮当家的每日往姑娘家院子里跑，是不是太闲了些。
“确实不多。”
张山笑，也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干脆无视秦五丫的挑衅：
“难得清闲几日自然不能白白浪费了。”
“那张爷不如去外头馆子里喝喝茶，听听小曲？”
秦五丫抿嘴一笑，笑的一脸人畜无害。
“我不爱听曲。”
张山眸色一动，风华流转：
“这一句是真话。”
“嗯？”
真话？这是是什么意思...
秦五丫被张山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的有些迷糊。“我不爱听曲，这是真话。”张山的声音压的低低的。
秦五丫闻言却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了心底，莫名的让人乱了呼吸。良久，秦五丫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脸色的神色缓了缓，道：
“我知道了。”
“我明日要去南边了。”
张山伸手去牵秦五丫，见她这次并没有躲开，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了嘴角。
秦五丫一愣，被张山握在掌心的手有些发烫。
他这是在与自己解释为何连着两天都要过来的缘故？
不是不忙，而是因为要离开了...
“要去多久？”
秦五丫低垂了眸子，声音有些轻，听不出话中是喜是悲。
“多则一个月，少则小半月。这趟镖有些蹊跷，算不准。”
张山笑：
“原还想着先纳征请期将你订下再走的，不想现在来不及了。
你可能等我回来？”
秦五丫沉默，安静的看着张山的双眸，那是一种猜不透边际的墨色，如同能摄人心魂的黑渊。秦五丫第一次看这个男人的双眸，却依旧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的慌乱。
“等我回来，可好？”
张山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与秦五丫四目而对，声音低哑而微颤。
“好”
成默许久，秦五丫点头。
直到张山离开，秦五丫也不明白自己当时应下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其实并不算紧张，似乎觉得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男人要离开了，与喜欢的女人来告别。让女人等他回来，而女人答应了。
很烂俗的故事发展顺序。秦五丫笑笑。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张山离开时，第一批被秦五丫浸泡在盐水里的桂花已经撩了出来，用干净的葛布沥干放到干燥通风的位置晾晒。
这个时候锅内浓盐水的密度依旧很高，并不需要浪费，照着前面的法子秦五丫将第二批清洗晒晾过的桂花也送进了盐水中。
已经用盐水浸泡过的桂花第二次晾晒时，并不需要耗费太多时间，只要表面的水分取出后，就可以倒进容器内。
秦五丫的院子本来就是用来做蜜炼雪梨膏用的，多的是大大小小的罐子。
因着是第一次实验，秦五丫也不敢挪用那些大坛子，只寻了四五个小比成人巴掌再略微大一些的小罐，将已经晾晒过两次的桂花分批倒进这些小罐子里，不能倒的太满，第一次只薄薄铺上一层即可。
秦五丫记得，外婆当时做的时候用的是玻璃罐子，第一层的桂花倒的很薄，连小拇指的厚度都没有。
随后用蔗糖将这层桂花盖满，然后再依着一层桃花一层蔗糖的往上叠，直到叠到罐口九成时用厚糖封口。
从一开始秦五丫打算用的是山蜜而非蔗糖，不过显然腌制顺序并不会有太多差别。同样是一层桂花一层山蜜的往上压盖，直到最后用厚实的蜂蜜层封，这一罐子桂花蜜也就成了。
之后的做法无非也是用无色的糯米纸加上干净的纱布一层层将坛口密封起来盖厚泥杜绝空气。
这和蜜炼雪梨膏的封口方式差不多，不过蜜炼雪梨膏若是没有冰箱的情况下最多只能存放三五月，而桂花蜜最长却是可以放三五年。
这一点是秦五丫最想不明白的。
不过封口的问题，难得是腌制的问题？
秦五丫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做紫果子酱的时候用的就是蔗糖封口腌制的法子，可是明显紫果子酱存放在阴冷通风的位置最多也就只能存放够两个月的时间，再久显然还是会坏掉。
那差别是在哪里呢？
是因为桂花本身的特性不一样，还是因为由盐水浸泡过不一样？
这一点秦五丫想不明白，却也没打算多想，毕竟这一批的桂花蜜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万一与之前紫果子酱一样只能存放个两三月那现在想太多也没有意义。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秦五丫处理起后面的桂花来就显得轻松许多。虽然没有人帮手，可一下午过去，也足足做了十几坛子，用去了三分之新鲜桂花储量。
“姑娘回来了。”
秦五丫一回宅子刚好撞见领着几袋子杂物出门王婆子，王婆子见秦五丫能回来的准点也是高兴，她正做了夕食呢，就指的秦五丫回来吃一顿好的。
王婆子知道自己能被送到秦五丫身边来就是为了照顾她吃住的。可这位秦家姑娘倒好，一回到镇上就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心思等她把饭菜做好了，大多都是自己随意的在外头吃了。这让王婆子很是郁闷，这样下去她都不好和当家的交代了。
“嬷嬷可是做好夕食，我正饿着呢。”
秦五丫一看王婆子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这几天别说王婆子郁闷，其实她也很郁闷好嘛。
只要一到饭点，王婆子就好似幽灵一样飘到自己身边旁敲侧击的劝自己跟她回宅院吃顿好的。
可现下事多她哪里来得及自然是更愿意在院子里和伙计们一道随便吃些填饱了肚子就成。
更何况秦五丫一直觉得院子里专门负责做午食的媳妇们手艺也很不错，而且有肉油菜营养也足够充沛了。
她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那里来的这么多讲究。
当然她这话可不敢和王婆子明说。
只要一提，少不得又要听上一顿唐僧似的念叨，她可实在受不了了。
这不她刚刚将新做的桂花蜜封坛后就嘱咐了两个伙计送到仓库里去和蜜炼雪梨膏一样存放。自己则一步都不敢耽搁的赶回宅院来吃饭。
“做好了，做好了。只差了一汤就能上桌子。”
听秦五丫肯吃自己的做的饭菜，王婆子乐的将一双眼睛都眯成了线，匆匆将手里的杂物放到后院门口便道：
“姑娘先去坐在。我去叫老夫人和二少爷出来。”
上桌布菜时，秦五丫见只有秦大山一个人过来，便明白林氏是又留在屋里照看张氏了。
林氏自己的身子本就不好，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秦五丫蹙了蹙眉道：
“嬷嬷帮我把今日的菜都单独分一份出来吧，我趁热给我娘送去。明后天的也是，想来这两月二嫂身边缺不了人。过两天怕是要降温了，总吃冷的会伤了肠胃。”
“姑娘说的。我这就去准备”
王婆子听着也觉得有道理。
王婆子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新来的老夫人看着是个好性情的，可倔起来比谁都要倔。那少夫人大多的时间都是在昏睡的，小少爷也是个安生的，喂饱了就不闹腾，按理说她便是出来与大家伙一起吃一顿饭也不碍事。
可这两日里无论她怎么劝说就是不灵光。既然这样倒不如像姑娘说的一样，大家伙吃饭前先给她准备一份热和的送去妥当。
给林氏送过饭菜后，三人围坐在一处吃饭。
许是少了第一日的拘束和不安，秦大山今天的这顿饭吃的倒是正常了许多，只吃饭的时候几次抬头看向秦五丫，欲言又止。
秦五丫是感觉到的，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只顺着自己的心思舒坦的吃饭夹菜，直到肚子吃的圆鼓鼓的才放下碗筷看向秦大山道：
“有什么事情，想说就说罢。”
“嗯？...好！”
秦大山闻言也跟着放下了碗筷，有些紧张的看了看秦五丫，片刻后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秦五丫道：
“妹子，我总这样在你这处白吃白喝的也...也不好。我想出去找份活计做做。”
“可是已经寻到了？”秦五丫挑眉看了秦大山一眼。
老秦家的男人其他方面的品相怎么样秦五丫还真不好说，不过就勤恳这一点上却还算过的去。
无论是秦大壮，秦大山还是他们的老子秦老汉都属于实干派，没有一个真的好吃懒做的。
按理说，这样的一家子原该日子过的殷实富裕才对，可偏生秦老汉这一辈子除了种地就知道种地，也没想过旁的出路。
这原也没什么，大部分的庄稼汉就是这种想法。
可偏偏秦老汉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把银钱都控在自己手里头，一份都不给旁人留着，这么一大家子的人既不分家也不分账都挤在一个地方干活吃饭睡觉。
儿子媳妇们手里头没钱没底气不敢闹分家，可孩子只会越生越多，地里头的田却一亩都不见多，就是在勤恳有能怎么样，能吃的口粮还不是越来越少？
其实秦老汉手头上也不是没有银钱的，每一年地里头的收成虽不多也勉强够了一家老小的吃喝，两个儿子在农闲时也会上镇里来打工，得了银钱都是上缴的，再加上这几年他卖女儿的钱，前前后后少说也得有好几十两吧。
这些银子他若是肯分给两个儿子出去做小买卖，亦或者自己多置办两三亩自己种或者租给佣户收些租子来也都是一条出路。
可偏生他就是什么也不想，只把这些银子当宝贝一样抓在手里，好像这些银子只要放在他手里就能生出金疙瘩银疙瘩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