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王婆子依言捡过秦五丫绣了一半的缎面，只看了一眼，止不住的抖了手。

秦五丫见王婆子欲言又止便道：“嬷嬷干脆的说了吧。我受的住。”

“姑娘，要不然我再去把柳娘叫回来？”王婆子试探着问。

秦五丫想了想，觉得王婆子说的话在理，便道：“柳娘就不必了。柳娘的价钱太贵了。要不然嬷嬷明日去找两个手艺一般的绣娘来，别超过四十文一天，多了我可把不起银钱。”

“四十文？倒也不少，一般的绣娘也寻的来，只是手艺却寻常的。”王婆子道。

“就我这天赋，寻常的也学不会。”秦五丫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若是三十文一天能请到，干脆请三个来，正好将我这些物件一并都绣绣好，也省的耽搁我之后出门的功夫。”

“什么，姑娘还要出门！”王婆子一愣。

“不出门，难得就整日关在院子里？”

秦五丫可怜巴巴的看了看王婆子，她不怕宅，可是她怕闲呀。

大历朝既没有互联网，也没有电脑手机，就是她想做分技术宅，硬件条件也不匹配呀。

“姑娘，吉服吉锦你可一件都没绣呢。眼瞧着都快出了正月了，日子本就紧，若是姑娘还要寻时间出去可怎么赶制的出来。”王婆子都快急哭了。

“所以还得劳烦嬷嬷明日早早将绣娘请来才是，记得若是价钱能压到三十文便请三个来，这般绣起来就快多了。”

秦五丫拍了拍王婆子的手，语气颇为镇重。

“难得...姑娘不自己绣？”王婆子愣了半晌，总算明白过来秦五丫的打算。

“我自己绣，可不是浪费针线么。”

秦五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是只我自己用难看点也就难看点了。谁让送嫁那日这些物件都得开箱让一一宾客看过呢。

到时候我丢些脸面到是无妨的，只也不知道你们当家的会请什么人过来...”

“可是姑娘，这不吉利。”王婆子苦了脸。

“哪里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嫁要出的绣件可比我多的很，我便不信了这些全是做小姐的一人绣的？”

“自也有族内的姐妹和房里丫头帮忙。”王婆子在大户人家做过，对这些门道也清楚。

“这便是，我没丫头帮忙自然要请绣娘。都一般让别人做，怎的我就不吉利了？”秦五丫笑问。

“可那些绣件多大多也都是做姑娘的自己绣的，姐妹丫头不过是帮忙，自然算不得的。”王婆子忙解释。

“嬷嬷的也就是说，每一件都一定要我自己绣过，绣多绣少定要我自己动过手才成对吗？”秦五丫认真的问。

“对，就是这般的。”见秦五丫能听进去，王婆子松了一口气。

“这倒是简单，你明日早就请了绣娘回来就是，待绣的差不多了，我再每件补上两针不就成了。”秦五丫笑。

“这....这怎么成？”王婆子傻眼。

“离吉时还有多久？”

任由着两个婆子整理身上的吉服，张山蹙了蹙眉看了外头的天色问站在身边的何丰。

何丰看了一眼摆放在院子一角的日晷笑着道：“还有一个多时辰，当家的不必着急。”

方达是个愣头青，一见张山着急，竟大笑着打趣道：“头一遭娶媳妇，大哥哪能不着急，我昨日三更起夜来，见大哥屋子里的灯还没熄呢，怕是一夜未睡就等着好迎大嫂进门呢。”

张山面色一黑，却也不好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发作，便只冷笑问：

“怎么，你这小子前头是“娶过媳妇了？这般清楚我在想什么？”

“哪能呢，这不猜的么。”

方达嘿嘿一笑，知道张山生气了不敢再多言，只偷偷朝着何丰使了个眼色，指望何丰能帮忙说两句好话。

何丰看了一眼方达，便稍稍侧过了身去，全当看不见。

方达见没人帮忙，当即就苦了脸更加不敢说话了。

“大好的日子，你这小子作何这般脸面？”

方达老爹从外头进来来自家儿子这般模样，当下便有些不高兴了，大声呵斥了一句，这才笑着问张山和何丰：

“我家那婆子前个儿不放心，特意来嘱咐我来照看一二。当家的，可有准备好催妆的封礼？”

“准备好了四色的流金头面一套，又封了红礼。”

堂内没什么女人帮手，这些事情便都是何丰在准备。好在何丰是个仔细的，前前后后打听了不少倒也不见得有什么出错的地方。

“外头奏曲的人已经候下了，另还差两挂爆竹，备车的兄弟让我来问一声，昨个儿收拾的时候放在哪里了。”方达老爹又问。

“这事我知道，昨日怕那两挂爆竹与红锦混了会出事我便另拿了出来。方大叔等上一等，我这就去与你拿来。”何丰道。

“不必不必，军师你得顾着当家的，你就说在哪里，老头子我自己去拿就成。”

对于堂里的军师，方老爹还是有些敬畏，可不敢指使着何丰帮他做事。

“要不然让达子去拿吧，他知道地方，就在后院的杂房里。”何丰见之后的事还有不少，确实离不了人便转头去看方达。

方达一听大喜，忙道：“对，我知道在哪里。爹你跟我来就是。”

“达子真知道那两挂爆竹放在哪里了？”等两人出了屋子走远，张山挑了挑眉问。

“不知，不过他认得后院杂房的路，也不会寻错。”何丰笑，并不在意刚才的话被张山拆穿。

“打发了也好，省的他再说浑话。”张山平了眉梢，说的一本正经道。

“当家的是怕达子说了实话。”何丰抿了抿嘴低笑。

张山的脸色又是一黑，只若是这会儿有谁仔细看上一看，定又隐隐能从这黑里瞧见几抹可疑的红晕来。

不过好在，一整个院子里也没几人敢凑近了看当家人的脸，到让刚坐上新郎官的张山少了几分窘迫。

“嫁妆箱子都已经让人抬到院子里了，昨日书了单子，趁着时辰还早姑娘要不要先对上一对？”

见秦五丫已经整理妥当了嫁衣，也上好的妆盘了髻，王婆子便偷偷取了一份小折子递到秦五丫手里。

小折子上的物件是昨日才书写的，清点的人是王婆子，帮忙登记书进小折子里的则是之前在秦五丫院子里做结算的那个书生。

因此秦五丫自己反对没有细看，如今见王婆子将东西递过来，秦五丫便顺手打开看了一眼。

折子虽小，可里头书的物件可一点都不少，有些是秦五丫自己有印象的，有些则根本也记不清是什么东西。

只看了一会儿秦五丫便问王婆子：“嬷嬷，你这里可还收着年前张山来下聘时用的礼单？”

“收着呢，姑娘要这个做什么？”王婆子奇怪。

“你拿来与我看看，省的我再去院子里开箱子比对。”秦五丫笑了笑，她这是打算偷懒呢。

其实张山将婚事定的有些急，加之秦五丫早前也没想过为自己备嫁妆的缘故，是以别看院子里一大箱一大箱子的堆得满满当当足足有十几箱看着着实吓人。

实则这里头只有一箱子的床铺被褥，一箱子的衣锦鞋袜是秦五丫后头新让绣娘赶制出来的，其他的大多是张山下聘时抬进来多少，秦五丫便也照着原样抬过去多少。

这般一来倒是给秦五丫省事了，拿这小折子对比这之前的下聘的礼单一比照。大体便出不了错，即便是有错漏，想来也都是些不打紧的小物。

物件着实有些多，即便是两个单子对照着比，可因着盘点登记的人手不同，一样的物件入册的名头也不尽相同，这使得秦五丫比对的时候时常要想上许久，甚至还要询问王婆子一二才能把东西真正确定下来。

其他的倒也还好些，只盘点起那些首饰头面时却是着实废了大功夫。

箱子里的首饰大多是足银的或是鎏金的，最多镶嵌了个把玉石什么的，因着说法和名头几乎都是十分相近，这可让秦五丫头疼的不行，

当然头疼之余，秦五丫也不免生出了要将以后家中物件都得上个编号再入册的想法。

这般做虽然前头会麻烦些，可至少往后能省了清点时还得记得那物件的具体模样的麻烦。秦五丫自认自己不是个好记性的，便觉得还是阿拉伯数字适合她一些。

一就一，二就是二，清清楚楚。不必每每清点还要思考青玉雕绞丝纹手镯和青玉雕玄月纹的手镯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异。

清点了册子里的物件，见并没有少什么特别的，秦五丫便压低了声量偷问道：“我娘呢？”

“老夫人和李家夫人在前堂，指人安放家什和摆件，许还要过会儿才能过来姑娘屋子里。”王婆子想了想道。

“那我二哥和二嫂呢？”秦五丫又问。

王婆子来时刚去过厨房，到是知道张氏的去处便道：“二少夫人在小厨房照看吃食，二少爷我便不知了，许与老夫人在一道也说不准。”

“劳烦嬷嬷帮我跑一趟，我有些话想私下里与嫂子说说。”秦五丫出嫁后，这宅院自然是要留给林氏和秦大山夫妻的。

林氏性子软弱，秦五丫怕自己即便给了她宅院她也护不住，倒不如托付给张氏，许还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