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白庆年几年前是来过来客居几次,对后院的几间屋子十分熟悉,并没有迷路的可能性,至于为何这般长时间上来,大抵是他自己有些私事耽搁了。
可到底是什么私事,吴掌柜猜不透,秦五丫不想猜,为此两人便谁也没开口,只安静的等着。
窗口的台面上放了一盆‘睡香’,一小朵一小朵促成一团,花瓣是粉白色,只有些在尖顶处微微被染红,煞是好看。
‘睡香’的香味很浓烈,甚至还有些刺鼻,若是初次闻到的人大多不能接受,可习惯的人却又会觉得‘睡香’的味道十分特殊,是许多别的花香不可比较的。
也因为这种特殊的香味,‘睡香’还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叫做‘瑞香’。
宋《清异录》载:“庐山瑞香花,始缘一比丘,昼寝磐石上,梦中闻花香酷烈,及觉求得之,因名睡香。四方奇之,谓为花中祥瑞,遂名瑞香。
秦五丫知道‘睡香’到不是因为它的花名远播,而仅仅是因为其药性特别。
‘睡香’性甘无毒,具有清热解车,消炎去肿,活血去瘀之功能。
小时候住在乡下,因嗜糖的缘故,秦五丫有一次牙痛,外婆便是取了‘睡香’的叶子捣烂将其塞到秦五丫的嘴里才止了牙痛。
其实在乡下时秦五丫并不觉得这种香味奇特的花儿有何奇异之处,后来秦五丫回到城市生活,却又时常会想起这花的香味来。然而直到穿越前,秦五丫也没有再闻到过‘睡香’的香味。
如今在来客居的雅间内见到,不知怎么的竟让秦五丫有些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心情。
“怎么,秦丫头你识得这株瑞香?”吴掌柜见秦五丫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台前的瑞香花上有些奇怪。
“早年有机会见过一次,觉得香味特殊便记得了。掌柜的怎么忽然在雅间摆放上了瑞香花?”
也不怪秦五丫会这样问,实在是瑞香花的香味太过浓郁奇特,很容易盖掉放置在旁边的其他香味。
这样的香味若是房子庭院里自然是一处景致,可若放在吃饭饮茶所用的酒楼雅间内便有些不伦不类。
“我便说你这丫头是个有见识的,这株瑞香还是我几日前才托了冀州的朋友送来的。香味确实浓郁了些。刚送来时原是被我放在后院的,只今早年叔看着喜欢便又让伙计移到这处。”
说着吴掌柜起身,将两侧的小窗各开了半扇又道:“趁着年叔还没上来,先开窗散散味。我这一鼻子的花香,都快闻不出菜味儿了...?...
咦,年叔怎么去了街面上?”
顺着吴掌柜的话音,秦五丫的视线落在那开了半扇的小窗外,果然见一穿着褐色袍子的白须老子正站在来客居转角的矮墙外与一约莫十几岁的小子说话。
那小子的容貌看着有些眼熟,秦五丫疑惑起身徒步去了窗台,正打算细看一二,楼下的两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偷窥竟同时抬眼朝上看来。
这一看秦五丫不由微微一愣。
那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面容稚嫩块头却十分壮实的年轻小子竟然是朝青堂的王六。
许是王六也没想到窥视之人竟然会是堂主夫人难免也是一愣,只是神色还算镇定,且呆愣了片刻后便向着秦五丫点头称了一声‘夫人’。
既然王六已经招呼了,秦五丫便也不好当作没看到,当即浅笑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你府里的人?”
吴掌柜见王六称呼秦五丫为夫人,又见秦五丫向他点头不由奇怪:
“你府里的人什么时候和我年叔相识的?”
“我也不清楚。”秦五丫转身摆摆手无奈一笑:“他是王六,跟在方达手下的。是堂内的兄弟不算我府上的。”
“堂内?他是朝青堂的人!”吴掌柜闻言一惊。
“嗯。”
秦五丫蹙了蹙眉离了窗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不免若有所思。
王六是如何与白家管事相识的?
秦五丫记得王六是方达手底下的人,因着张山对方达亲厚的缘故,这王六比起堂内的其他兄弟来说,也算是时常能露脸的。
且秦五丫去李家村那次也是带着王六去帮的忙,当时秦五丫还因为王六性子呆板做事总不声不响的缘故,称了他几次‘木头桩子’。
像王六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私下能出来结交外人的性子,且如果真是他私下与白庆年见面有什么事,无意间被自己撞见神色也决计不可能会这样平常。
既然不是王六自己的心思,那便是方达派遣的,亦或者是张山的意思?
秦五丫正想着,雅间一侧的杉木门被人轻轻打开,来人是白庆年。
秦五丫微微抬头见白庆年的脸色挂着笑意,显然没有因为自己和吴掌柜刚刚无意间的偷窥而感到生气。
不过秦五丫猜测这笑意大抵也有七分是与王六刚刚唤自己一声‘夫人’有关的。
果然还未等吴掌柜招呼,白庆年便道:“东子,你可没和我说秦掌柜竟是朝青堂的新夫人。”
明白白庆年的意思,吴掌无奈看完秦五丫,见秦五丫只笑不语,便又朝白庆年讪讪道:“年叔,我和秦家妹子是早就相识的。一道做生意时她可还不是朝青堂的夫人。”
“哦,原来如此。”
对于吴掌柜急于撇清的样子白庆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只也并没将吴掌柜的话放在心上。
在白庆年看来不管是从前就结识的还是之后相熟的,只要朝青堂与来客居有生意上的往来,或者说来客居的生意背后有朝青堂这一准煞佛就已经足够了。
白庆年这几年因着百府生意上的事情与青帮多有来往,为此对青帮十三堂内实力排在前三,地位却有些诡异的朝青堂也有四五分的印象。
甚至在这两年府里还有主子想通过他的手希望能与朝青堂的当家人结识一二,只可惜他与青帮的交情并就不深,相熟的堂主长老也并非是朝青堂的人,如此倒也一直没有机会。
想到这些,白庆年不由又思及他出云州府前,那一位托自己带来的书信。
信面上并没有写什么特别的字眼,至于封口上则是盖了红蜡的。主子的东西,即便他白庆年在白府有些体面也是不能私下问及的。
只是这里面到底是写了什么呢?
虽说白家也有些涉及水面上的生意,可但凡走水路,必是要打从云州府南柳江上过的。
柳江是青帮的根本,为此能管辖柳江的也必然只有青帮的总坛,也正是因着这样,白家自开始涉及水面上的生意便一直与青帮有所交情。
白庆年清楚的知道,这其中至少有八成的银两都是直接送往青帮总坛的。
可为何那位突然说要结交朝青堂了呢?
朝青堂的堂口一直是在柳北县上,柳北县城最然离云州府也不算远,可四面无水,朝青堂走的生意也多是路面上的买卖,与白家并无太多关系。
更何况他来之前还听说了朝青堂的当家人娶了夫人,夫人的娘家落在清水镇,为此朝青堂的兄弟也大多都迁到了清水镇上的分堂里。
来时白庆年也不觉得朝青堂的当家人是如何了得的人物,一个可以为了讨女人欢喜便将堂内的一众跟随着他卖命兄弟都迁入穷乡僻壤之处,又能成什么大气候。
可那位...
思及那位的手段,白庆年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等等白庆年忽然想到,这朝青堂当家人新娶的夫人可就不在眼前。
白庆年一怔,忽然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秦五丫一眼,只一看便是愣住了。
以这位秦掌柜的容貌...
白庆年左看右看,无论如何也都与那烽火戏诸侯的褒姒搭不上干系。
莫不是传闻有假?
可若不是为了那么朝青堂的当家人忽然将自己得用的人马都挪到清水镇上又是为了什么?
雅间内忽然沉默的气氛让吴掌柜有些尴尬,却又想不明白其中缘故,便只轻咳一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道:
“年叔,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吃这道豆腐鲫鱼汤了,你且尝尝味道。”
说罢吴掌柜亲自动手拿了自己面前的碗碟往里头盛上了小半碗豆腐鲫鱼汤递给白庆年。
白庆年很给面子,闻言果真小尝了一口便笑道:“味道不错,少放了姜丝?”
“知道年叔你不喜欢姜丝的香辣味,这道汤水特意嘱咐过后厨的大师傅要留心。”
“没有放姜丝,汤头倒也难得的不腥,比白家的厨子手艺好。”
白庆年顺势夸赞了一句,只他脸色自始自终带着管有的谦和的笑意,到让秦五丫看不出他的夸张是真心还是客气。
不过吴掌柜闻言却是十分高兴:“年叔喜欢就多尝尝。还有这道松芯鸡丝是楼里出的新菜,我吃着也觉得不错。
秦丫头你也试试,我可记得你从前做菜便不错。”
“我那些不过是粗浅家常手艺,比不上酒楼里的大师傅。”秦五丫笑,依言捡了几道自己爱吃的菜各尝了几口,觉得味道果然不错,只与从前吃到的又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