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日可是与王嬷嬷闹了不痛快?”
“并未。”福至认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答话。
“那王嬷嬷为何却总是躲着你呢?”秦五丫又问。
许是没想到秦五丫会这么问,福至愣了愣有些奇怪道:“嬷嬷不是说她最近眼睛总觉得眼睛酸吗?想来嬷嬷不愿意进厨房是怕被厨房里的烟火熏着了,不是故意躲着福至的。”
秦五丫:“...?...”
难得是自己的问话方式有问题,太直白了?
秦五丫当然不相信王婆子真是因着眼睛酸才故意不想去厨房的。莫说好几次秦五丫都在夜里看到王婆子挑着灯在自个儿屋里做缝补,不仅速度快,阵脚还细密。便说白日里整理物件时,王婆子也总能比秦五丫更快的寻到物件,这眼力可半点不带含糊的。
即便退一万步说,王婆子真是因着眼睛酸痛不愿意去小厨房熏烟火,这也没什么不能和秦五丫明说的,何故要躲躲闪闪?
想着秦五丫便又换了换语气,比之前更温和耐心的问:“那福至在院子里可住的习惯,有什么不开心的觉得委屈的尽管与我说,我与你做主和好?”
“福至没有不开心的,夫人和老爷还有王嬷嬷蔡嬷嬷福喜姐姐都对福至很好,福至每日都吃的很饱,穿的很暖,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委屈了。”
福至仰着小脸一板一眼的回答,只说道后来忽然顿了顿道:
“要说不习惯的地方,却也真有些,夫人我能直说吗?”
“当然。”秦五丫鼓励的点了点头。
“夫人家里有地吗?”福至抽出来半晌问。
“恩?”秦五丫不明白这小丫头怎么会一下子把思维跳到田地上去,不过还是认真道:“有的。”
“那夫人家里的地有人种了吗?”福至又问,稚嫩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都有人种的。”秦五丫点头。
秦五丫在手里的余钱足够后便托付过里正夫妇帮自己置办了不少良田,开春前也早就找好佣户帮着耕种,只等着入秋时找了人去收租子就成。
至于张山手里的田产也有不少,张山送聘时这些田产有九成都送到秦五丫的手里,秦五丫虽一直没实际去亲自看一眼,却也知道这些地的位置都是极好的,每年出产也有不少。并不需要秦五丫额外操心。
“那还需不需要人手了?”福至稚气的脸上刚刚那抹欣喜早就褪去转而换成了一脸的紧张,又问。
“应是不需要了的。”秦五丫想了想道。
“唉!”福至蹙了蹙眉,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道:“那便算了。”
“为何算了。福至你想做什么?”
秦五丫看着福至小老头似的叹气模样实在觉得有些古怪,可到底哪里古怪也说不清楚。
“我...我?...”
福至的笑脸纠结的皱成一团,半晌才略显得大声道:
“夫人,福至不想烧火了,福至想下地去干活。”
“什么?”
秦五丫一愣,随即问道:“为何忽然想要下地干活,莫不是院子里谁欺负了你?”
“没有人欺负福至,福至就是想下地去。”
福至拉扯了自己身上有些宽大的衣裳,变扭道。
“怎么,难得觉得做烧火丫头太幸苦了?”秦五丫略微蹙眉,有些不解的看向福至。
要说秦五丫当时会将福至买进来,便是因为这丫头虽然年纪小,可看着却是个老实的,不像是会偷懒干不了活的样子。
“不是不是。烧火不累,烧火闲的很。”
福至见秦五丫误会了忙解释道:“夫人做烧火丫头实在太闲了,福至每天都在灶头后面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啥事也不用干。”
说罢,福至又叹了口气,一脸认真道:
“夫人你花了银两买福至回来就是要让福至干活的吗?现在福至每天都吃的饱饱的,可什么活都不干,夫人岂不是亏了。”
“呃...”?秦五丫愣了愣问:
“你每日不都在在烧火吗?怎么能叫做啥事都不干呢。”
“夫人你不要骗我,烧火可不废力气,不算干活的。”福至想也没想就否定了秦五丫的话。
秦五丫哭笑不得,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那依你看,怎么样才叫干活,能吃饱饭呢?”
这次福至倒是没多想,一本正经道:“就是下地干活。从前在家里时俺爹就说了,只有能下地干活的人才算干活,才有资格吃饱饭的。”
“可我的地已经有其他人在干活了,并不缺人可怎么办?”
“这...这...”这些福至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哭着一张脸,许久才有些难过道:
“夫人府里依旧有别人替夫人干活了,不需要福至了。福至不能白吃这么多饭。要不然夫人还是把我卖了吧,能省不少吃食。”
“可我就是缺一个烧火丫头可怎么办?”
福至的话让秦五丫一阵啼笑皆非却还是强忍着笑意又问:“将你卖了我不是又要另外去买一个丫头来烧火?
一来一去还得另外付牙婆子利钱,可不更吃亏?”
“那夫人你不能自己烧火吗?”福至又问。
“你也说了我是夫人,那你见过做夫人的自己烧火的吗?”
“没有。”福至丧气的歪了脑袋,想了想又认真道:
“那要不然夫人还是留着我吧,我往后会吃少一些的,一日就吃一个馒头?不,半个就好了。福至人小,半个也饱了。”
秦五丫没想到福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只伸手摸了摸福至额前的碎发。
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沉默了许久秦五丫忽然一笑道:“家里的口粮多,福至每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的饱饱的才能将身子养好,养壮实了。等将来福至长大了也有了力气我便送福至去地里干活可好?”
一听等长大后能下地去做活,福至很是开心,可又想着如今年岁还小便有些犹豫起来:
“那现在...”
“现在便当是欠了我的,等你长大了一块儿还,福至可会赖账?”秦五丫知其所想,随口补上了一句。
小孩子到底是纯真的,不过是略微一激,便忙举着三指朝着秦五丫保证:
“福至不会赖账。夫人,等福至长大了多干活,把吃掉的口粮加倍还给夫人。”
“那我等着。”秦五丫笑了笑点头。
这日入夜,吃过夕食,秦五丫唤了王婆子在院子里说话,将白日里福至那丫头的心思一五一十的说与了王婆子听。
王婆子听了也很是动容,只是过了半晌却又忍不住道:
“夫人,福至那丫头是个实诚的孩子,做事也勤快,可有一点我老婆子却是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哦,是什么?”秦五丫奇怪。
“那孩子实在太会说了些,我每每一进厨房她便与我唠叨,一说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听的我的一双耳朵都有些受不住。”
王婆子苦涩着老脸尴尬道:“夫人,往后你让蔡婆子替了我厨房的事可成,我便将她的活计都做了。”
“奇怪,我白日找她说话时,也并不觉的这丫头话多了,嬷嬷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秦五丫不明所以。
“夫人,我头几日也不觉得福至这丫头话多,反倒还觉得她比福喜活泼些,显得院子里多了份人气。
可谁知道这丫头打第二日起就与我说起了她家里头的那点事情。因着许久没人这样和我说话了,初听时倒也亲近,便由着她说了。
只不想她竟是说出了兴致,头一日说了她家里的事情,第二日便说起来她几个弟弟妹妹每日要吃多少吃食,跑几趟粪坑,入夜后小的要打几次嗝,大的要踢多少回被褥。
一项一项的算着时辰与我说,直说的我这几日脑仁都跟着发胀。”
说罢,王婆子似是有想到了福至念念叨叨的魔音绕耳,竟不自觉的抖了身子。
秦五丫听了王婆子的话也有些诧异。白日里秦五丫听福至说话便觉得这孩子说话的思维有些奇怪,想的多了些。
只是到底也没觉得福至有多烦人,可现在听王婆子说起来,秦五丫也隐隐觉福至确实有些呱噪了。
不过到底是小孩子,或许是因着才了离家,想着家里头的事情,又觉得王婆子面善才有意亲近也是说不准的。
想着秦五丫便对王婆子劝道:“福至或许是想家里的弟弟妹妹,你便让她说说就是,等再过些时日,她将家里的事情都说完了也就不会再说了。”
“可她昨日已经与我说起了她们村儿住在村头的余瘸子家的土狗掉了三颗牙齿。”王婆子的声音不知觉的有些发颤。
秦五丫:“...?...”
且说张山自那日说要在耳房后面修个火房之后,第二日便遣人去了柳北县城找了县城里修葺地龙手艺最好的几个匠人,又另外叫了镇上善修房搭院挑夫帮工。
因着人手齐全,一大伙人连带着置办材料盖房挖道统共不过忙活了五日便大功告成。
火房的面积不算太大,与前头的耳房相比也相差无几,只是房子当中另又葺了半道矮墙,被秦五丫分作了里外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