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丫身形娇小,虽现在胖了两圈,可套上张山的袍子到还是宽松的。秦五丫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连男装都穿不上了,她可真不想见人了。
袍子有些长,秦五丫又让福喜从张山的衣柜里翻出一条腰带,松垮垮的系上,从腰带上方拉出了一些布料方才没有踩到脚。
这样看着倒有些像后世的长裙,只肩膀处实在宽大了些,故此有些不伦不类。
秦五丫也不太在意,反正有不出门,只在院子里走动走动,难看便难看了吧。
秦五丫收拾了出门,却正巧碰见被蔡婆子迎进院子的张氏,张氏带了一笼子吃食,抬眼便看见了秦五丫,待注意到秦五丫身上的衣裳时,不由愣了愣,随即又笑道:
“我倒是将这事给忘记了。娘前些日子还去了布庄,说你过几月身子大了,从前的衣服怕是不好穿,要再做几身。只没想到你这肚子大的这样快。”
秦五丫闻言脸红了红。
其实还不足五个月,秦五丫的肚子真不算大,只人却胖的厉害。
可这话秦五丫也实在没好意思对张氏说出口,便干脆默认了。
张氏回去后没几日,便又带着衣服上门了。
从里到外足足好几身,不是什么昂贵的料子,不过摸上去舒服结实,是秦五丫所喜欢的。
秦五丫接过衣裳试了试有些宽松,不过想着等月份大起来了应当是刚刚好的。
张氏回去的时候,秦五丫塞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她。
张氏愣了愣,最后也没说什么便接了下来。
只后头几日,张氏便总时不时的又送来些吃食,甚至还有小孩用的鞋袜小衣,样子到不见多可爱有趣,但阵脚却是细密平整,料子摸上去也柔软。
秦五丫知道她虽给张氏留了宅院,可一家四口的生活来源全靠秦大山在郊北作活的月钱。
秦大山是个踏实的,上月里刘大给他升了个不大不小的工头位置,手底下管了五个伙计,月钱照比从前要涨了半贯。
这点月钱说多不多说少不说。若是放在穷苦点的人家眼里,已是不错了。但这份不错其实也仅仅只是足够秦大山一家四口吃饱喝足罢了,想要再有些结余就得从牙缝里省下来。
秦五丫也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很清楚张氏第一次送来的衣裳背后所代表的价值是意味着什么。
可她做不到去推脱,因为上头的一针一线都是林氏亲手缝制的。
哪怕很大的程度上,秦五丫都有些看不上想林氏这样性格的女人,甚至在一度秦五丫都是恨林氏的。
可无可否认的是,林氏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她在竭尽自己的可能想给自己好的,只是她的爱太过懦弱了些。
十一月,云州府下了第一场雪。
秦五丫披着一件狐皮的斗篷畏缩着身子靠在火盆后头,看着时不时从铜炉四侧溢出来的微红的火苗,竟有些饿了。
秦五丫忽然想吃火锅,虽然明知道在云州府没有火锅,可秦五丫真的馋了。
早上吴掌柜过来对账,理清了年结,由蔡婆子送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蔡婆子还没出来。
福喜和福至由魏氏带出去采办年货去了。屋子里只有秦五丫一个人,秦五丫想和人说说话,就说她想吃火锅了,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要找谁去说。
呆坐了许久,秦五丫忽然笑了。
她这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么,虽然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可六个月大了,许是能听到她说话了。
秦五丫摸了摸肚子,却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她肚子里的这个未知生命,是应该叫宝宝呢,还是应该叫孩子。
似乎叫什么都有些怪怪的。
秦五丫的手指放在斗篷下隔着薄薄的里衣在浑圆的肚子上打圈,依旧圆润却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蛋上,一双眉微蹙了蹙,像是在想什么,有些纠结。
“要不然就叫你将生吧。”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秦五丫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最后却松了一口气,笑道:
“将生,你也别嫌你娘给你起的名字不好听。你娘我是个俗人,没啥取名字的天赋,你若是觉得不能接受,等将来懂事了自己与你爹去说,改一个你喜欢的。”
“将生,你娘现在饿了,想吃火锅了,你想不想吃?
我觉得你应该是想吃的,自打怀了你,你娘的食量就成倍成倍的往上长,连带着许多从前不喜欢吃的也都开始乐意吃了。你老实说,这些是不是都是你想吃的,只借了我的嘴吞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在回应,还是在抗议,秦五丫忽然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撑的有些绷紧的肚皮下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再踹自己。
秦五丫一愣,随即眼睛眯了起来:
“还是来说火锅吧,你想吃什么料的,辣的还是酸的?
对了,你还不会说话,要不踢脚吧,要辣的踹一下,要酸踹两下。”
说罢,秦五丫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将所有精神都击中在了抚摸着肚皮的手心上。
屋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安静的似乎还能听到勉强铜炉内火苗的噼啪声。
“怎么没动静?”
秦五丫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肚皮下的动静,有些摸不准道:
“不踢是个什么意思,不喜欢辣的,也不喜欢酸的?
那你喜欢什么?莫不是要甜的?!”
像是要验证秦五丫的说法,肚皮下忽然又动了动,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在秦五丫的掌心处,秦五丫感觉自己的掌心有些发热,脑袋也有些发蒙。
甜火锅?
这真能吃吗?确定不是黑暗料理。
入夜,秦五丫让从外头回来的魏氏在屋子里架起了锅子,往里头撒了清汤散碎佐料,随后拿着一罐蔗糖停住了。
这是放呢还是不放呢?
张山从外头回来,去了袍子,在耳房洗净了手脸方才从走进屋内。
只一进屋张山便看到屋里魏氏带着福喜福支两个小丫头在摆弄一些生鲜的吃食,而秦五丫着或者一罐糖罐子盯着架子前的锅子发呆。
“在想什么呢?”张山问。
“我在想要不要往锅子里倒点糖下去。”
秦五丫抬眼看了看张山,并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张山身上。只一眼便又将心思放到了手里拿着的糖罐子内。
“你打算煮甜汤?”
张山看了看秦五丫面前足有脸盆大锅子有些奇怪,这锅子煮甜汤也未免太大了些。
秦五丫摇摇头撇了一眼魏氏手里片好的生肉道:“不是甜汤,用来煮肉的。”
张山一愣,半晌问:“煮肉撒糖好吃吗?”
“不好说。”秦五丫认真的想了想道:“将生想要吃甜的。”
张山奇怪:“将生是谁?!”
“就是肚子里那个。”
秦五丫垂眸,平静的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浅浅一笑。
“他叫将生?”张山有些摸不到头脑:“何时取的名字?”
“今天,突然一下不知道叫他什么才好,便随口叫了。”
似是已经想明白了,秦五丫手里的糖罐松了几松,细碎的白糖融入滚烫的汤水内,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为什么叫将生,可有说辞?”
张山坐到秦五丫身旁,很自然的取了摆放在一旁的清洗干净的菜食,一样一样自然而然的往锅子里送。还时不时的用筷子撩拨几下。
显然,对于吃火锅,张山是无师自通的。
“没什么说辞,只是想不出叫什么,将来要出生就叫将生。”秦五丫笑,从锅子里撂出一块汤熟的肉往嘴里送。
张山被秦五丫的理由弄的哭笑不得,不由又问:“将来要生叫将生,那等生出来了叫什么呢,难道叫已生?”
秦五丫没理张山,觉得他取名字或许还不如自己呢。
咀嚼了两口嘴里的肉片,秦五丫表情有些奇怪,不过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怎么不好吃?”张山问。
秦五丫看了看张山,不知道怎么回到,许久道:“要不你试试?”
张山顿了顿,不过并没有拒绝:“好。”
“味道如何?”秦五丫侧目看着张山笑问。
张山凝眉学着秦五丫的吃法咽了下去:“说不好,有些奇怪的。”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秦五丫如实点头。
“那你还吃。”张山笑,揉了揉秦五丫的脑袋宠溺道:
“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有些怪怪的。”
“有吗?”秦五丫抬头看着张山的眼眸,想从他如墨的黑瞳中看出一些什么来,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出。
“张山,你喜欢将生是男娃还是女娃?”秦五丫忽然问。
“男娃吧。”张山想了想道。
“为什么?”秦五丫又问。
“将生这个名字,用在女娃身上不好听。”
张山答的一本正经,秦五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打算叫这个呀,等这小东西出生后再取一个不就好了。”
“不用了,就叫将生吧,我觉得挺好。”
张山笑,嘴角微微勾起,明明并不是如何出色的面孔,此时看上去,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股特别的吸引力。
秦五丫呆了呆了,忽然脸色微红。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色所迷吗?
“你在想什么?”
张山捕捉道秦五丫脸上的动人,眸色忽然暗沉了几分,笑道:“快些吃,今夜早些睡。”
“呃...好。”脸色的脸更红了。
嗯,一定是汤水太热了,有些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