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媳妇叹气。

她又何曾不知道王大花是个惹人厌的。只相较于王大花的骚扰，她反倒更担心自家女儿现在的样子。

若是杏花要嫁的人家是村子里的普通农户也就算了，可偏偏曲家是镇上的富户，曲三少爷又是个读书人，定是看中规矩的。眼瞧着过完年就有嫁了，见女儿还是这么没头没脑一点就炸的性子，里正媳妇哪里能不担心。

“你娘说的对。”秦五丫明白里正媳妇的心思，当即笑着拍了拍杏花的手道：“别动气，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回去不成。”

“噗！”杏花转怒为笑，掩着嘴道：“五丫姐，你可真坏。”

“你五丫姐坏的地方可多了，等会儿给你看看。”说着秦五丫便松来了杏花的手，不紧不慢的从炕上下来，穿好鞋子，整理好衣裳，这才对张山点了点头。

张山会意一笑也同时起身，两人率先走出屋子。

里正夫妇和杏花虽然不明白秦五丫要做什么，不过也很快跟在身后出了屋子。

“姓李的不要脸，坑骗咱家外姓人，现在躲在屋子里头不出来是心虚了吧！有本事就出来！出来当着大家伙的面好好说道说道......”

院子外头，眼见者围绕过来看热闹的的人越来越多，王大花就像是被人灌了兴奋剂一样，越骂越来有了劲头。

秦五丫站在院门内耐着性子听王大花骂了一会儿，方才对张山无奈一笑，推开了院门。

王大花显然没想到骂着骂着门就开了，触不及防间，被推了个趔趄，硕大的屁股就埋在黄泥地里。围观众人哄堂大笑。

秦五丫垂眸打量了摔在地上的王大花一眼，又越过王大花看了看她身后因觉得丢人已经沉下脸来的秦老汉和秦大壮两人，一时冷笑。

这就是老秦家的男人，坏到骨子里不说，还没胆子，想挑事又叫一个女人来出面。这会儿见王大花出丑了又觉得丢脸，也不想想在整个李家村，老秦家的男人哪里还有一点脸面在。

“秦家大伯，你们这大过年是来咱家唱猴戏来了？”秦五丫挑眉轻笑。

围观的李家村人并就大多瞧不惯老秦家的做派，这会儿听秦五丫调侃皆是很给面子的笑闹了起来，一时王大花和秦家父子脸更黑了

秦老汉狠狠的瞪了地上的王大花一眼，转头朝着秦大壮怒斥：“还不把你婆娘扶起来，尽会丢人现眼。”

秦大壮也觉得丢脸，灰溜溜的垂着脑袋去扶王大花起身。

可不想王大花生完孩子后身子越来越肥硕，饶是秦大壮常年下地有一把子力气一下子竟也没办法把王大花从泥坑里拔起来，反倒自己还被王大花拉的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也跟着坐下去。

虽然最后好不容易给稳住，可听着村里人的哄笑声，秦大壮也知道自己这下脸面算是丢的更加彻底了。

“笑什么笑，就知道姓李的没一个好东西，老娘差点摔了个半死，你们这帮人还乐上了，都是没安好心的。”三人里反对王大花是惯来脸皮子厚的，见众人取笑，气的涨红了脸逮谁骂谁。

只王大花这人平日歪心思虽多，可智商也时不时的秀一下下线，这会儿呀她一句你们姓李的都不是好东西，可不正是把整个李家村的人都给骂进去了？

要知道李家村里除了他们一家子姓秦外，其他人可都姓李。

你说她王大花这会儿是来找李德顺家评理，前头也骂骂咧咧的把整个李家村的村名都找来围观看热闹。可两家都没掐起来了，她就一口一句你们‘姓李的’，‘都不是好东西’，就没脑子的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眼见着围观的村人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饶是秦五丫这会儿都忍不住抚脑，对王大花智商秀下线表示深刻同情。

不过王大花显然也没有在意这些，只见她一手抓着秦大壮一手撑着烂泥地，折腾了几下总算是从泥坑里爬了起来。

只这一站起来还没等王大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忽的觉得小腿肚子一疼，整个人不稳就尖叫着又摔到坑里。

秦五丫活动活动了右脚，嫌弃的看一眼鞋底沾上的黄泥，转而不紧不慢的笑问：

“怎么，腿肚子上的窟窿补齐全了？

既然你这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要不，我这会儿再给你长点记性？”

张山挑眉笑看了秦五丫一眼，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媳妇儿平日里看着是温和，可等动起手来还真一点不含糊。

秦五丫咧嘴朝张山笑笑，侧耳低声道：“吵架这种事情我不在行。再说了，和王大花吵架太丢人，倒不如动脚痛快些。”

“有道理。”张山一本正经的点头。

“你怎么能对你大嫂动手？！”秦大壮见秦五丫见面就是一脚，前后两次毫不客气的把王大花整到地上，当即脸色就黑了下来。

即便他之前还对自己这个小妹子抱有一丝同情和愧疚，在秦五丫接二连三对自家媳妇动手后，秦大壮觉得自己的那点同情心和兄妹情也都剩不下多了。

当然秦大壮觉得这都是秦五丫自己的问题，觉得是秦五丫太不把家里当回事了，却没有想过秦五丫那一次动手不是因为王大花的挑衅呢？

难得是个包子就得一辈子都得被你们老秦家捏在手里了，被打被骂被卖都活该受着，不能存一点反抗的心思？

别说是秦五丫的性子本来就不是会吃亏的，就是泥人且还有三分土性呢。自己欺人太甚就不要怪别人没给你脸面。

相较于秦大壮一门心思扑在自家媳妇身上，秦老汉现在显然没有心思留意，第二摔进坑里鬼哭狼嚎的大儿媳妇有多丢人。

确切的说，秦老汉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站在秦五丫身边的张山身上。

也难怪秦老汉会把注意力放在到张山，别看张山没怎么说话，可就刚才秦五丫和张山若无旁人贴耳说笑的样子，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明白两人的关系。

‘难得这人就是那贱丫头傍上的大老爷？’

秦老汉上上下下将张山打量了一遍，见张山身量虽然高大，可面容却很年轻，且身上穿的衣裳也不见得多富贵，当即就蹙起了眉来。

‘不是说这丫头爬上了富贵人家大老爷的床，成了姨娘了吗？怎么看着不太像呀？’

若是秦五丫知道秦老汉此刻的想法，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

或许在秦老汉和王大花这类人的想象里，有钱人家的老爷即便不是脑满肥肠、穿金戴银，也应该都是有些年纪的，甚至于都能做自己爹火爷爷的那种才复合常规。

可偏偏张山不但年纪轻穿的也寻常，虽然比起村子里的农户体面了不少，可与秦老汉和王大花想象中的地主暴发户有着明显差距的。

“你五丫头的男人？”沉默了许久，秦老汉还是忍不住朝着张山问了一句。

张山看了秦老汉一眼，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见张山点头，秦老汉又问：“你是镇上的老爷？”

‘镇上的老爷’，这是什么说法？

张山嘴角微微动了动，一下有些摸不清秦老汉这句问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张山想着自己现在确实是住在镇上，且父母早亡，下头还有一个小的，算起来应该也算是‘镇上的老爷’一类的吧？

想着，张山不置可否，便又点了点头。

张山这两次点头，自己并不觉得如何，可秦老汉的脸色却精彩了起来，咋喜咋悲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秦五丫看了一眼秦老汉欲言又止的模样，又看了看身边的张山，扬了扬眉低声问：

“你猜他这是抽了什么风？”

张山早就明白秦五丫和秦老汉之间的积怨，这会儿见秦五丫完全将秦老汉当作陌生人调侃倒也不奇怪，只笑道：

“或许他是再后悔前头把你卖了吧。”

“呸，他会后悔把我卖了就见鬼了。”

秦五丫撇了撇嘴不屑道：“你没瞧见前头他得了我那十两银子时的神色，怕是我当时找把西瓜刀剁了他的手，他都未必肯把手里的银子得丢了。”

“这话我相信。”张山轻笑：“不过他现在确实后悔了。”

“他能后悔什么，难不成是后悔把我卖早了，卖便宜了，觉得亏了？”

秦五丫随口嘟囔了一句，却见这次张山并没有开口。

秦五丫一怔，随即却睁大了眼睛看向张山，道：“感情我说对了？”

张山但笑不语，秦五丫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自己这是赶上了什么样的一个爹，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些。

秦五丫和张山说话是声音压的有些低，而秦老汉占的位置又在下方，为此秦老汉并没有听清楚秦五丫和张山两人之间的嘲弄调侃之言。

反对因为看到两人窃窃私语附耳说话明显感情很好的样子，秦老汉的眼里不自觉的闪过一道精光。忽然抬头，面上带着了几分红光，朝张山客气的问：

“你纳了我闺女做妾？”

要说秦老汉这会儿脸上的表情看上还真像是来拜年而不是来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