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招聘时几乎没有秦五丫什么事情,大多是何丰在考量那十几个应聘帐房先生的文人数术方面的学问外加从前有过什么工作经验之类又因为什么原因不做了之类的问题。
而秦五丫则是在何丰敲定了第一轮人选后,逐一问清了这些人除了暮云山原本开出的固定福利待遇以外还有什么特殊要求需要满足后。
再从中挑选出了五个复合暮云山庄工作流程及其利益的五人,最终确认盖个章。
前后不过三天的功夫,五名帐房先生的名额就最终确定了下来,并且每人都当场签下了为期十年的契书。
帐房先生如秦五丫原本预计的那般好找,可要找一个会识文断墨的婢女却真真是一件难事。
这不何丰的招工启事几乎贴满了清水镇的大街小巷足足有七八日也没见有一个女子到应聘点来应聘的。
秦五丫无奈只好换思路又去各大牙人市场托那些南来北往的人牙子帮自己寻找。也算是秦五丫运气不错,就在秦五丫连着托付了五六个人牙子帮忙没有音讯后,只约莫过了小半个月,便有一个人牙子带了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四五的妇人来。
按理说要正经婢女的年纪最好是在8到14岁左右,因太小了不好养活,而太大了若是没有特殊用处,没几年可以用就得放出去。
而人牙子带来的这个女子年纪已经有二十四五,又作妇人装扮显然不是能做婢女的模样。秦五丫奇怪挑眉问那人牙子:“这妇人就是你给我找的婢女?”
人牙子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赔笑道:“夫人您要找个婢女容易,可要找个能识文断墨的委实太难了些。”
说罢那人牙子有忙解释道:“我这是没处挑去了,您别看她年纪大了些,可除了这一点外,其他的却是全都符合夫人的要求的。”
见人牙子这般说,秦五丫也有了几丝兴趣转而问那妇人道:“你可识字。”
“识的一些。”妇人面容憔悴,微微着垂眸,说话是声量虽轻却也得体。
秦五丫见此,便有了几分满意又道:“会写吗?”
“会。”妇人点了点头。
秦五丫惊喜又问:“那可会数术?”
见妇人依旧点头,秦五丫面上带过一丝喜色,便开始仔细盘问起妇人的出身来:“你叫什么?是什么出身,又因何被卖?”
“奴婢,娘家姓叶,从前老家相熟的人都唤奴婢一声叶二娘。”叶二娘面色恭敬道。
秦五丫看了叶二娘的年龄和装扮又问:“叶二娘,你可是许过人的?”
“奴婢八年前因家道中落,被族中亲伯许配给了一户大户人家,做了妾室。”叶二娘答。
“又因何故被卖的?”见叶二娘刚刚话语中用的是许配二字,秦五丫心下不由疑惑。
虽说在大历朝妾室的地位不能与正妻相较,可是妾室与妾室之间也是有身份差别的。比如好人家的姑娘做妾大多是良妾,虽然在地位上不如正妻,可在大历法律里也属于平等的良民阶级。是不能随便被打骂贱卖的,若是出了人命也同样要背上官司。
可若是贱妾就与良妾不同了,贱妾大多是从人牙子手里买卖得来的,原本就是奴婢的身份,是贱籍。只因各种缘故上了主人家的床,得了一个妾室的身份。
贱籍的妾虽说是也是妾,其实与奴也差不多多少,主人家若是不满意便是打杀发卖了在大历法律上也是无人过问的。
奴从另外一个层面上已经是不被法律承认为‘人’了,所以身份极为底下,便是寻常穷苦农户,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一半也甚少会将自家子女发卖给人牙子。
因着这一旦入了官册,便是正是从良民便成了奴籍,成了贱籍。
若是没有遇上好心的主人家归还其卖身契,且同时去官家撤籍,那么奴籍的身份就要跟上一辈子。甚至于连奴剩下了的孩子也同样会是奴籍,女子不能自由婚配,男子也同样不得考取功名。
福喜嫁给刘大前,就是秦五丫特意走过一趟镇衙亲花了银钱自替福喜改了户籍,将福喜从奴籍赎成了良籍。
而这叶二娘既然识文断墨显然从前也是出身在富贵诗书人家的,即便是后来因家道中落且被族内叔伯许配给了大户人家做妾,也应该是属于良籍的良妾范畴。怎么好好的,最后又落到了人牙子手里了呢?
买卖人口这种事情在大历朝实属寻常事情,也并不算稀奇。
可这其中也有严苛的规章制度。如果不是父母双亲贱卖或者官家定罪,寻常人是不能私下里将好好的良民卖做奴籍的。因为一个弄不好,被人以贩卖良民逼良为贱的罪状告上官家也是会惹麻烦的。
所以即便秦五丫心下已经十分满意叶二娘了,有些事也不能不问清楚。毕竟招聘秘书是为了给自己解决麻烦的,不是为了给自己惹更大的麻烦来的。
显然是不太愿意启齿往事,叶二娘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秦五丫,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艰难道:“奴婢夫家惹了祸事,得罪了官家。”
“官家?”秦五丫一愣,显然没想到叶二娘会说出这个理由来,忙问:“你是说你夫家惹了什么罪事,家中所有女眷都被发配做了罪奴?”
“是。”叶二娘面有泣色,不过任就强制镇定的点了点头。
“可能与我说说你夫家是因惹了什么罪事才会落得如此境地的?”
秦五丫蹙眉,她会问叶二娘这个问题并不是因为她圣母光辉发作想要替叶二娘夫家申冤,而仅仅是为了判断叶二娘夫家得罪的人或者说是被判的罪宗是不是重罪,会不会祸及到她这个买奴之人而已。
“是...贪腐之罪。”叶二娘面色白了又青,虽觉得难以启齿却最终还是将实情告诉了秦五丫。
原来叶二娘是帝都附近某个镇上的诗书人家出身,因家道中落被族中叔伯送去给帝都一个余姓富户人家做了妾室。
待叶二娘加入余家后,才发现那余家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买卖人。
余家这辈一共有三房男丁,大房走了仕途,在帝都附近某个县城的认知一方父母官。而二房做茶叶买卖,三房则做了绸缎买卖。叶二娘是余家三房的妾侍。
事情的起因是因余家二房做茶叶买卖的那位余二爷在红楼里相中了一个清官,想将这清馆人赎回家去做妾侍,却不想那清馆人早就相好的,是帝都某正三品侍郎家的一个小少爷。
余家二房老爷不知其事,竟自大的想动用财力强卖那清倌人,结果被侍郎家的小少爷知道了这件事,这一闹就闹大了。
按理说余家二房老爷得罪人应该祸不及大房和三房,可偏生那侍郎家的少爷是个狠角色,且余家三房有好死不死的并没有分家,这不那侍郎家的少爷轻易的动用关系给余家大房那个做了县丞的倒霉蛋按上了一个官商勾结贪污腐败的罪名。
最后整个余家都受牵连,三房皆是落了个抄家发卖的下场。
其实寻常的贪腐罪最多是革职查办,甚至有些不过是官降半级很少而已,很少祸及家眷甚至抄家发卖的。
可偏生那侍郎家的少爷却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虽让人给余家定的是贪腐之罪,却在贪腐的银两数目上做了手脚,使得余家大爷的贪腐数目足足高达了百万两之多,这才成了重罪,被判全族抄家发卖。
其实余家大房不过是个正八品县丞的官职,说是一方父母官,平日里油水也确实能捞到不少,你说他贪污个万把两还算是有个由头,可若说是百万两却实在太扯淡了。便别说余家大房贪污的手段有多高明了,只怕把整个县城都卖掉了恐怕都凑不出百万两官银来。
不过即便是谁都知道这罪名扯淡又有什么关系,谁让余家从前也只是农户耕读出身的,在帝都并没什么后台,却还学着富贵人家的做派去红楼与人争分吃醋,这才落了一个全族抄家女眷发配的下场。
秦五丫听叶二娘将事情都说明白后心下难免有些唏嘘。
不过秦五丫倒也并没有多同情余家的下场,虽然余家的女眷们着实倒霉可怜了些,可天下可怜人太多了,真要同情起来恐怕秦五丫有多少财力都同情不过来。
了解事情的缘由,秦五丫对能不能留下叶二娘也有了一些计较。贪腐之罪并不大,虽然余家被定下的贪腐金额确实有些吓人,可再吓人毕竟也不是谋逆之类的惹人盯梢的罪状。
且叶二娘只是余家三房众多妾室中的一个,并不算出挑,即便余家得罪的人还不肯放过余家,也大多将视线都注意在余家那的男丁子嗣上,谁会有心去留意一个妾室的出路呢。
想着秦五丫变又问叶二娘:“我看你年纪不小了,既然与人做了八年的妾室,可留下了子嗣?”
叶二娘闻言苦笑着摇头:“夫人是个强势的,老爷的几个妾室都没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