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留在山庄上的各处管事雇佣仆妇加起来统共不足百余人,即便大雪将整座暮云山庄封锁了数十日,单就山庄上自产自足供应的蔬果肉食等就足够整个山庄所有人的三餐供应了。
也是因此连日大雪虽然将整个山庄都与外界隔离了开来,却并没有引起恐慌。除了大部分室外的工程因天气过于寒冷而被迫停下来了以外,普通日常工作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与往日并没有太大差别。
秦五丫自打生完孩子后身子骨反对比从前做姑娘时还好了几分,并不似往年那般畏冷。
这日天晴,秦五丫见院子里雪积的足够高,便让奶娘将张未晏和秦小宝两个小家伙裹严实了又各自带上手套口罩线毛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杖。
这会儿两个小家伙各自拿着萝卜、碳球、大枣、木桶等辅助工具在院子里学着秦五丫的样子将滚好的雪球叠到一块儿。
两个小家伙推的雪球体积委实不小,偏生两个都是倔脾气明明抱不动也不要奶娘仆妇帮忙,只一人一边扭动着臃肿的小身子齐心合力相互合作。
张未晏累的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不过一双眉眼乐呵呵的,显然不将这点疲惫放在眼里。
相反的秦小宝的脸色却有些发白,秦五丫心知不好便赶紧让叫候在一旁的仆妇取来了热水毛巾,又让奶娘将秦小宝抱到一旁的暖格内。
拿热水擦了手脸,又哄着灌下一口早先便准备好的热红糖水,见小宝的脸色暖和了几分方才松了一口气。
秦小宝刚出生时因为张氏奶水不济喂养的并不好,这几年虽然缓过来了,可身板看上去却还没有小一岁的张未晏厚实。
“娘,小宝哥怎么了?”
张未宴一个人在雪地里玩闹了一会儿见秦五丫和秦小宝一直不从暖阁内出来,觉得无趣便也扔下了手里的雪团带着满身的碎雪冰渣子也兴冲冲的跑进了暖阁内。
“你小宝哥没事。来,娘也给你擦擦手脸。”将秦小宝交给奶娘,秦五丫另搅了热布巾给张未燕擦了脸.
待再要擦手时却发现小家伙套在棉袄外的袄套沾湿了大半,不由苦笑,便只能遣了仆妇去里屋给两个小家伙拿换洗的袄套,又让人往暖阁四角处的火盆内多添了几块银炭。
烘干了身子,又换上了新棉套,秦五丫命人将画室里的画架、纸笔和颜料都挪到了暖阁内,让奶娘带着两个小家伙在暖阁里涂鸦,自己则取了账册将山庄内这一年的进出账又核实了一遍。
原本也只是闲看,可这一次许是秦五丫看的仔细的缘故,还真发现了一些问题。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入冬后,山庄上的银炭数目与账面上的有些出入。
目前整个暮云山庄上一共存放着三种等级的炭块。最多的是普通松木炭,价钱较为低廉,不过烧起来烟雾重了些。
第二种则是青炭,炭品比寻常松木炭要好些,容易点燃,烟雾较少,自然价格也要高上许多,是秦五丫备下给一些入冬后还持续留在山上工作的中高级管理层使用的,存量中等。
第三种便是现在暖阁内烧着的银炭,银炭燃烧力长久,几乎无烟,是云州府内出售的炭块中几乎品质最好的炭块。
银炭唯一的缺点就是售价过高,即便是秦五丫也舍不得总在屋内烧银炭,大多只是在内室或者暖阁几个给孩子玩闹的小区域内烧上一些,其他地方也多半用青炭或者松木炭。
腊月前,因日头足够好,暮云山上白天的气温还算过的去,为此秦五丫也只在入夜后才偶尔命人烧上一个火盆。且加之银炭能燃烧的时间不短,便是烧足半个晚上,一日也顶多废掉两三块。一月只需百余块不到便也足够了。
到腊月后炭火使用率极限上升,一个月大约要翻上两番,差不多是三百余块左右。
依照暮云山庄长期使用物品的备货进货规定,这种消耗量日用品的备货量应该是月使用量的二十倍。
也就是说若是按照腊月前银炭使用量,山庄内负责日用采办的管事封山前最后一次采办银炭的数量应该是两千块左右,即便是按照腊月后的使用量也顶多六千块便足够。
可秦五丫却在日用品的细账上发现大雪封山前,山庄内最后一次银炭进货数量是一百七十笼,也就是一万七千块。这个数目几乎快和山庄内每三月采办的青炭数目相差无几了。
让人去书房取了庄里内部用的细物账册,仔细校对了这两个月银炭和青炭的使用量,却发现两种炭火的使用量都在正常合理的范围内,甚至银炭的使用量还比秦五丫之前预计的低了两成。
秦五丫微微蹙眉,对站在身旁的一个婆子道:“去将叶秘书长和严管事叫来。”
“是,夫人。”婆子应声,取了蓑衣匆匆退了下去。
一旁和秦小宝玩耍的张未宴眼尖,见秦五丫空闲下了来,便拿了刚画好的涂鸦给秦五丫看:“娘亲,你看看宴儿画的画,可好?”
“好,娘亲看看。”不好扫了张未宴小同志做画家的兴致,秦五丫佯装颇有兴趣的接过一张花里胡哨,填满了五颜六色的各色颜料的画纸。
虽然根本看不出画纸上画的到底是什么鬼,不过依照以往的经验,秦五丫还是违心的夸赞了一句:“我家宴儿画的可真好。”
“真的?”
张未宴白皙的小脸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的好似两颗大葡萄一般,抬眼看着秦五丫兴奋道:“娘亲真的觉得宴儿画的好?”
“这是自然,宴儿长大后一定能成为咱们云州府最好的画师。”秦五丫继续睁眼说瞎话。
张未宴深信不疑,又高兴的问:“那娘亲猜猜宴儿这会画的是什么?”
“......猜...猜...?”秦五丫嘴角抽了抽。
这么一团鬼,要怎么猜,这难度系数未免也太高了吧?!
丝毫没注意到秦五丫面部表情的僵硬程度,张未宴同志依旧兴致勃勃的追问:“娘,你快猜猜!”
“额......”
秦五丫眼角也跟着抽搐,本想避而不答,可一低头见小家伙的眼神实在太过真挚,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无奈之下秦五丫只能随口猜测道:
“宴儿画的是大猩猩?”
“......”张未宴闻言,原本还微扬的嘴角一瞬间跨了下来。
秦五丫心知不好,忙补充道:“宴儿画的是野山猪?”
“.......”张未宴。
难道还不是?
秦五丫头大,只能陪着笑脸小心问:“宴儿画的是什么?娘亲笨猜不出来。宴儿与娘亲说说?”
“娘亲,宴儿画的...画的是爹爹。”张未宴小嘴煸了嘴,眼圈发红。
什么?这坨大猩猩是...是山爷?!
秦五丫闻言,拿着画纸的手指止不住的抖了又抖。
半晌,秦五丫的双颊脖子被憋的发红,牙齿轻颤,发出诡异的咯咯声。
张未宴的脸色发青:“娘亲,你想笑就笑吧。”
“娘...娘亲...没...没有想笑。”秦五丫的耳根由红转紫,牙齿打颤的更加厉害。
张未宴的脸色漆黑:“娘亲,你就别憋着了。”
“噗!”秦五丫破功。
“娘亲...你果然是骗宴儿的。”张未宴黄豆似的眼泪珠子好似不要钱一般掉了下来,秦五丫措手不及:“没...娘亲没有骗宴儿,宴儿画的很好,只...只是娘亲太笨了。”
说着像是为了增加自己这话的可信度,秦五丫拿了画纸左看右看又好一阵细看,一本正经的胡扯道:“之前没发觉,现在看着还真是像你爹爹,你看这鼻子,这眼睛,画的就和拍照似,一模一样。”
“娘亲,什么是拍照?”不得不说,张未宴同志在听话找重点这一方面和他爹一样有天赋。
“拍...拍照就是一个人。”在兼职做幼师这几个月里,秦五丫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依旧越来越深厚,这会儿闻言也脸不红心不动,镇定道:“从前有一个个特别特别厉害的画师,名字叫就‘拍照’。”
“拍照大画师?娘亲,拍照大画师是姓‘拍’吗?”
“对,就是姓‘拍’。‘拍’大画师画出来的人都像是真的一样,特别厉害。”反正也没人拆穿,秦五丫坚定的点了点头。
张未宴一脸认真:“那娘亲能把‘拍’大画师请来给宴儿做老师吗?”
“这个......”秦五丫哑然,这个除非你娘能再穿回去。
“夫人,您找我?”正在秦五丫无计可施之时,碰巧了叶二娘由婆子引进了暖阁里。
秦五丫第一次见叶二娘就好似见到初恋般可亲,忙招呼道:“叶管事,外头雪积的厚实,一路过来冷坏了吧,快些到火盆旁去暖暖手脚。”
说罢又对身旁的儿子摆了摆手打法道:“宴儿娘亲要忙了,你去一旁找小宝哥哥玩去。”
“好吧。”张未宴这几月早就知道秦五丫在与员工一起开会工作时千万不能被打扰,否则会触霉头。这会儿虽有些不甘心,却在见叶二娘进来后,也只能识趣的捡了自己的大作跑到一旁找秦小宝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