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采矿车中下来，诸葛昊将控制权限交给了月宫基地的人工智能，这辆大家伙晃晃悠悠地向着不远处的加工站开去。　　现在这座基地里除了诸葛昊之外只有十几个人，此外还有数以万计的白壳球辅助他们进行工作。　　一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经建成了一片足以容纳数千人的建筑群，后续的移民将会在不久之后到来。　　这一批移民中包括科学院的一部分研究人员，一部分军人，还有数量更多的白壳球。　　这些无惧生死的小家伙就像以前协会的果冻一样沉迷工作无法自拔，对他们来说劳动不是维持生存的必须手段，而是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　　当然，再喜欢的事物作为工作也会有腻烦的那一天。　　过去的果冻因为短暂的生命和记忆覆盖无法产生这种情绪，白壳球则会在长时间之后产生疑惑和懈怠。　　当它们不再沉迷于工作，开始思考“我从哪来，要到哪去”这种哲学问题时，就算是脱离了原本的工具人族群，成为了人类公民中的一员。　　总而言之，虽然这些白壳球日夜不停地工作看上去有被压榨的嫌疑，但实际上它们就和自然界勤劳采蜜的工蜂和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人类一样，乐在其中。　　文明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正式的工作已经不再是一种维生的手段，反而成了一种稀缺资源。　　现在人类的工作率已经从之前的50%降低到了不到5%，而且还在持续下降之中。　　人类中的三级权限者大约有2500万，占总人数的0.25%。　　可以预见的是，未来或许只有权限者才能参与工作，大多数人都会成为无需工作的普通民众。　　比起让不情不愿、思想复杂的人类来做这些苦力活，还不如制作一个个记忆匣子让白壳球来工作。　　现在的劳动已经变成了人实现自我价值的手段，就像过去时代的为爱发电一样，充足的物质生活保障让人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走到其中的一个大圆球前，一间隔离内外的小型圆球隔离房间的金属门打开，进入其中之后外部的舱门封闭，两人接受了全面检查与消毒程序。　　几分钟后，两人走进了这个白色建筑内部，最显眼的就是堆放着的数万吨黑晶和一个个装着水的透明罐子。　　这些水有一部分是从地球运输而来，还有一部分则是开采月壤后从中提取加工而来。　　适宜的温度以及与地球上相似的大气压力让这里像是在地球表面一样温暖舒适。　　诸葛昊身上穿着的白色晶壳太空服裂开，他将太空服扔向地面，略显柔软的地毯蠕动着将这件太空服吞下。　　片刻之后这件太空服就完成了能源补充与修补，从另一边的墙壁上显露出来，变得平整而又光滑。　　比起李恒创作的那些浪费能量的、粗糙的生物，从生物基因库计划中衍生出来的人造生物早已经不局限于地球的环境，脱离了原本的桎梏。　　随着研究越来越深入，现在的微生物工作群已经逐渐模糊了生命与非生命的界限，它们已经演变成为了针对某些特殊环境的纳米机器人。　　它们的单个个体与普通微生物没有多大差别，但当数量膨胀亿万倍之后，就会显现出相当明显的智能。　　现在的建筑和工具还需要人为干预和控制，但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人类的造物将会变得可以随意拼装组合，一切都会变得像是搭积木一样简单高效。　　诸葛昊将自己的红色鸭舌帽重新戴回到头上，几个指令被他传输给了人工智能，地面上柔软的花色地毯扭动着变化出了两张椅子和一处圆桌。　　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球形房屋中就响起了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这个专属于他的人工智能使用的是他刚刚成年时的声线。　　“欢迎您到来，尊贵的客人。”

李恒听着那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又看了看诸葛昊头上戴着的红色鸭舌帽，这个家伙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相当风流的人物。　　他身体表面的晶壳扭曲着变化为一身普通的白色外衣，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　　诸葛昊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眯了眯眼睛说道：　　“在你提供的那份资料中，有着完全体智慧生物这一级别，但是我们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可行的方法让觉醒者达到这个程度。”

完全体智慧生物，不仅能够完全掌控全身上下几十万亿细胞，更能做到滴血重生甚至千变万化，跟神话传说中的仙人都相差不远。　　这种能力只是李恒与生俱来的附属能力，但对于普通的血肉生物来说几乎不可能达成。　　滴血重生倒是有方法达成，以现在的技术，0.1克的物质就可以保存一个普通人一生的记忆。　　千变万化则意味着一颗细胞中就能够保存着人全部的记忆。　　一颗细胞质量以纳克计算，即使是目前储存效率最高的DNA都没有可能保存这么多信息。　　更何况，按照千变万化的描述，这是要在一个细胞内部保存有完整的意识。　　在几十微米的尺度下制作出堪比人脑千亿个神经元细胞组成的复杂系统，这种科技跟神话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恒很自然地点点头道：“没错，在保留自我意识的前提下，现在的技术不可能让人成为完全体智慧生物。”

从正面战力来看，觉醒者和完全体生命相差无几，除了大脑之外，他们同样可以任意替换身体上的其他细胞零件。　　但若论起生存能力，觉醒者就要差得太多了。　　觉醒者必须维持一个有着复杂结构的大脑，这个大脑承载着他们超越常人的意识，但也成为了他们的弱点。　　以觉醒者的学习速度，每一个人承载着的信息都堪称海量，能够储存普通人百万年记忆的匣子本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诸葛昊又打了一个响指，两人中间的那张桌子变换成为了一个人形，只不过他没有面目特征。　　他看着这个由无数微生物组成的人形说道：“所谓滴血重生，指的便是这种没有特定外形的聚合生命，它们本身就是由一个个细胞拼凑而成。”

“至于智慧，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模仿生物大脑制作成的计算机，只需要让它们按照特定的方式组合，自然就能表现出接近人类的智慧。”

李恒拍了拍手笑道：　　“正确。人类本就是一种高度复杂有序的生物纳米机器人，我们把一堆微生物拼凑出类似大脑的结构，它们自然就会表现出足够的智能。”

所谓的完全体智慧生命，从来都没有限定他表现出的智慧还是原来的那个意识。　　这种聚合生命本质上就是生物纳米机器人，而且并不仅仅局限于人类的几十万亿细胞，它完全可以不断地吞吃扩张，最后把一个生命星球都全部吞掉。　　诸葛昊挥了挥手，眼前显现出人形的微生物群就又变回了一张桌子。　　完全体智慧生物根本就是只有记忆永生者才能成就的生命，只要给这种聚合生命注入对应的记忆，自然就能造成不断重生的假象。　　以后在行星探索的过程中，完全可以从外太空投入这些生命力顽强的生物纳米机器人，配合记忆黑匣，这就是一个不死不灭的开荒者。　　不仅如此，记忆永生者还可以制作一个个只有毫米大小的超小型记忆球，其中只保存着自身的一小部分知识和记忆。　　这些超小型记忆球可以配合这些细胞聚合生命成为他的分身，一个人就能组成一支滴血重生的大军。　　等到以后有了更微观的储存技术，比如发现了常温超导材料，制作出无需低温环境，只有细胞大小的量子计算机。　　当能够将个体的大量记忆甚至整个意识活动储存在一个细胞内部时，这种聚合生物体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千变万化，近乎不死不灭的超级生物。　　李恒说道：“如果不是限定一个记忆永生者只能在现实中对应一个智慧身体，完全可以用一个记忆匣子就组成一支百万人的大军。”

“他们有着同样的记忆，全都无惧生死，一颗星球只需要这样一支军队就足够了。”

如果真出现了那样的局面，那普通的军人就完全无用了，一整个太阳系都只需要几人份的记忆就能完全统治。　　诸葛昊摇了摇头，这样一来这些人的权利就难以界定了，他们就像是白壳球一样可以不断扩张，总不可能这些人全都算作是合法公民吧。　　不同于会疑惑、会学习的正常人类，一个会开太空采矿船的白壳球既不会懂得战斗也不会做饭。　　它连学习其他知识的念头都不会有，只会依靠与生俱来的那部分知识。　　只有产生疑惑、开始学习新知识之后，它们才会被认可为合法公民。　　这种限制使得白壳球只能作为人类文明的附属工具人，保证了它们不会脱离文明的掌控。　　比起只有对应工作知识，分工及其细化的白壳球，每一个记忆永生者至少都是一级权限者，掌控着的知识无比庞大。　　这样庞大完整的知识使得他们完全可以脱离原有的人类文明，组成一个自给自足的文明系统。　　即使是只包含了极少部分信息，类似智能机器人的辅助分身，也必须在严格的监控下才能使用，避免脱离了联系之后逐渐产生自我欲望，产生新的人格。　　无论如何，一份记忆对应一个智慧个体的规定都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