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瞧着外甥女跟自个一条心,更是高兴了,“哼,等我回去了,得好生翻找一下那副镯子。若是以后去林家老宅上讨说法,我非得把那镯子砸他们脸上!”
几人说这话呢,王狗子就抱着小宝拉着小山小跑着往屋里冲回来,“姑姑,娘,来了好多人。”
他说的没头没脑的,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王氏跟钱氏一惊。
钱氏一巴掌拍在炕桌上,“狗日的,当咱王家人都是死的啊,今儿是什么日子,她们要是敢来找晦气,我非得挠花那群黑心烂肺的婆娘!”
说着,她一扬手就带着自家大媳妇跟儿媳妇气势汹汹的往外走了。王氏跟林宝茹也赶忙在后头跟上,尤其是林宝茹,唯恐妗子脾气火爆,再被奶奶她们点了脾气。
倒也不怪她怀疑是老宅那边又来找茬,实在是按着以往,若刘氏知道她昨儿给了林有志没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初,她还只是给章氏几句难听的呢,奶奶刘氏都能找上门来把她砸个满头血。
如今自个几乎把她宝贝孙子说的一无是处,她还能忍?
不过等几人出了门,瞧见的却是笑盈盈的一贵妇人,那贵妇人瞧见屋里出来的不是王氏,显然也愣了一下。不过片刻后,她见王氏跟林宝茹跟着打起了帘子,心里就知道,怕这人同二房关系是好的。
于是刘夫人就笑道:“宝茹娘,你这是家里有客啊?”
王氏见她模样和善,而且身后跟着的儿子手里还满满当当都是物件,心里也就缓了一些。无论两家是因着什么牵扯上关系的,也甭说那刘书来如何脾性,至少自家闺女有婆婆上着心儿,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了。
她想到自家嫂子刚刚说的话,心道上次她是没见过世面,乍看到身着绸缎的富家夫人懵了,以至于一直手足无措唯唯诺诺的。可今儿,她是如何都不能再给闺女跌面子了。
于是王氏深吸一口气,迈出了门槛,笑着介绍起来。
“这是我娘家哥哥跟嫂子,还有几个侄子跟侄媳妇。她们是听说未来亲家要上门,担心宝茹奶奶那边来闹腾,所以一大早就赶过来了。”虽然王氏的话说的依旧是绵软的,可难得的让人感觉到大大方方的。
刘夫人能撑起刘家的家业不让它被儿子败光了,那心思必然是多的。所以只是一个呼吸间,她就看明白了王家人的心思来。
不过相较于林家老婆子,这模样凶悍的妗子,心眼儿倒是个好的。于是她也和善的朝着几个人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我原还担心传出了风声,再节外生枝了。所以,今儿来的时候,还特地带了几个懂些拳脚的伙计......”
钱氏侧目看了一眼后头,果然瞧见俩五大三粗的汉子正站在刘家马车边上。
她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难不成你还想过跟那老虔婆动手?”
在镇子上做生意,刘夫人什么人没遇到过。只是几句话,她就打量出眼前这黑壮的妇人是个什么想法。
于是她哈哈大笑几声,挑眉说道:“我可不自个动手,喏......”刘夫人冲着自家提着十几斤吃食布料,正被累的呲牙咧嘴的儿子努了努嘴,“我这一事无成的儿子,自个都能找上门去给林家老太太跟那什么劳子的大伯娘寻晦气了。”
钱氏一听这话,心里就舒坦了。她原本看着刘书来,见他模样虽然轻浮,身形也瘦的跟个猴儿一样的,心里是不满意的。
可听到这瘦干的后生竟能给自家妹子跟外甥女出口恶气,那点儿不满意也就淡了许多。
几人也没多寒暄恭维,简单见过面后,就进了屋。
进屋后的刘夫人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心里就更笃定王家人待王氏几个是真心实意的了。
所以,她瞧见小山跟小宝的时候,也不介意卖个好。
她坐在炕边上,一边逗弄孩子,一边伸手取了刻的很好看的银角子塞进俩孩子手里,表情欢喜道:“来来来,给大娘奶奶拜个年,领压岁钱啊。”
这几日小山早就被教着说了许多拜年的吉利话了,所以如今一听拜年,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拱手说起来。那一串串的喜庆话,就跟不要钱似得打嘴里冒出来,惹得边上咿咿呀呀的小宝也拍着巴掌跟着学起来。
“吉吉......意意......”
刘夫人被俩孩子哄得眉开眼笑,忍不住回头看向林宝茹说道:“瞧这俩鬼机灵,哎,宝茹你可赶紧进门吧。进了门早点跟我家那臭小子添个孙子孙女的,咱也日日这么高兴着。”
林宝茹被她大胆的话弄得脸一红,她也不吭声,反倒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边上站着正揉着酸痛胳膊的刘书来。
刘夫人的话出了口,就察觉到有些不对了。她明白自个是得意忘形了,于是抬手笑呵呵的拍了下大腿,有些歉意的说道:“瞧我这嘴,一高兴竟然就胡说起来了。”说着,她就看向林宝茹跟王氏道,“宝茹娘,宝茹,你们可别介意。我也实在是高兴的厉害......”
她可不就是高兴着呢,自打儿子替宝茹送了那金簪子后,她这颗老母亲的心啊,就没平静过。
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别说是帮着什么女人打算了,就算是她这当娘的,也没见儿子上过几分心。可偏生对上宝茹这闺女后,儿子就跟变了个性子似得。
前头她以为儿子到桃溪村泼粪就是想搅黄这门亲事,可后来仔细想想,要是他真那么打算,应该是寻到二房院子里闹腾一番。可偏生,他却去了早就同二房不对付的林家老宅那边。
往深了想,可不就是在提宝茹丫头出气?
后来对上赵立以后,他这惯是不着调的人,竟然也总盯着那边,唯恐赵立再寻了王氏娘几个的麻烦。
再后来,就是那个金簪子。自家儿子,别说去选首饰了,就算是去吃花酒看花魁,都是只顺手拍银票的主。让他费尽心思去铺子里挑东西,那可比要他命还难。
更重要的时候,她后来为着保准儿,还亲自去了毕玉斋。据那掌柜子说,当时自家儿子可不止买了一个金簪而已。那另一样簪子,儿子是给谁买的呢?
刘夫人也算是了解儿子的,他身边压根就没个能让他费心的女人,哪怕是丫鬟都没一个能让他留意到的。所以,那簪子只能是给宝茹丫头的。
这么一想,刘夫人心里能不乐呵?
能给儿子寻到个可心儿的人,况且还是个有主见能管事儿的,那以后成亲了,就不怕宝茹管束不了他。
就这么着,刘夫人看着林宝茹的目光就更亲热和善了。
钱氏性子倒是大咧,摆摆手道:“这倒不是个事儿,我也见不惯那些个肚子里一套肠子,人前一套模样的人。”
刘夫人虽然觉得钱氏言语粗鲁,可听她言语痛快,倒也欢喜的。
几人坐了一会儿,刘夫人才把话转到了正事儿上。
她拉了宝茹一同坐下,又指了指自家黑着脸却不敢跳脚发火的儿子,说道:“上回下聘,也是怨我没打听清楚。当时只知道你那婆婆能做主,又有宝茹大伯娘做媒人,所以稀里糊涂的就下了定。”
说着,她就摇着头,压着心里的脾气,尽量平静的说道:“那个时候,大抵也是我犯了糊涂,只想着赶紧寻个好人家的闺女娶进门,好让我儿子收心。所以,也没想着追问几句。”
她没敢说的清楚,毕竟,最初的时候,她压根没把林宝茹当回事儿。说难听点,就是指望着性子软弱又没胆量的林宝茹,赶紧给儿子生个孩子,好让她在还能动弹的时候,教养出来撑起刘家来。
后来让她真对林宝茹另眼相看的,还是胖婶打听来的那些事儿。能撑起被奶奶跟大伯娘欺负到走投无路的家庭的闺女,便是言语中咄咄逼人,那也是一番能耐。
况且后来又牵扯到赵立的事儿,让她对林宝茹又喜欢又歉疚。
如今听说宝茹丫头都开始做生意了,虽然只是在西市上吆喝着买些柴禾跟物件,可在她看来,这丫头也是当真有几分本事的。至少,那脑袋瓜绝不是自家儿子这种朽木能比得上的。
所以,她要真能嫁进刘家,那自个定然能轻松许多。
刘夫人的算盘打的噼啪响,至于什么和离不同心的想法,她却是没想过的。毕竟,就算她眼界再宽,可到底也是生活在女子嫁人就如同投一次胎的年代。
如今这个年代,若是女子嫁了人还有外心,那外头人的吐沫星子也能把人淹死。
王氏见刘夫人说的也算是真心,就叹口气,苦笑道:“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也以为我婆婆跟嫂子,就算再如何瞧不上我们,可在孩子一辈子的亲事上不会胡来的。”
哪知道,她稀里糊涂的一点头,竟让婆婆跟大嫂给闺女找了这么一户人家。若只是这样,她也哭几日,认命也就认命了。
偏生,她还听说,刘书来去老宅闹事儿的时候,竟说当初婆婆跟大嫂是一心想把自家宝茹卖到刘家当姨娘的!
好端端的人家,哪怕是穷的要吃草根了,又有几个舍得把孩子送去当姨娘的呢?
姨娘说的好听点,是伺候着少爷,吃喝不愁穿金戴银的。说难听点,若哪一日不得少爷的喜欢了,下场只会比丫鬟还惨。
初五那日,她又听着林有志竟冠冕堂皇的说什么,让闺女去刘家,甭管是做姨娘还是当媳妇,都是自家占了大便宜。那时候,她就能想象的到当时婆婆跟大嫂去刘家念叨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也正是因为那个,她心里才更惆怅更紧张了。
不过现在看刘夫人的表现,倒像她过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