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过来,正好听到这番话,不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家闺女,“那这可如何是好啊?”
林宝茹见她娘担忧起来,赶忙宽慰道:“这事儿倒也不打紧。”
“就算他解开了那法子,可到底也只能算个简易版香皂豆。比咱今日里拿出来的,要差上许多。”况且,只要她有余钱买旁的料子,还愁做不出更好的手工皂?
左右方子都在她自个脑子里,只要她不松手。甭管那顺来杂货铺的东家跟掌柜子多鸡贼,也别想占了好。
她说完,就郑重的冲着梅老婶跟老叔行了个福礼,“多谢老叔跟老婶儿的提醒,不然怕我往后还得着了顺来杂货铺的道。”
梅老婶见她听了顺来杂货铺的算计后,丝毫没有慌乱,心里就更待见这人了。于是她挥挥手,笑道:“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以前我跟你老叔刚开始摆面摊儿做买卖的时候,可被诓骗过好几回,当时也是几个心善的大娘寻了个时候同我们念叨了几句,不然指不定我们老俩还攒不下这饭馆子呢。”
这么一说,林宝茹也就明白眼前俩人一副热心肠的缘由了。除去俩人本来就心善外,大抵也是念着过往得过旁人的恩惠的。
果然,世上的善意都是延续的。
今日她受了帮助,他日就会把善意传递出去。
瞧着话说明白了,王氏跟林宝茹也就没打算多呆。
等掌柜老叔去柜上拿钱的时候,梅老婶又同宝茹娘俩说了会儿闲话。
也是这时候,林宝茹才知道,掌柜老叔原来是靠山村的赵家人。
一听是靠山村,她就愣了一下,而后看向王氏问道:“娘,大哥不是去靠山村赵师傅家学的杀猪手艺吗?”
王氏点了点头,立马来了兴致的看向梅老婶问道:“老嫂子,你听说过靠山村的赵屠户不?”
梅老婶儿闻言赶忙点头,“那是咱家兄弟。”
靠山村只有一个屠户就是赵老叔的亲兄弟,当初家里穷,他兄弟俩可都是没白天没黑夜的盼光景的。
“我那兄弟也会个命苦的,他原本也不是杀猪匠。之前前头娶的那个媳妇,身子骨弱,生了闺女以后就整日里抱着药罐子续命。我兄弟当时就是土里刨事儿的,咱那时候也只是给人做些粗活过日子,就算帮衬,也帮衬不上多少。旁人都劝他甭给我那可怜的弟妹看病了,那就是个无底洞,可他不听啊,就认准了只要人活着,就得救。”
就那么着,家里好不容易存下的余钱都糟没了。就连田地都给贱卖了,可最后也没救回他媳妇来。
再往后,他自个拉扯着闺女长大。日子过得艰难的很,别说吃饱饭了,就是喝些米粥都要难上天。
“有一回他听说杀猪匠没人干,但能挣钱还能吃上肉,所以就把孩子托付给我们,自个凭着一股子蛮劲儿去当了屠户。”虽然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可梅老婶儿提起往事来,也是忍不住心酸叹气,“如今日子是好过了,可他到底是个日日见血的屠户,有时候还会帮着衙门里抬尸,但凡是好人家的闺女哪怕是被休了的都不乐意嫁她。”
至于那些个贪图他家条件的,多半一见他,就问他什么时候把闺女打发出门。还说十五六的闺女,早该寻婆家了,这么一直耗着不是个事儿。
但凡他说要给闺女寻个好的,说亲的媒婆就会嘀咕那么个出身,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但凡有人家不嫌弃,就不错了。
时间久了,他就没心思再娶个婆娘了。至于闺女,也就给耽搁在家里了。
说这会儿话,赵老叔就拿着一串铜板进了后院,他边上还跟着个挑着担子手里拿着拨浪鼓的卖货郎。
等走到跟前了,赵老叔才乐呵呵的指着身边的卖货郎对林宝茹说道:“刚我去柜上拿东西,正瞧见李货郎打门口过去,想着你不是说打算让卖货郎帮着卖物件么,我就自作主张给你把人叫回来了。”
“你也甭怕,该怎么谈就怎么跟他谈。李货郎在咱们镇上,也算是出了名儿的孝子,人是个可靠的,不会坑了你。”
边上王氏瞧清楚来人以后,有些惊讶的说道:“唉,你不是常去咱们桃溪村卖东西的货郎么?腊月里倒是没瞧见你去几趟,我们都还当你不做这买卖了呢。”
李货郎瞧见眼熟的,也跟着笑道:“哪能不做啊,这营生不大,可胜在灵活。平日里,我娘有什么不对付的,我也能在家守一两日。年前时候,我娘伤了风,躺了几日,我就没赶上到各村卖货。”
“不过如今开了年,倒是能常去桃溪村了。”
王氏跟梅老婶听他说老娘生了病,赶忙问道:“那你娘的身子可爽利透了?”
李货郎叹了口气,一边把担子放下,一边说道:“哪能好透啊,到底是上了年纪,害了病也不是三五日就能好的,且养着呢。我这也是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才同邻家商量着让人帮忙瞧着点我娘,我就抓着空出来卖卖东西。”
不管多少,最起码有个进项,能撑得住一家子的吃喝。
李货郎瞧着气氛因着他的话低落起来,赶忙寻了个话头说道:“说起来,我同你们村李姥爷家还挂着些亲呢。还有你们村几个嫂子做的针线物件,都是我帮着卖的。”
说到这事儿上,王氏就有些惊讶了,“原来你跟李姥爷是有亲呢,怪不得每回去,都帮着李姥爷干活呢。”她说着,就看向自家闺女解释道,“咱们村都知道,李货郎是个实诚的,是个热心肠。以前只以为他是瞧着李姥爷可怜才帮忙的,原来两家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容易的。”
有了这番话,林宝茹就觉得瞧着有些圆滑的李货郎,还真比面上和善心里藏了暗心思的孙掌柜可靠的多。
别的不说,有赵老叔跟梅老婶夸赞,还有娘亲王氏的话,再加上李货郎本就常在桃溪村行走,想来不会是个昧良心的。
李货郎可不知道今儿的买卖是要跟还没说一句话的林宝茹谈的,这会儿同王氏寒暄了几句,就有些纳闷的问道:“婶子,我光听赵叔说你们有好物件,不如先让我瞧瞧?”
“要是针线绣活儿的话,我是劝婶儿压些日子再卖。现在农闲时候,各家嫂子大姐的都闲在家里,做绣活儿的多,所以现在卖是卖不上价钱的。”李货郎也不说虚的,也不是他觉得王氏没旁的好物件,实在是农家妇人寻他卖货的,多半都是荷包花样子之类的小东西。
说了这一会儿话,王氏性子也放开了些。左右都不是拿捏架子瞧不起人的主,说起话在自然就自在很多了。
王氏笑着摇了摇头,笑着指了指自家闺女说道:“今儿还真不是我要同你卖东西,是我这闺女有些物件想让你帮着瞧瞧。”
这年头虽然讲究男女大妨,可也不至于到不能见外男的地步。篱笆院儿的庄稼人,填肚子的事儿可比那些个穷考究的规矩重要得多。
于是被点了名的林宝茹大大方方的往前走了一步,笑着同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就把篮子里的一块装好的香皂豆递过去。
这回不用林宝茹自个多说,边上热心的梅老婶已经噼里啪啦把香皂豆的事儿给说了个清楚。
“你瞅瞅我这手,用了几日那香皂豆,竟也白嫩了许多。”梅老婶倒不是偏着林宝茹说话,她实在是瞧不上顺来杂货铺的那号子人,所以但凡能把生意介绍给别人,她都乐意的很。
况且这事儿也就是几句话,张张嘴儿给人说清楚,让人得个证儿,既不费心又补费工夫的。
梅老婶说着,就忍不住唾弃起顺来杂货铺那桩子事儿来。只是李货郎一听这东西竟还卖给了顺来杂货铺,不由有些迟疑,他是走街串巷的,可也怕惹上麻烦。
毕竟当年顺来杂货铺告张家逃难的媳妇偷方子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但凡他们有些营生的,都知道当时张家跟那些个同张家进了茶叶的商户,都赔了不少。
若是顺来杂货铺再不要脸的闹上这么一遭,那可就麻烦了。
梅老婶见李货郎有些犹豫,心里一沉,才有些懊悔自个刚刚竟秃噜漏了嘴。她有些歉意的看向王氏跟林宝茹,可到底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林宝茹却不发怯,她也理解李货郎的担忧,不过他们担心的事儿,林宝茹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笑着说道:“李大哥也先别拒绝,你且看一下我今日带来的香皂豆再说。”她说完,又把视线投向梅老婶,问道,“老婶儿,年前老叔买的香皂豆,你可还有存余的?”
梅老婶愣了一下,赶忙说:“还有一些,那东西好用,我可是省着的。”
说完,她就一扭生回厨房去拿了。临出厨房的时候,她想起自家老汉之前说那闺女还用一盆子水让他试试的事儿。于是,看着粗壮实际上很是细心的梅老婶,还舀了一瓢温水,把木盆端了出来。
林宝茹感激的看了一眼梅老婶,然后又借了梅老婶身上围着的溅上油渍的围裙。
她专挑了一块明显的油片子湿了湿水,接着就把自个新做的香皂豆拿出来在上边搓洗一番。虽然水稍稍有些变化,可却丝毫不浑浊。关键是,那块油渍竟浅淡了大半。
随后,她又拿了梅老婶之前用的混着草木灰的那块,虽然也有去油的效果,可盆里的水却浑浊难看得很。
李货郎愕然了半天,半晌才瞪着眼说道:“我的乖乖,竟这般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