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事儿落在她们头上,怕是她们早就跳脚了,哪里还会这么和颜悦色,貌似大方?
不过林宝茹也没当真冷了脸说难听话,她上前去拉在地上撒泼的刘氏,顺带着半跪在地上,一字一句仔细说道:“奶奶想要方子,我当孙女的也不能不给。不过话得说清楚了,一旦方子交出去,那咱村的作坊也就没必要开了,往后刘家那边想要用人也好,有了甜头也罢,可就都跟咱村子没关系了。”
顿了顿,她才叹口气说道:“其实这也不算个大事儿,原先我也是借着手里的方子,同刘家商量好的,让他们每年往村里投个三五十两银子,也好让我们带着乡亲们一块挣钱。”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爷爷的事儿自然是最重要的,咱们村哪怕不要刘家的那些个好处,也得先把钱凑起来。”
她的话温温柔柔的,丝毫让人听不出半句恼意来,甚至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着林老汉着想。可那话落在大家伙儿耳朵里,可就不对劲了。
三五十两银子,若是分在户里,可也是个不小的进项呢。尤其是家里人口多的,有几个能做活的壮劳力的,心里更是动的厉害。这可是个长长久久的好处,若真能成了,那往后村里的闺女后生嫁娶,都能拔个高呢。
刘氏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欣喜道:“这么说,你是应了?”
林宝茹点点头,“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得等过几日,我把方子捋顺了再告诉寻了奶奶的那人。”
大家伙见林宝茹就这么应了,赶忙七嘴八舌的劝阻起来,顺带着开始质问刘氏跟章氏到底欠的谁的银子,怎么欠的。更有嘴快的,开始吆喝着大家伙儿等着去寻人,非得把刘氏支支吾吾解释不清的事儿弄个明白。
就连着在边上帮腔的章氏,都被人围着质疑起来。更有甚者,开始盘问章氏林有成那些个赌债的事儿了。
本来就心虚的章氏,这会儿瞧着情形,就猜到自个是讨不了好。所以没等旁人再追问呢,她就丢下一句回家照顾老头子,而后匆忙跑走了。
这么一来,谁还瞧不出个内情来啊?
“林家嫂子,你可别光想着盘算人家宝茹娘一家子啊。”
“就是,当奶奶的,你得有个当奶奶的样儿啊,可不能偏心的没了边际。你要是能说清楚那三十两银子的事儿,别说你要寻二房要,我们也得帮着你要。可你这连蒙带骗的,自个的话都说不圆乎,你让人宝茹娘怎么出这个钱?”
“小的孝敬老的奉养老的是天经地义的,可你是生了俩儿子的人。甭说这账目糊里糊涂的,就算是清清楚楚的,也该是大房二房两家分摊啊。怎的到了你这,就得逼着老二家全拿这钱啊?”
“红口白牙的,你也不怕老天爷瞧不过眼去。”
刘氏被问的心头乱糟糟的,那一句句话就跟巴掌似得让她难堪的厉害,偏生,这会儿她的哀兵之计也好,耍赖讹人也罢,压根就不顶用了。
但凡她说一句,周围看热闹的,总有十句八句难听话等着她。
刘氏心里气恼,手上又被林宝茹拉拽的难受,最后直接抬手把林宝茹推搡到一边,叉腰骂道:“一群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玩意儿,她一天是老林家的人,一天就该养着老娘!别说老娘就是要个方子了,就是要了她这院子屋子,她也甭想放个屁出来!”
这话说的难听,偏生刘氏还丝毫不知收敛,简直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王氏跟那赔钱货后悔,既然应了她的话,就得实打实的给办到。
要么三十两银子,要么交出方子来。
刘氏也是个虎的,便是使着心眼来算计二房,都有些不愿意费心。那个要死要活又是下跪又是哀求的,刚刚哄的村里看热闹的人心软着帮衬她的人,到最后还是绷不住心思,几句话就得罪了一帮人。
不过她可不管那些事儿,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银子了。外人挣不挣钱不重要,反正最后她能落了好处,那才是正经的。
况且她想的也极好,甭管是二房舍出三十两银子,还是她拿着那方子换钱,都能让穷困的家里翻个身。
她拿着那些银子熬上几年,等到自家有志考中了功名,做了大官,好日子不还等着她呢么!
想到这里,她就再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但凡有人质疑她,她总能拿着话骂回去。
就在一群人对峙着的时候,从章氏那得了信的林有志匆忙赶过来了。
今儿他出现,不仅没了以前鼻孔朝天瞧不起人的模样,反而整个人都颇为狼狈,也十分谦卑。
林有志进了人群,瞧见自家奶奶正中气十足的同人吵闹,吐沫横飞的恨不能直接上手呢。一时间,他心里不禁又急又气。之前他明明是教过自家奶奶的,千叮咛万嘱咐,甚至奶奶哭诉的说辞都是他一字一句教过的。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着奶奶竟然压根忍不住脾气。
不过哪怕林有志心里不满意的很,这会儿也得想着招的帮着他奶奶圆了话。毕竟,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奶奶从二房手里讨出银子,或是要出方子来。
否则,等顺来杂货铺的人找上门来要债,或是真闹到书院里了,恐怕他就真真没脸再仗着读书人的身份享受了。
这些日子只要林有志一想到,但凡那事儿处理不好,他就极有可能要回家种地,那心里就煎熬的不行不行的。
想到这里,他赶忙上前去扶住自家奶奶,顺带着拦住她想伸手同人推搡的架势。
“奶奶,有话好好说,你千万别急。爷爷如今已经躺倒炕上了,你可不能再垮了。”林有志红着眼眶,脸上满是无奈跟心疼的说道,“孙子往后不去读书了,赶明就跟我爹去镇上寻份工做,甭管挣多挣少,先紧着爷爷养身子”
他说完,就看向王氏跟林宝茹,苦笑道:“婶子,堂姐,你们也别恼了奶奶,奶奶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也是被逼的实在没了法子,不然怎么也不会说出那些让你们为难的话的。”
他一边说,脸上就戴上了愧疚跟不安,一副唯恐自家婶子跟堂姐生气的模样。
说完,他就叹了口气,十分勉强的笑了笑,随后就保证道:“不过婶子堂姐,你们只管放心,咱爷爷看病治病的钱,我跟我爹慢慢挣就行。平时我可以帮人写写字,抄抄书挣些铜板子,闲的时候也能像咱爷那样去给人扛包总归,不能耽搁了咱爷那”
刘氏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由慌了神,当即她就跺着脚拉住林有志的胳膊就噼里啪啦掉起了泪珠子,“你可不敢有这个念头,咱老林家拼死拼活的供着你读书,可不容易啊!”
这会儿,她是真担心了,虽说自个现在跟这孙子算不上多亲近,可她也清楚,若是孙子真不读书不考功名了,那她以后怎么可能还做官家老太太?
明明儿给她算过,她命里是有大富贵的人,是能做官家大老爷奶奶的。
林有志在刘氏开口的时候,就递给她个眼神,顺带着还捏了一把自家奶奶个胳膊。那意思,可不就是让她还按着之前他们在家商量好的说辞来?
刘氏见着自家孙子把话扯回了自个刚上门时候说的事儿上,难得的智商上线了。
她也不哭不闹了,只是抬手抹了抹眼角,看向王氏说道:“老二家的,娘也不想这样又跌脸面又让人当笑话看的。可现在,娘是实在没银钱了,只能来求你们帮一把了。”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娘也知道你们日子过红火了不容易,所以没回听说你们三五不时的炖肉置办米面的,娘都从来没上门来讨过你们的嫌可现在,家里是真没法过了”
刘氏这番话唱念做打倒是真的挺戳人心窝子的,况且相比于以前她蛮不讲理动辄就撒泼上手的凶悍劲儿,现在愁苦的模样更让人不好说出挤兑的话。
而且她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但凡遇上事儿了,千万不能跟那邪性的孙女对上。只要跟她对上了,自个永远落不了好。
其实刘氏心眼里也是不服气的,她琢磨了好些日子,也琢磨不透。怎的以前任由她打骂,就算被她苛待的差点病死都不敢还嘴的孙女,怎的眨眨眼的功夫就跟换了个人似得?
不过想来想去,她最后都只觉得,大抵儿算出来的灾星就是这样的,跟会咬人的狗不叫一个道理。
所以刚刚她哭着念叨起自个的难处的时候,就只看着还有些心软的王氏说。
如今往二房这边往来的人不少,谁不知道二房现在光景好,日日做饭做菜都十分讲究。时不时的,还会做些大油水儿的饭菜一家子并着来做工的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