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妈妈刚要惊呼,二少爷喝止道:“慌什么,你俩看好你家奶奶就行了。”
又安慰他们:“莫要张扬,皇太子薨,京城禁六十日嫁娶,长兴候再浑,也不敢在这期间触霉头的。我已派人回府报信,伯爷很快会派人接咱们回去。”
表少爷在一旁绷着小脸插话:“我听他们说,皇帝病危,长兴候一直在宫里没回来。”
二少爷惊呼:“可听清楚了,皇上正值壮年,怎么……病危?”
表少爷认真点点头,道:“顺大爷说,太子和太孙已死,若皇上大行,长兴候爷和郑将军要保越王……”
二少爷听的冷汗直冒,忙捂了他的嘴,再三告诫两位妈妈这话切不可外传,又叮嘱两人照顾好奶奶,这才抱起表少爷往前院去了。
两位妈妈听的目瞪口呆,半晌,花妈妈问裘妈妈:“这,这是要出大事啦?”
裘妈妈点点头,把表少爷听来的事添油加醋说给她听。
因林霜病情反复,侯府又没有大夫,裘妈妈与花妈妈只得轮流照顾,直至昨夜又发了一夜烧,裘妈妈看情况不好,早上便派人去前院找二少爷拿主意。
二少爷得知消息,立刻带了表少爷过来探病,表少爷家中是开药行的,他也略懂药理,便给开了方子让小丫头去找侯府管事拿药材,后又怕侯府的药材不全,或可用其他药材替代,便向下人问了路,自己去找那领药的管事。
这长兴侯府原是获罪官员的府邸,赐做长兴候府后,园子改成了北方的风格,九曲回廊却保留了江南的款式,其中又改了一部分复廊。表少爷人小个头矮,在廊下走时漏窗里看不到他人。
事也凑巧,正好听到另一边廊上有人在争执。
男人着急的声音:“……太子被杀,皇上病危,侯爷与越王交好,自然是要保越王……”
一妈妈厉声喝止:“住嘴,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胡言乱语,我倒不知道,这天下的事是要你宋顺儿安排,这长兴候府是你宋顺儿说了算。”
宋顺儿忙道:“娘,您别生气,我就是听到消息,心里头琢磨,侯爷在外头办大事,咱们在府里得替他多想,让侯爷没有后顾之忧不是?”
原来那妈妈便是宋顺儿的亲娘宋妈妈。
只听宋妈妈嘲讽他:“侯爷只怕无福消受你顺大爷的好意,就因你这小人出的昏招,如今新夫人的尸体还被丢在大街上,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侯爷,云阳伯要知道女儿死无葬身之地能善罢甘休?你这是给侯爷招灾啊!”
宋顺儿忙解释道:“娘,您有所不知,因前些日子那桩逆案,顺天府里的大小官员全下了大狱,所以侯爷与那云阳伯府大小姐只是交换了庚帖,还未在官府登记造册,算不得正经夫妻。”
宋妈妈“哼”了一声,宋顺儿接着道:“且,新娘子未过门身死,那就不能算是咱们候府的人,您说,我给她抬回来,丧事是依夫人礼办呢,还是依客礼办?若抬回来,岂不是给咱侯爷招晦气?”
宋妈妈沉默一会:“这事且等侯爷回来再议,你倒说说要留四少奶奶的事。”
宋顺儿来了精神,道:“这事我是听应城伯府二少爷身边的小厮说的,那小新娘子,原是他们姑奶奶家仆妇生的家生子,您猜,怎么聘了给四少爷做奶奶的?”
宋妈妈没回答,宋顺儿道:“有仙人算了,那小妮儿,是天赦星下凡,四少爷原本病的快死了,娶了她,就能救灾解厄,化险为夷。”
顿了顿又道:“您莫不信,您想想看,同是在一条街上遇到反贼,咱们府死了好几个,伤几十人,新夫人还没救回来,她们呢,全须全尾的一个没伤着。”
宋妈妈咂了下舌,道:“这么说,是挺邪门。”
宋顺儿接着劝说:“所以儿子才说要留她在咱们府里。现在朝堂上腥风血雨,侯爷的大事成了,咱们跟着鸡犬升天,若不成,咱们能有什么好下场?这时候,有天赦星镇宅,也给侯爷添一分力不是?”
宋妈妈疑道:“可是我看那小女娃已经不行了,烧了三天三夜,如今还没醒过来。”
宋顺儿道:“要不送些药材去,咱们尽人事听天命。”
宋妈妈没出声,想是同意了宋顺儿的提议,母子俩相携而去。
花妈妈听了这故事,跌坐在圆凳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一会,外头有口信传来,原来派回去给应城伯府报信的小厮,刚走出长兴侯府后门,便被街上巡逻的羽林军逮着差点打死,直到他拿出二少爷的信和信物,把守的军官仔细看了,又与侯府管事核对才放人。又再三警告现在禁严,谁都不许出门。
寄身候府的众人没有盼来应城伯府的接应,很快也不再担心长兴候干出夺妻的浑事,因为三天后,皇帝死了。
长兴候府因为有侯爷在御前伺候,顺大爷得了第一手的消息传回来,而别的人家,得等宫里有讣告下来才知道。
府里原来为祭太子,已经换下喜庆物件,如今天子驾崩,也只增添了一些肃穆,别的倒没什么要准备的,管事们忙着约束下人谨慎行事,莫在国丧期间惹麻烦。
勋贵官宦人家皆在家中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原本皇帝太子大行,有品级的人家是要去宫里哭丧的,这会皇帝崩了,宫里没有旨意下来,门外还守着军队不准任何人出入,有家人在宫里没回来的怕家人性命不保,没眼线在宫里的恨不能手眼通天安排个人去探探情况。
更重要的是,老皇帝死了,原本妥妥要当皇帝的皇太子殿下提前被反贼杀了,新皇帝是哪个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关系到每个人切身利益的。
又三日,宫中才发讣告,锦衣卫与羽林军护卫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入宫听先帝遗诏,丧礼后由越王继承大统。
第二天越王领在京四品以上文武官、三品以上命妇进宫哭丧,其他官员与庶民在家设案哭丧。
但京城戒严却没有解除,据说已抓获或扑杀反贼三万多名,目前仍有不少在逃。
据花妈妈从她的粉丝那里得来的第n手资料,反贼头目已伏诛,居然只是个三岁大的小娃娃。他妖言惑众,冒充允文帝转世,先依附于河南王帆的反叛军,后蚕食了周边的多个小股反贼,振臂一呼,居然纠结了几个省的造反势力,不声不响潜进宫中,先杀太子,后烧东宫,气死皇帝,计划之严密,行动之迅速让人叹为观止。
不管怎样,长兴候保越王上位的大计是成功了,侯府里上到管事婆子,下到丫鬟小厮,脚步都是轻快的。
林霜不关心这些,整天在房间里吃吃睡睡,精神渐渐养起来了。
一日两位妈妈有事不在,四个小丫头陪着林霜在房间里玩,这个年代的玩具无非是布偶、拨浪鼓、翻绳之类的,林霜玩的实在无聊。小丫头们年纪不大,她们翻绳倒是玩的开心,林霜想起好久没见过二少爷和表少爷,便问身边的丫头:“春芽姐姐,怎么好久没见二少爷和表少爷了?”
春芽是四个小丫头里年纪最大的,长一张红扑扑的圆脸,头上扎着统一式样的两个小髻。
春芽回答:“回四奶奶的话,咱们府上已经派人接二少爷和表少爷回去了。”
林霜奇怪了:“他们回去了,咱们怎么还住在这里?”
春芽道:“长兴候爷说了,现在是给先皇服丧期间,不好接新妇回去,以免那些御史没事找事参咱们伯爷一本。”
秋实在一旁插话:“咱们伯爷最恨御史了,我娘说伯爷曾被他们冤枉坐牢……”
春芽大喝一声:“秋实!”
夏花丢了手里的红绳,冲上去打了秋实一个大嘴巴子,提着她肩膀上的衣服狠声训斥道:“什么污糟话都学来了,回去我告诉陈妈妈,看她不撕了你娘老的嘴。”
夏花是四个小丫头中身材最高大的,秋实却是长得最娇小的,夏花提着秋实,像拎着只可怜的小鸡崽。
秋实被打的懵了,半天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反手去扯夏花的手,嘴里哭喊道:“你敢打我,看我不告诉我娘,打死你这小蹄子”。
夏花把她掰过来又打了一个耳刮子,骂道:“我呸,你乱嚼嘴根子,我替刘妈妈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