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人头晕目眩,耳朵里只听到她说二十五两银子、四十两、七十两银子、一千两银子……矮壮汉手指不够用了,口干舌燥的制止她:“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林霜撇嘴摇头,鄙视他:“你知道为什么穷人越来越穷,而有钱人越来越有钱?那是因为力气不值钱,钱才值钱,穷人赚钱不容易,钱生钱却很容易,为什么有钱人拼了命让孩子去读书?因为脑子好使,赚钱就容易。你们听我的,这二十五两银子算是投资,你们都是股东,我没有本钱,但我脑子好使,我帮你们运营,蛋孵鸡,鸡生蛋,蛋又孵鸡,如此循环,咱们很快就能发财了。”八壹中文網
四个男人一齐陷入迷幻般的憧憬里,脑子里循环着“二十五两、四十两、七十两、一千两……蛋孵鸡,鸡生蛋……”
瘦高个还算清醒,捋了捋,狐疑道:“你一个伯府的小姐,享着荣华富贵,吃穿不愁,还用得着跟我们合伙?”
林霜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悲凉神色:“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苦处,这还得从我的出生说起。其实我跟你们一样,出生在贫苦人家,因为脑子好使,被咱们家太太看中,接到府里预备着给四少爷做老婆。本以为是飞上枝头当凤凰,谁知道四少爷不喜欢聪明的女孩,只喜欢长得美的,伯府长辈拗不过他,只好把我认做七小姐。这不,得罪了某些人,一方面施计把我弄去南京,一方面又雇你们来收拾我,我算是看清了,就算安全去了南京,他们也会再想别的法子弄死我的。”
应城伯府这庄公案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他们出来前也打听说过,只是细节稍有出入,听她这么一说,四人都唏嘘不已。
林霜甩甩头,将这糟心事翻篇儿,重新振作起精神:“不过也没关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等我的生意做大了,像沈家一样把铺子开遍全国,手上握着大把的票子,还怕他们不来倒贴我?到时候我住着高门大宅,穿着貂皮大衣,手上戴满宝石戒指,吃着大肉沾白糖,出入有车接送,邻居抢着来奉承我父母,我的儿子在街上称王称霸……”
男人们显然动了心,这诱惑实在太大了,但他们不敢完全相信她。
林霜见那个穿破衫的汉子还拎着春芽,对他道:“你轻一点,这可是二十五两银子呢。”
那汉子忙松开春芽,春芽狠狠的瞪他一眼,仿佛知道自己值二十五两后,一下子硬气起来了。
林霜没给春芽解开草绳,扶着她坐在一个橫倒的石柱上,问他们:“有吃的吗?跑了一夜,快要饿死了。”
瘦高个从褡裢里掏出半张饼给她,林霜接过去,把饼撕成小块小块放嘴里咬,一边喂给春芽吃,这饼为了好保存,里面一点水分都没有,她又正是换牙的时候,吃得那叫一个面目狰狞,把几个男人都看的牙疼。
林霜边咀嚼边问:“你们是兴安伯府的三夫人雇的吧?她说让你们怎么处置我?”
黑壮汉摇头:“我们都是跟着刘老大来的,他只说是抓一个女孩,事成之后每人得五两银子。”
林霜嘴角抽搐,“显然我不止这个身价,他不知贪了多少。”
瘦高个道:“活是他接的,这边的水鬼也是他在联系,我们不过是跟着跑个腿,他拿大头应该的。”
“那你们准备拿他们怎么办?”
瘦高个为难道:“你这宝贝厉害的很,我看他们是没救了,等落了气,我把刘老大背回去,好歹让他入土为安,他娘老子以后扫墓有个去处。”
林霜拿面饼指指他,阔气的道:“你真讲义气,不过人还没断气,好歹找个大夫抢救一下。瞧见了吧,坏人不会有好下场的,以后咱们一起做正经生意,发财也不用提心吊胆。”
几个男人都呵呵笑,对她隐隐有些恭敬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笑,虽然声音很轻,又快速的噤声了,但庙里这几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谁?”
“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四个男人,两人手里拎着大刀,一人举着林霜的火枪,还一个捡了根棍子,将林霜和春芽围在中间,紧张的防着四周。
“叫你笑!”外面突然乱哄哄的,一个穿士兵服装的少年被人一脚踹进来,踉跄几步才站稳,少年笑嘻嘻的捂着屁股躲闪,后面跟进来一群骂骂咧咧的士兵,在他们身后,长兴侯手里提着一盏五彩琉璃灯,神情悠闲的跨进来。
林霜不知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只觉得长兴侯如同天神下凡,背后光芒万丈那种。这种突然的欣喜,令她一时脑子反应不过来,只呆呆的望着长兴侯,嘴里还咬着一小块面饼。
“怎么?见到本侯不开心?”长兴侯挑眉道。
四个男人自然是见过长兴侯的,这厮每次缴匪出征或者班师回朝,都会在最繁华的大街上大肆得瑟一番,十分扰民,所以这张脸一出现,四人的脸色唰的一下便白了。
长兴侯年年缴匪,而他们现在就是匪。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四人一齐跪下求饶。
不用长兴侯吩咐,他手下的士兵过来将四人捆了,又有几人在偏殿发现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也一起抬了出来。
“侯爷,您怎么来了?”林霜半天才喃喃道,似乎还不信眼前这一幕。
长兴侯提着五彩琉璃灯,在她面前晃一晃,笑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本侯昨夜正在驿馆休息,突然听到几声枪响,后来有人报案,称应城伯府丢了七小姐,本侯赶到水驿查看时,正好见人提着这盏灯,才知道丢的是你。你不是孙家四奶奶吗,怎么变成七小姐了?”
林霜抹了一把泪道:“这个说来话长,您快带我回去,不然顾妈妈要急死了。”
“可不是,那妇人哭的我脑仁疼。”
长兴侯便领着她下山,那一队押送犯人和抬伤员的走的快,其他几个士兵嘻嘻哈哈跟在他们后面,跟游山玩水似的。
林霜问他:“那几个绑匪您要怎么处理?”
“自然是交给当地衙门,或砍头或充军,总归有人治他们罪的。”
林霜犹豫道:“他们也是可怜人,因为穷才出来冒险的,家里还有老人和小孩要养呢。”
长兴侯浓眉一扬:“如今国泰民安,社会富足,他们几人年轻力壮,有手有脚,去街上做力工也能养活家人,却偏偏要选择做杀人越货的买卖,怪得了谁?你同情他们,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谁又来同情你?”
林霜点点头:“是我想岔了,您说的对,他们做错了事,自然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只是主使之人若被供出来,四少爷知道了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与张晓雅的婚事又要生波折,林霜虽不是什么圣母,但还是希望好事做到底,自己费尽心机的成全能有个好结果。
长兴侯奇怪道:“他们不劫客船,劫你做什么?”
先前那个笑出声的少年士兵打趣道:“莫非是看中了七小姐脑子好使,想劫回去做大掌柜?”
长兴侯拿眼瞪他,一脚踹过去,那少年士兵早料到这一招,小腰一扭,如同一条灵活的蛇一般避过去,仍是嘻嘻笑不停。
林霜仔细一想不对劲,抬头去看长兴侯,长兴侯知道被她看穿,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我们来时,正好听你说的有趣,所以才没有及时出手相救,小娘子莫怪。”
“原来您拿别人的性命危机当有趣。”
长兴侯不会哄女孩,见她生气了,假装训那几个打闹的士兵,想把这事翻过去。
林霜气鼓鼓的瞪着他的后脑勺,亏她刚刚还把长兴侯当救命恩人,没想到他这般恶趣味。而且还趁机没收她的枪,要说土匪,他比土匪更可恶。
见林霜落后,那个少年士兵凑到她身边,讨好道:“七小姐,你那个卖药材的生意,算我一个,我每月饷银都拿出来,你给算算能赚多少?”
另两个也凑过来,问她:“多少钱算一股?咱们也凑些钱入股。”
林霜:“……”
长兴侯听到了,回头怒吼:“滚,滚,就你们那几个钱,都是逛窑子剩下来的,也好意思跟人做生意。”
把这几只苍蝇赶走,他自己故意落后,与林霜同行,“嘿,你除了做药材生意,还会做什么?布庄,米粮店会经营么?本侯有些闲钱,别人劝我投布庄、米粮店里去,你看有赚头么?”长兴侯低声问。
林霜:“……”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上司蠢下属也聪明不到哪去。
她心里腹诽,不料春芽这会也动了心,热切的挽着她的手臂道:“七小姐,我还有些体己钱,您也给我算一股吧。”
林霜:“……”
“你就看不出来我是为了稳住那几个绑匪胡乱说的吗?”林霜哀嚎。
“咦,本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呀,蛋孵鸡,鸡生蛋,过不多久就孵出一片养鸡场,你说钱生钱容易,本侯正好有钱,不过本侯以前投资生意总亏钱,听了你说的买卖后,本侯茅舍顿开,怎么就没想过贩卖药材呢?”
林霜嘴角抽了抽,心说就你这脑子不亏钱谁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