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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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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外守备厅开堂,林霜紧赶慢赶,还是最后一个到,今日没有专属马车,需要等天亮后溜儿去外面租了马车来接她。

守备厅的一个侍卫在衙门外等着,见她来了,赶紧领她进去。此时守备厅里气氛十分凝重,门外站着两溜挎刀侍卫,堂内两边相对坐了两排官员,中间靠前站着一个微胖的男人,青石地板上排排跪了二十多人,林霜看到她爹跪在第三排,沈钰和林夏等人站在进门的内侧。

长兴侯今日头戴乌纱帽,穿一身大红云纹圆领袍,胸口绣麒麟花样,腰系白玉鞓,足登皂皮靴,大喇喇坐在大案后,他身材本就十分高大,五官也是大气俊朗型,这么严肃脸往堂上一坐,别有一番威严的气势。

难怪人们都怕上公堂,原来是这般吓人的场面。

林霜不自觉的低下头,站到沈钰的旁边。

那个叫蒋隋的经纪全无昨日的儒雅,声音里有些虚张声势的怯弱,林霜进来时他正大声控诉,喊着内守备不来他一个问题都不会回答。

长兴侯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拿起案上的惊堂木使劲一拍,“啪”的一声大响,不但把堂上的人吓了一跳,他自己也吓到了,连忙烫手似的扔了惊堂木。

“拉下去打,打老实了再拖进来!”长兴侯抠着耳朵不耐烦的挥手。

外面士兵一声应答,两名全副武装的高大士兵闯进来,拎小鸡仔般把蒋隋拖出去,外面立刻响起木棍打到肉上的声音和蒋隋的惨叫声,堂下坐的诸位官员立刻变了脸色。

外守备厅是设在中军都督府,侍卫都是长兴侯操练的兵,这些兵动作太迅猛了,从喊打到板子上身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连停顿都没有,以至于大家都没来得及制止。

“侯爷,内守备还没到,先把人打了怕不好。”都察院的金大人起身拱手道。

长兴侯瞪着眼:“一个小小经济,敢在公堂上跟本侯叫板,本侯眼里可容不下这样的人。他要是在军中,本侯直接就让人拉出去砍了。”

另外一个官员抹了把汗,小心道:“总归是内守备的族亲,侯爷僧面不看看佛面,给内守备留些面子。”

长兴侯一愣,指着外头:“真是蒋公公的族亲?”

“……他自己不是说了吗?”

“哎呀,本侯以为他借蒋公公的名声唬我呢,既然是族亲,蒋公公怎么会迟迟不来?”

“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

长兴侯想了想,点头道:“万一打错人就不好了,先别打了,等内守备来了再打。”

外面停了打板子的声音,蒋隋一个养尊处优的商人哪经得住这般打,挨了几板子就已经脸色惨白,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一副随时要昏死过去的样子,被那两个士兵拖死狗般拖进来扔在地上。

长兴侯看也不看他,扫了堂下众人一眼,悠悠的道:“堂下还有哪个是内守备的亲戚,自己站出来,以免本侯的兵下了重手。”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还要打人?

下面站着的是暹罗国使节团的副使安必美南塔,跪的是与案有关的退役老军阮添、里长、甲首、揽户和一众工匠,都是没有背景的小屁民,哪经得住他这一吓,长兴侯话音刚落,堂下便是一片磕头求饶声。

安必美南塔虽然是使节团副使,不怕长兴侯打,但他经商这么多年,大朗朝朝中势力自然是最了解的,长兴侯这么赫赫有名的刺头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人做事想一出是一出,没有规矩可言,偏偏深得皇帝信任,这回被他抓着把柄,真是告状都没地方告去。

长兴侯显然对这场面满意,对身旁的王豪示意,王豪便大声宣布:“守备大人接到举报,有人纠众私结番船制造违禁宝匣,此案审理过程中,你们最好如实回答,若有欺瞒不配合,又不是内守备亲戚的,必将严惩不怠。若明知有人欺瞒,其他人知情不报,与欺瞒者同罪论处。”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通报:“蒋公公到!”

职位低的官员纷纷起身,蒋太监板着脸走进来,正欲发难,长兴侯先发制人:“蒋公公,今日本侯审一桩勾结外邦使节的案子,谁知道竟逮着了你蒋家的族人,本侯正为难呢,你来看看这案子该怎么审?”

蒋太监气的咬牙切齿,面上还得装的痛心疾首,不然一顶纵容族亲勾结外邦使节的大帽子扣下来,他这内守备的位子就坐不住了。

蒋太监在右边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下,弹弹衣摆道:“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侯爷这不是审的正好么?”

“你看看这是你族亲么,本侯不小心把他打啦。”长兴侯哈哈笑,话里的意思是抱歉,怎么听语气这么开心,确定不是故意的吗?

蒋太监咬着后槽牙,忍了又忍,看都不看蒋隋一眼,咬牙道:“蒋家在当地是大姓,族亲多的是,咱家可没法一一辨认。”

王豪轻声道:“看来真是唬人的,还要接着打么?”

长兴侯瞪他一眼:“没眼色!”然后正襟危坐,开始审案。

既然案子转守备厅,就不是工匠与揽户之间的矛盾了,主要审的是安必美南塔扣留进贡象牙私卖,蒋隋等人私结外邦番船的事。

安必美南塔昨夜收到消息时就紧急制定了应对之策,连夜销毁揽制合同,又与阮添对好口供,他以为已经处理的干净,所以一开始全盘否认,反正长兴侯不可能对外邦使节动刑。但沈钰在他行动之前已经做过功课,向长兴侯提交了他卖象牙的证据,将买过他象牙的商户列表呈上,长兴侯的手下也在上新河找到了他的货船。

他见私卖象牙的事瞒不住,只得退而求其次,不承认向揽户订过宝匣,蒋隋干脆装死。但他小看了长兴侯在南京的恶名,那些揽户不敢触这位大爷的霉头,连以后的合作都不管了,问什么答什么,倒豆子般把一切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如此一来,案件就要判定为外交事件,是要上报皇上,交由四夷馆和外事厅等涉外机构与三司会审的。安必美南塔带商船来往南京多次,与南京的一众官员都有联系,大家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贿赂,对他的行为也大开方便之门,这一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整个南京官场都要地震。

在场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给长兴侯提个醒,但又怕他油盐不进,反手给求情的人扣上勾结外邦使节的罪名,个个巴望着别人出头说句话。

“那我爹爹也要押送到北京受审吗?”林霜扯一扯沈钰的衣襟,焦急的问,她不过是想把林忠救出来,可不想踩踏整个南京官场。

“嘘。”沈钰轻声提醒她噤声。

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火候差不多了,站出来拱手道:“侯爷,草民有一事禀告。”

“说!”

“请问如果上贡的物品有破损,该如何处置?”

陪蒋太监来的一位少监经常处理外邦进贡的事,回答道:“自然是销毁。”

沈钰漂亮的眼睛向上一挑,声音清亮的道:“侯爷,既然残破品要销毁,使节挑出来的这些便不算贡品,不影响进贡。至于他将残破品私卖的行为是否违法,不属于我国管辖,应交由暹罗国使节团处置。”

“对对对,”安必美南塔连忙附和道,总算是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这些象牙都是在行船途中遇到风浪被撞碎的,不敢拿去献给皇上,我挑选出来,征得了正使大人的允许,这才敢在南京转卖,以求降低损失。”

长兴侯听后陷入思索,其他官员见有机会,纷纷出面求情。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交由暹罗国使节团处置,不过不经报备,私订宝匣一事你怎么说?”

“这……”安必美南塔偷偷瞥向沈钰,因为之前沈钰曾递话给他要求见面,他让人去查过蒋隋诬陷工匠的事,他自己也是商人,知道无商不奸的道理,所以并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事。现在沈钰突然在公堂上站出来帮他,他突然就意识到这个少年是个很好的同盟军,因为沈钰的目的是要为那个工匠脱罪。

果然沈钰又拱手道:“侯爷可见过他订制的宝匣?”

“他说宝匣尚未交货,本侯只查到几个样品。”说完冲下面示意,侍卫呈上两个宝匣。

沈钰问他:“这可是你订的宝匣?”

安必美南塔迟疑的点点头,沈钰问:“这个匣子价值几何?”

“这个匣子连宝石一共值六两银子,那个价值价值八两。”

沈钰转向长兴侯:“侯爷,这个匣子上总共镶嵌十二颗珍珠,二十四颗杂宝,却只值六两银子,每颗珍珠杂宝不到二钱,实在算不上贵重。若说贵重,就只有蒋经济自己揽的那一单货,按照江宁县令判案的记录来看,林忠做的八个匣子,光宝石价值四百两,加上六十两木材费、油漆钱、工钱,一百两押金,总共价值五百六十两,其他几个工匠做的数量不等,但单个价值是差不多的,草民认为他揽的这一单才是贵重宝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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