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您打算怎么安排?”林霜一边给长兴侯换衣服,一边问。
“我先跟她讲道理,劝她自己回去,若是不听,只好通知会宁伯来领人。”
“只怕她来,就是会宁伯授意的。”
长兴侯只觉得头疼,以前这些事情都丢给宋顺儿处理,他自己避得远远的,可人已经找上门来了,总得做个了断。
而且现在已经成婚,他再不耐烦,也得出面把事情处理好,不然小妻子岂不认为他是没担当的人?
“委屈你了,咱们才成亲,就出了这么闹心的事。”
林霜挽着他的臂弯出门,仰头道:“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若是敢再招惹别的女人,我可没这么好脾气了。”
长兴侯笑起来,低头看她:“说说看,你准备如何?”
林霜瞪他:“怎么你还真敢想啊?”
“我哪敢,以前那是……唉,我决定娶二小姐后,就不再与她来往,谁知她却跑到府上去闹,宋顺儿怕闹大了不好看,便让她在府里住下了。”
“其实还是您自己态度不够坚决,您要是下令赶人,宋管事敢留?”
长兴侯喊冤:“我那时在赈灾,差点死在外头……再说,云阳伯府烂事一堆,我是极不愿意再与他们扯上关系的,相比起来,会宁伯府事少一些,若不是出了坠崖的事……后来心里一直不踏实,虽然与二小姐定了亲,却总有一种预感婚事成不了,万一真成不了,说不定还是娶六小姐,这样一想又没法对她做的太绝情。”
林霜差点翻了个白眼,这么说当初心里还是在意过李玉穗这个人的。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花厅,只见右边第一张椅子上端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她穿一件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褙子,头上别着一支碧玺挂珠长簪,容色娇艳,眼波盈盈,脸上已经脱去稚嫩,却又还未及染上世俗的风霜之色,正是未婚女子韵味最好的时候,与林霜印象中的那个为爱情冒险的少女完全不一样了。
“侯爷……林妹妹。”见人进来,她连忙起身行礼,一双秋水般的美目从他们进来后就一直黏在长兴侯脸上,那里面的情意叫人一眼看出来。
林霜心中有些好笑,她跟这位六小姐可从没打过交道,没理由叫的这么亲昵。她抬头看长兴侯,果然见他额头上的青筋抽了一下,神色极不自然。
“六小姐请坐。”林霜好脾气的招呼道。
“林妹妹,我贸然上门打扰到你了吧,妹妹莫怪。”
她说着转头,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红漆描并蒂莲花纹匣子,递给林霜道:“我也是才听说你和侯爷成婚,来不及准备厚礼,一点小小心意,妹妹别嫌弃。”
“多谢。”林霜也不好奇是什么,接过去,交给梅子捧着。
李玉穗重新落座,丫头上了茶水,长兴侯才道:“六小姐,你也看到了,本侯与小霜儿已经成亲,断不能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你这次来,可有别的事,若是专程来找本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林霜差点被茶水呛到,李玉穗也没想到长兴侯说话这么直接,连句基本的客气寒暄都没有,满腔的柔情一时转为尴尬,咬着下唇愣在那里。
“六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是回北京,本侯可以安排人护送你。”
长兴侯身体稍稍前倾,语气显得有些急切。
李玉穗眨着眼看了他一会,又转眼看林霜,见她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目光清澈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复。
这个新夫人,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她听闻长兴侯要成亲时,便到处打听林霜的情况,得知她出身家生子,又被送给应城伯府的四少爷冲过喜,后来人家不要她了,四奶奶变成七小姐,被远远的送去南京。这样的出身自然配不上长兴侯这样的显贵,可她有一个最大的优点——福气好,是传说中的天赦星转世。
李玉穗很快脑补了这场婚姻的前因后果,肯定是长兴侯被所谓的天煞孤星名声所累,接连受到惊吓后,不敢再对高门贵女产生期待,只得退而求其次,娶个出身不好福气好的,一来盼着对方能自己消弭灾难,二来家里没背景,出了事也好打发。
而且她还听说林霜被反贼掳走过,是侯爷于万军之中救回了她,这要是发生在其他勋贵人家,只有一条白绫吊死的下场,遇到长兴侯,却成了英雄救美的佳话,也是活该她走运。
李玉穗来南京,就是仗着自己的出身比新夫人高,想着林霜要是没见识小家子气,她就扮温婉大方,男人不都喜欢善解人意的女子么,可惜那几年跟陈妙秋斗的时候自己年少无知,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侯爷顺利娶妻,天煞孤星的灾难有人挡了,他这回没理由拒绝她了吧?
可见到真人后她发现自己的认知有错,新夫人端庄妍丽,穿一身大红的锦服,衬得肌肤欺霜赛雪,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贵气,与同样身穿大红色锦袍的长兴侯坐在一起,一个娇小玲珑,一个高大威武,神色一样,竟然十分和谐。
而侯爷看新夫人的眼神,完全就是宠溺到骨子里,每次他情绪激动,只要新夫人一个眼神看过去,他便被顺毛捋了一般,立刻平静下来。
李玉穗被这一幕刺痛了眼,也慌了神,她不怕对手闹,就怕她不动声色,或者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长兴侯还在等她回复,李玉穗垂下眼帘,低声道:“回北京,又能去哪?听到您要成亲的消息,张曲儿就把我赶出侯府,我来见您,是抱着最后的希望,谁知途中生病耽搁了俩月,终究没能赶上……”
长兴侯烦躁道:“可你是会宁伯府的小姐,不是我长兴侯府的人。”
李玉穗的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那滚烫的泪珠子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滑落,看得长兴侯眼角又是一抽。他身体往后一仰,慌忙道:“你先别哭,哎呀,本侯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一个未婚女子,再与本侯扯上关系不好。”
林霜看到这里,不得不出声劝道:“六小姐,有话好好说,你先别哭。”说着接过丫头手里的帕子递过去。
李玉穗没接,抬起泪眼道:“侯爷,您既然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跟说心里话。我与您相识八年了,当年若不是意外受伤,我俩早已经成亲。这些年我一直住在长兴侯府里,大家早已经默认我是您的人了,现在您说要与我撇清关系,您如何撇得清?”
长兴侯看林霜一眼,烦躁的道:“本侯当时已经跟会宁伯说的明明白白,也向你道歉认错……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那你想如何,总不能在侯府里过一辈子吧?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又正值青春年纪,难道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
“侯爷——”李玉穗凄凄的叫唤一声,把林霜的鸡皮疙瘩都激起来了。
她见长兴侯实在暴躁,便对他道:“要不我跟六小姐说几句话,侯爷先避一避?”
李玉穗立即起身拦在前面:“侯爷,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容不得外人插手。”
林霜笑了笑,温声道:“六小姐莫不是忘了,我是长兴侯夫人,后院的事情都归我管。”
长兴侯却牵起她的手,沉声道:“她既不听劝,便算了吧,本侯派人去请会宁伯来。”
林霜抬头,用眼神问长兴侯:你确定?
长兴侯牵着她的手捏了捏,以示心意已决。
他对李玉穗道:“你送的贺礼,夫人收下,等你启程回北京时,她自会回礼。你是未婚女子,与本侯非亲非故,住在府里不合适,一会夫人派人去外面给你赁一所宅子,你搬过去住吧,等会宁伯来了,你再与他商量今后怎么办。”
李玉穗惊得连眼泪都凝在脸上,见长兴侯要走,事情已经无回旋的余地,她往花厅的柱子上看一眼,一咬牙,便冲着那上面撞过去。
林霜一直关注着她的举动,她眼神变化时,就意识到不好了。
“别!”
林霜扑过去想拉她,而身边的人比她更快一步,当她叫出声时,长兴侯人已经拦在柱子前面。
李玉穗一头撞在长兴侯铜墙铁壁般的胸膛上,迷迷糊糊抬头一看,又挣扎着要再撞。长兴侯拦着她,抓她也不好,放开也不好,张着双手一脸无奈。
李玉穗顺势扑倒在他怀里,放声哭道:“侯爷,你怎么变得这般绝情?我在侯府住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您的人,会宁伯府里哪还有我的位置?我的名声已坏,就算回去,又有谁肯娶我?您要送我走,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长兴侯无奈的看林霜,好不容易把人从身上撕下来,对李玉穗的丫头道:“把你家小姐扶到房里休息去,她现在情绪不好,你看着她点。”
丫头慌忙把李玉穗接过去。
林霜去外面叫了丫头婆子进来,一起将哭的昏昏沉沉的李玉穗送回去。
“这都什么破事啊!”长兴侯暴躁的道。八壹中文網
“您胸口没事吧?”林霜伸手过来摸他被撞的地方,看上去那一下挺重的。
长兴侯抓住她的手腕,柔声道:“我用手隔开了,撞身上没多大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