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情况危急,谁也顾不到那负气离开的郡主。林霜往孩子的耳道里面灌了些油,李家人捉着他偏头让油流出来,但小孩的耳道很小,虫子在里面卡住出不来。
大人急的不知所措,小孩也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现在手上没有工具,不敢拿随便什么东西往耳朵里捅。
林霜对李家的夫人道:“油能闷死虫子,就算没死,翅膀和足都被浸湿,它不能再往里跑了,夫人快带孩子去医馆,得用专业的镊子才能把虫子夹出来。”
李家夫人感激的拉住她道:“一时着急,没来得及问小娘子的姓名,请小娘子告知,我改日带媳妇登门道谢。”
林霜微微愣了一下,她本来年纪就不大,梳了双辫穿民女的衣服后确实跟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似的,难怪李夫人认错。
佳萃在旁边笑道:“她已经嫁人了,可不是小姑娘。”
说着正要介绍,林霜对李夫人道:“我丈夫姓耿,夫人您别客气了,快带孩子去看大夫,受这么一顿折腾,怕是会受惊。”
李夫人听到这个姓恍惚了一下,“耿”姓不是常见的姓氏,这让她想到某人。不过林霜这一身打扮,她也没法往长兴侯府上想,既然知道佳萃是永宁伯府的奶奶,改天去府上道谢的时候问清楚就好了。她急的不知怎么才好,喊那年轻小媳妇赶紧给孩子穿好衣服,一家人簇拥着孩子往医馆去。
“怎么,做好事还不敢报家门?”佳萃揶揄道。
林霜拉她坐到窗前,压低声音道:“刚刚这里乱成一团没弄清楚,那位李夫人,可是昭毅将军李松的夫人?”
佳萃在京城贵妇圈里混,是见过这位李夫人的,点头道:“正是,李将军原是大同总兵,打仗的时候中了毒烟,眼睛快瞎了,皇上特恩准他回京治疗。”
“你既然知道李松,就没听说过李家与长兴侯府是亲戚?”
佳萃一头问号,迟疑道:“这李家很低调的,而且李松是武将,结交的也都是武将,平时不与勋贵来往,我没听说过他们家与长兴侯府有什么关系。而且,长兴侯有亲戚吗?怎么在我印象中,耿家就只有侯爷一个人?”
林霜笑骂道:“侯爷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亲戚?只不过他这一支三代单传,耿家其他的族亲不在京城,李家原来都在边关,故而关系疏远了。”
“那李家与长兴侯是什么关系?”
“李松是侯爷的舅舅。”
佳萃一愣,半晌才问:“亲舅舅?”
林霜点头。
“亲舅娘你都不认识?”
林霜叹息道:“侯爷年幼时父母过世,耿家和李家的人争夺他的抚养权,结果事情闹得不愉快,侯爷那时不懂事,被下人教唆将两家都赶走了,从此结下梁子。”
佳萃很理解,大家族之间争夺财产,有时候连脸面都不要,长兴侯刚死了爹娘,肯定不耐烦看他们天天在门前吵架。
“两家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难怪没人说起两家的关系。”
林霜压低声音道:“我拜托你个事,长兴侯府没有长辈,我不好亲自出去打听,你帮我去了解一下,李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佳萃:“怎么,你想与她们恢复往来。”
林霜:“毕竟是亲戚,以后互相有个照应。”
“那侯爷愿意吗?我还以为他就喜欢特立独行呢。”
林霜轻轻笑道:“侯爷也是没法子,他精力有限,要带兵打仗,努力保住侯府的爵位,无法分身处理与其他府的关系,只好斩断所有牵牵绊绊,只抓一头。”
佳萃打包票:“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打听事情的能力你应该是信得过的。”
在楼上说了会话,小妾们都结伴出去走百病了。走百病是元宵节的风俗,据说有的地方是十六走,这天晚上男女老少都穿着节日盛装,成群结队走出家门,走桥渡危,登城,摸钉求子,直到午夜才休。
佳萃戏说林霜也得去摸摸钉,好求个儿子给长兴侯府传宗接代,于是两人带着一群丫头婆子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上街去了。
那边长兴侯与一众武将喝酒玩游戏虽欢乐,心里还是惦记着老婆的,派人过来问了好几次,听说林霜要跟佳萃一起走百病,不好扫她们的兴。佳萃的男人没来,他也不好插在她们姐妹之间讨嫌,跟永宁伯府的护卫确定了安全事项,这才随她去了。
谁知这一放松,又出了状况。
长兴侯原来独来独往习惯了,身边不爱带护卫下人,讨厌前呼后拥一大群,娶了老婆也仗着自己脸大,觉得完全有能力保护妻子,别人也不敢来惹他,故而他们出来看灯,除了带一件防身的轻便武器,身边连个丫头都没带,把丫头婆子放出去让她们自由活动了。
没有长辈看顾的勋贵府便是这样,任你长兴侯权势滔天,小年轻夫妻没有生活的经验,想问题总是简单,难免疏忽。
林霜和佳萃带着人穿过灯市,走到城门处摸铜钉,然后再往桥上去。本来像她们这种贵妇人,是不该凑这种热闹的,但今日跟佳萃在一起,两人相隔多年再重聚,想起儿时的美好,一时玩性大发。
她们选的是城门口不远处的桥,这里到处挤满了走百病的百姓,永宁伯府的丫头婆子围着她们,护卫给她们在前面开路。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突然人群有人尖叫一声,接着便听到“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林霜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们前面乱成一团,护卫跟人打起来了。
耳边到处是尖叫逃窜的人影,林霜紧紧抓着佳萃,由丫头婆子拥在中间。等人都跑光了,她这才发现对方是刚刚在酒楼看到的顺义伯府的护卫。
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身上还带了家伙,他们人数与永宁伯府差不多,但这边多数是女人,护卫只有四个,现在全被他们按倒在地上。
佳萃见到这情景,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厉声喝道:“你们做什么,这是天子脚下,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领头的壮汉脸上挂着不明意味的冷笑:“是你们永宁伯府挑衅在前,他们把我们的人推下河里,我们自卫不为过吧?”
地上一个护卫叫道:“明明是自己跳下去的,我们压根没碰他!”
对方一人抬脚在他脸上连踹几脚,地上的护卫很快没声响了。
所有人都被他们身上的戾气吓到,这种无法无天的人,在京城是绝对没有的,就算是王府的下人,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凶。
不远处的人群里,酒楼被打的两个婆子得意的瞧着这一幕,人是她们派人的。她们长得凶悍,以往在府里是负责刑罚的,夫人看她们有本事,这才被派来护卫小姐安全。她们在府里横惯了,到了外面也受不得一丁点委屈,更何况被一众姨娘小妾毒打一顿,害的郡主和小姐没有了游玩的兴致,早早回府去了,这口恶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要是在济南府遇上今日酒楼里的事,她们早叫人操家伙打回去了,可郡主不让她们闹事,压着侍卫不准打人,两个婆子白受这一顿打,也没见主子安抚,更是气上加气。
送小姐回去后,她俩私下派人去打听,了解到佳萃不过是永宁伯府的一位奶奶,永宁伯府虽然也是勋贵,但府里的子孙都没什么出息,在朝中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捞到,没有说得上话的人,所以她们的胆便大起来,指使这些护卫跟着佳萃等人,看准机会上来找事。
“别伤人!”佳萃怒道,“你们拦我们是想怎么样?”
那领头的壮汉先是一脸混不吝的冷笑,然后眼神一冷,道:“得罪了我家小姐,还打了我顺义伯府的人,你说要怎么样?自然是打回去,你还得给我们家小姐道歉!”
佳萃气得发抖,林霜紧紧拽着她的手臂避免她冲动。
“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顺义伯府难道不知道天下有皇权,京城不是济南府?”
林霜料想他们来堵人,必定不是那位小姐的授意。也难怪他们这般横,顺义伯的名声向来不好,他仗着自己是庆王的老丈人,在济南府那是土皇帝般的存在,整个山东无人敢跟他们对着干,主子是这样的德性,下人当然好不到哪去,个个习惯了嚣张跋扈。如今庆王监国,他们便以为京城也随便他们横着走了。
那壮汉冷哼一声,眼睛在林霜身上一扫,指着她道:“还有这个在郡主面前放肆的丫头,带走!”
他身后的侍卫应一声,气势汹汹的扑过来。
“慢着!”
林霜和佳萃对视一眼,两人气得发笑,一时觉得这顺义伯府荒唐得离谱,跟个跳梁小丑一般,让人连气也生不起来了。
林霜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声音软糯的笑着道:“带我走,你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那领头的壮汉打量她,见她俊眉修目,长相绝美,虽穿一身平民的衣服,却掩不住周身的气度。她在威慑下不但不害怕,还闲庭信步般在他们面前踱步,脸上挂着捉狭的浅笑,眼里的淡定和从容令他心生寒意。而且刚刚他说要带走她时,永宁伯府的人齐齐倒吸了口凉气,那壮汉心里犯嘀咕,一时弄不清楚她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