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没多久,长兴侯从兵部议完事,亲自过来接林霜。
他原本是骑马过来的,接到人后就上了马车,所以没看到李松也来接夫人。
“今天挺高兴?”长兴候觉得林霜的表情奇怪,“盯着我看干什么?”
“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林霜兴奋的仰着头道。
“不就是你的小伙伴沈钰么,他今天没去宫里?”
“在沈家见到他有什么好奇怪的,是大舅母,我跟大舅母说话了。”林霜得意洋洋的道。
长兴侯眼眸一沉:“你们说什么了?”
“李夫人邀请我们去李府坐坐。”
长兴侯脸上表情变幻,呆滞了许久,叹了口气,柔声道:“辛苦你了。”
林霜摇头:“我并没有做什么,是李夫人自己有冰释前嫌的意思,我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不过大舅母挺奇怪的,好像并不希望被人看到她与我亲厚。”
长兴侯心不在焉的道:“这些年李家对本侯的绝情,本侯也能理解,毕竟舅舅镇守边关重镇,统领大军,本侯手握几十万朝廷缴匪军指挥权,甥舅都是武将,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猜忌,除非是在战乱时期,不然是要避嫌的。”
林霜也想到过这一点:“那现在,她不担心了?”
长兴侯道:“想必大舅舅是不准备回大同了。”
“那二舅舅还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呢。”
“他们年纪大了,”长兴侯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道,“大舅舅也该想通了。”
“为了避嫌,不被皇上猜忌,不被文官弹劾,一直与自己的亲外甥形同陌路,让你一个人跌跌撞撞的长大,大舅舅的心里肯定不好受。”林霜心疼的捂着长兴侯的手。
“若是在他的羽翼下,本侯恐怕很难成事,起码兵部那群老狐狸,不会放心把兵权交给本侯。”长兴侯眼眸划过一丝精光,对林霜道,“说不定就长成了一般的纨绔公子,天天招猫逗狗,荒唐一生。”
“这么说,你的两位舅舅,是真疼你。”
“相比起耿家的族亲,他们确实对本侯是付出了真心的。”
“耿家那边,还有什么比较亲的人吗?”
长兴侯想了想道:“我祖父这一脉三代单传,曾祖父倒是有几个兄弟姐妹,而且有个弟弟还建在,现在都快一百岁了。”
林霜道:“那还是亲的,他们有人联系您吗?”
“本侯既然跟他们交恶,稍有骨气的都不会上门,”长兴侯冷笑道,“舔着脸贴过来的,都是不成器的。”
林霜看他这样子,似乎对耿家的人十分讨厌,与对李家的态度完全不同。
“我不过是问问,您别生气。”
“本侯生你的气做什么?”长兴侯笑道,说着把小妻子揽进怀里,突然马车猛的停下,车夫在外面发出紧张的喝斥声。
“怎么了?”长兴侯掀开车帘往外看。
只见一人从马上跳下来,气喘吁吁的跑到长兴侯的面前,赔笑道:“侯爷,实在对不住,小的是奉郡主之命,来找您府上一位叫彭良才的管事,拿一副画,刚才追的急了,把您的车夫吓着了。”
长兴侯听了大怒,下了马车要去踹那男人,嘴里骂道:“不长眼的东西,什么郡主不郡主的,本侯的车也是你敢拦的!”
彭良才从后面扑上来,抱住长兴侯的手臂道:“侯爷,您息怒,息怒,郡主来京城时间短,身边的人还不懂这边的规矩。”
“不懂规矩就让他们懂规矩!”
彭良才死死拖着他:“侯爷,这点小事,您交给小的处理吧。”
长兴侯回头瞪他:“彭良才,你是不是又给本侯惹什么麻烦了?”
彭良才叫起来:“侯爷,什么叫又惹麻烦,小的能惹什么麻烦?”
他说着对那男人道:“画已经被裴姑娘抢走了,麻烦小哥回去跟郡主说声抱歉。”
那男人瑟瑟发抖,担心长兴侯真的要踹他,长兴侯长得比一般人高一截,这粗壮的大长腿一看就是为踹人而量身订做的,他这小身板要是被踹一脚,肯定如划过夜空的流星一般,“咻”的一下消失在天边。
可郡主交代办的事,办不好也没好果子吃。
“那您赶紧去要回来吧,郡主发起脾气来,小人怕顶不住。”
“送人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来的,你回去跟郡主说,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画没了,下次画了别的我给她送去。”
那男人还不愿走,磨磨唧唧要带点什么回去交差。八壹中文網
长兴侯府的马车非常大,此时正值下午小摊贩收摊回家的时候,街上来往的人非常多,长兴侯府的马车停在路中,阻塞了交通,引得周围挑货的行人十分不满。
长兴侯正要叫人把那男人拖走,听到旁边一个声音道:“真是出息了!”
这声音不大,听在长兴侯的耳朵里却如遭雷击,他转过头去,见李松穿一件松绿道袍,头戴云巾,眯着眼睛看他,脸上带着三分嘲讽,七分不屑。
“大、大舅!”
“整条街都被你的马车堵死了,长兴侯爷可真是威风。”李松说完,由下人扶着往回走。
林霜听到声音,掀开车帘见长兴侯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赶紧小声提醒他:“侯爷,天气炎热,何不请大舅去茶楼喝杯茶水降降暑气。”
“嗳,”长兴侯挥手让车夫先走,匆匆对林霜道:“你先回去,本侯稍后回来。”
他等车子启动后,也不管李家人的反应,掀开帘子挤进了李家小小的马车里。
他人高马大,一进去顿时把整个车门都堵死了,车子被压的嘎吱一声响,李夫人惊呼一声,语无伦次的道:“这孩子……”
长兴侯这人,向来没脸没皮的,给他一根杆他就能顺着往上爬,他嬉皮笑脸的半跪在马车上,对李松夫妇道:“大舅,大舅母,许久不见,外甥给二位请安了。”
“你你……”李夫人原本见了林霜,正兴奋的把见面的过程讲给李松听,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他,更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不扭捏,多年不见,遇上了就跟没事人似的。李夫人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她转头去看丈夫的意思,谁知这一看,把她吓了一大跳。
李松刚刚还斥责长兴侯阻塞街道,铺张扰民,这一转眼的工夫,居然满面泪水,哭得哑了声。
李夫人:“……”
“你,你这臭小子……”李松手指颤抖着,指着长兴侯说不出话来。
长兴侯收了脸上的嬉笑,轻轻捂住李松的手道:“大舅,外甥不孝,惹您伤心了。”
李夫人也红了眼眶,叹气道:“当年赶你出门,你两位舅舅也是在气头上,谁知道你就这般硬气,再不跟我们李家往来。”
长兴侯委屈道:“那还不是李家一再将我长兴侯府的人拒之门外,我多次派人送节礼去,都被打出来了,外甥就以为,大舅二舅果真对我这般狠心。”
李夫人一惊:“你何时派人送节礼了?倒是我派去长兴侯府的人,一直被侯府的人羞辱,你大舅这才不准我再跟你联系。”
“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长兴侯沉声道。
李松抹了把老泪,斥道:“你当时只听宋家那刁婆的话,心里哪还有李家。”
长兴侯心中愧疚,见李松神色平静了些,往外看了一眼道:“您这马车小,外边有家和泉茶楼,咱们不妨去茶楼找一间雅座好好说。”
李松一想也好,他们的宅子离这里还远,马车小三人挤在里面不舒服,但他现在有许多话要对外甥说,等了二十年,实在是迫不及待了。
那边林霜先回府,虽然心里惦记着长兴侯与李松夫妇的会面,但现在最烦人的还是那郡主府的下人。他就这么一直跟在马车后跟到了长兴侯府,唠唠叨叨求彭良才拿点什么东西出来,大有拿不到画,他就一直纠缠下去的意思。
这彭良才更是个奇葩,任他说什么也不烦,只敷衍说没有。
林霜被他俩烦的没脾气了,对彭良才道:“你就不能随便给他个什么信物,让他先拿回去交差?”
彭良才撇了那人,凑到林霜耳边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只有一直惦记着的才是珍宝,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不如求而不得来的珍贵。”
林霜奇怪道:“你这是在哪学的,圣贤书上有写这些?”
彭良才一脸不解的表情,“您不记得了,这不都是您的笔记上写的吗?”
“我什么时候……”林霜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猛的想起来,当年为了帮袁巧云表姐赢回丈夫的心,她和沈钰做过不少功课。完整的方案制订了好几套,有妖艳少妇撩汉指南、有圣母光辉感天动地引浪子回头妙招、有清纯白莲引誘技巧二十式、有心机绿茶五十个局中局……最后试的是渣女方案,其他方案还没来得及实施,尹开济就顶不住了。那些方案的笔记,她也没注意保管,就留在南京林记木器铺,没想到被彭良才给翻出来了。
“彭良才,你好的不学,尽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那笔记上的东西,是教人赢回花心丈夫、拯救濒危婚姻的,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变成个渣男,我可不饶你!”她说着赶紧快走进府里,心里实在虚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