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后还是大山，有时灰暗，有时光亮，亮的是地上的江河和星空，灰暗的是山的阴影和众人的影子。

这种景象只有在飞过一座座大山之时才能欣赏到——肉身低空飞行，这就是李小豆和众人目前的处境。

狼狈不堪跑出来二十多个人，其中有三个重伤员，其它人则几乎已经耗尽了全力，逃出江城时众人还鼓着一口气，在吕王放弃追击时用力过猛的飞行了一段时间，等到了山野之中，众人速度就不断在减慢了，一直到2个小时之后，已经无法支撑下去的众人这才找了个隐蔽的山坳恢复体力。

大部分都是老人，虽然他们不是普通的老人，但这一刻，这些平时在全国甚至全世界叱咤风云的老人们，脸上身上都落满了灰尘，疲惫的神色如同破败的枯木，露出苍白和死寂。

“小豆，给大家喂点水。”师父老刘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了，他仰面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如果再有追兵，你就自己跑。”周邵峰校长同样灰头土面，不顾形象的趴着。

“嗯。”

李小豆一边应着两位长辈的吩咐，一边从手中凝聚出一团水汽，他将空气中的水分迅速的吸到手中，片刻之后空中出现了一滩水，被李小豆随手喂给了身边的老人，想了想之后李小豆又随手具现化了一个水壶，水壶比平时家用的大很多，一次可以装很多水。

不知道现在的我厉害，还是西游记中的孙大圣厉害。李小豆脑中突兀的出现一个念头，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脑子几乎没有停下来过，这一刻随手化水却似乎触动了某颗神经。

下次和神仙大圣打一架就能知道，假如能救出那些神仙的话。

几分钟之后，李小豆已经给所有人补充了水，有几位老人走到三位重伤者身边露出愁容，焦虑的看着他们。

“没事。”李小豆安慰到，他想说最差自己可以放点血，三位老人死不掉的，但是又想到笑笑的情况，忍住了没再说什么。

天还没亮，在黑暗中飞行了两个小时之后，应该绝对安全了才对，但此时周邵峰和老刘还是一直在望着天空。

“天基武器？”周邵峰看了一眼李小豆，眼中的疑惑清晰可见。

这种东西作为校长的他听都没听过，但李小豆在他们遭遇打击的瞬间就明白了，他再次疑惑的看向天空，他知道地球只是个漂浮在宇宙中的球体，但那黑暗中此刻仿佛多了许多看不清的东西。

他们的确会飞，具现化的火箭或者飞机也可以带着他们飞，但基于第一宇宙速率他们飞不出地球，甚至最低绕轨速度也不可能达到。

“就是一个带发射武器的卫星，应该是这样。”李小豆坐到两人旁主动开口解释到。

“卫星？”两人在脑中苦苦思索。

可以绕着地球转的人造物？片刻之后两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但眼中很快露出了一丝惊讶。

作为潜艇组织的高层，情报从来都不缺，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听过政府有这种东西，科学似乎突然拐了个弯，站在了神明的旁边。

自认为崇尚科学的潜艇组织，头上飞着由神明和愚民的政府控制的卫星，这本身就是黑色幽默的一部分，也许是大部分。

“科学早就断代了。”周邵峰在震惊之后开口道，他有些茫然，仿佛面前有一堵墙。

“资本轮回组织800年出现了四次，每次都是突然出现又消失，我们搜集了很多信息，但是直到这次你才确认了他们是机器人，现在你又告诉我，我们头顶上有卫星？”

他再次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世界大战之后出现了神灵，科学断代到老百姓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电脑的地步，现在说我们头上有卫星，我们旁边藏着高智慧的机器人，我们的星球上还有未知的时空扭曲，也许到我死那天我也弄不清楚了。”

他沧桑的皱纹间仿佛夹着开天辟地的迷雾，瞬间露出垂垂老矣的悲戚。

老刘点了点头，同样发出一声叹息，而旁边老人们此刻也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

“总会弄清楚的，而且我反而有些头绪了。”李小豆放大声音说到，此时不是消沉的时候，就是编也要编个理由，让众人安心一些。

恢复了些力气的众人慢慢的走到了几人身边，大家都想听听李小豆怎么说。

“我的确知道更多些。”李小豆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他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所见所闻迅速的在脑中过了一遍，爷爷的日记，奶奶的话，一些细节，一些细节……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出现，然后又被否决，又一个想法，似乎能够解释一些东西，再次被否决……

众人带着期盼的眼神，眼巴巴的望着李小豆，而他却似乎毫无察觉，大脑在快速的思考着。

就在各种混乱的念头中，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浮起，这个念头犹如按入水中的葫芦，浮浮沉沉，浮浮沉沉，最后越来越清晰，飘在水面上仿如定海神针，不惧惊涛骇浪，稳如老狗。

“真相只有一个。”李小豆虚空摸了摸衣领，仿佛那里有个柯南的蝴蝶结。

“这里最矛盾的地方就在于神灵的行动。”他感觉声音有些空洞和嗓哑，整个世界都不合理和虚幻，但这不合理和虚幻中有个点非常突兀，一开始他就应该注意到的。

“神灵们摧毁文明的行动不是他们自主的，毁灭科学也不是他们主动的，他们说……”

“他们说有个声音让他们这么做，这是他们的使命……”

他的声音在这藏身的山谷中回荡，很轻很轻，但围坐的众人却几乎都虎躯一震，犹如听见惊雷声。

“800年前世界发生了核战争，就在核战争几天之后，神灵出现，一个声音对神灵说‘毁灭科学’。”

“毁灭科学……”说完这句话后李小豆声音低了下去，众人脸上浮现骇人的神色，剩下的猜测不多了，但每一种都会导向一个有些可怕的结果。

沉默没有维持多久，风吹着树叶轻轻的拍打，远处某只鸟飞扑着往黑暗遁去。

“第一种，核战争就是某个幕后黑手操纵的，当全球的政府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他控制着神灵出现了，这些神灵对人类科学进行降维打击，让人类科学退步。”这个想法800年前就被爷爷他们提出了，但是随着高智能机器人和天基武器的武器的出现，似乎也有些不合理。

那就是第二种。“第二种，我们人类被禁锢了，但不是科学，而是我们地球人类本身。”

“地球发生核战争，某个存在不想人类自我毁灭，于是用某种我们不能理解的方式，制造了神灵，这些神灵封锁了大部分科学，然后那个存在发现神灵无法控制的时候，又消灭了大部分的神灵，只剩下了目前这些食物系的神灵，而那些过于强大的神灵被关在一个异空间里，就是我在江城大学遇见的那些。”

“他……嗯，那个存在见识了人类的贪婪之后，他定下了每两百年消灭一部分资本的规则，那些智能机器人也是他的手下，这就像是给历史轮回定期做个大手术，防止人类再次出现大型的战争。”

“这也是我们潜艇组织能活下来的原因……”老刘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政府和神灵最终达成协议，成立了稳定的国家，但是我们就是水缸中的鲶鱼，一旦政府和神灵再次失控我们就是明牌。”李小豆看了看众人，老刘说完之后面色发青。

答案就在那里，但几乎没人能说出口。

政府有卫星，有天基武器，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连潜艇组织都不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科学在发展，但是几乎不在普通人能够接触的地方，也许就是——天上。

那个存在可能是外星人，可能是救世主，一种基于科学，一种基于宗教。

而这应该已经是最接近的答案。

天上有什么？古人望月的时候想像着嫦娥奔月，望着天的时候想着盘古开天、女娲补天，古人望着太阳的时候想着后羿射日，望着星星的时候想着荧惑星亮，天下乱，7月7日鹊桥会……

但现在谷中众人都在仰头望着天，他们看着星光点点的天空，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到底是星光还是监视人类的眼睛，那亘古永恒黑暗的宇宙仿佛是人类的囚笼，他将人类紧紧的压在太阳系这微光萤火之中，压在大地山川之中，压在材米油盐之中，压在一日三餐，声色犬马之中，智人从诞生到现在，经过几十上百万年，但人类抬头思考宇宙只有几千年的时间，试图触摸宇宙只有短短1000多年，而这1000多年中还缺失了800年。

如果宇宙有地狱，那一定是个无法逃离的黑暗深渊，至少目前来说，人类完美的符合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