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远处,打杂的又说:“若是逼急了他们,给举报到市舶司去,怕要耽误你好些事情呢!也就十文钱而已,何必呢?不值当!”
夏南珠心里已经很明白,虽说她问心无愧。但一般人遇见这种事,恐怕都是宁愿给钱了事。车不需要他们赶,给个五十文也不打紧。否则的话,恐怕要凭白耽误许多事情。就在她皱眉准备干脆动手的时候,就见其中一人哎呦一声惨叫,竟是被人从身后一脚踹趴在她脚边。夏南珠一愣,下意识朝后方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颀长高大,身着月色平袖常服,戴了半边面具的男子双手环胸的站在那里。夏南珠愣了愣,一眼就认出来对方。“小爷要接这活,都给小爷滚!”
来人正是在码头徘徊了好几日的南离聿!一开始这些人见他初来乍到,又戴着半截面具,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没有少来找茬的,结果都被收拾的很惨。后来又见他并不主动找麻烦,便都自觉远离这个煞神。谁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也跑来抢生意?心里不平又如何?他们一群几十个人加起来又没打过他。包括那个被踹翻的汉子也连滚带爬的起来,和一群同伴忌惮的躲到了一边。南离聿随后才走到夏南珠面前,笑出洁白的牙齿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雇车夫吗?”
最初的诧异后,夏南珠唇瓣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问:“雇佣费多少?”
南离聿闻言仿佛被问住,摸着光洁的下巴状若思考。走到夏南珠身边才伸出一根手指头道:“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在下,应当都不是这些乌合之众能够相提并论的。这个数,要得起的吧?”
夏南珠看着那一根手指头,也没问到底是什么单位,就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他。周围一群人见此,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一群人的眼睛顿时就跟饿绿了眼睛的狼一般,恨不得扑过来抢。但都忌惮于南离聿,不敢动作。那个打杂的就有些忿忿不平的道:“姑娘莫不是傻了,放着五十文一个的车夫不要,出手就是一百两雇佣这么一个人?此人连脸都不敢露,你就不怕他是劫道的冒充的?”
夏南珠冷睨了他一眼:“本姑娘自己的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有些狗不配被砸!”
说完没多看这些人一眼,轻松的上了马车。南离聿笑着将银子收进怀里,接着跃上驾驶位,准备赶车。不用多言语,只轻扫了眼前人一眼,那群人自动散了一条道来。打杂气的不轻,本还想说什么,但看一群苦力都很怕的样子,聪明的选择闭了嘴。“怎么就放她走了?那个男人是谁?”
而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内,蓝三夫人气的几乎要扯下车帘。没错,她从没打算放过夏南珠。于是下船之前,就收买了船上的打杂,让他将夏南珠推给地头蛇来收拾。这地界,来迎船上下来的客人打零工的,大部分是假。地痞流氓联合起来,专门坑害外地富人的才是真。蓝家作为宁州城首富,自然知道这些门道。但是一直遵循,你运你的人,我宰我的客,大家互不相干的相处模式。这些无赖,一般也就抢夺钱财,也没敢伤人性命。加上海市县几年都没县令,基本上没有人管,所以这些人越发的嚣张起来。甚至有人和船员互相勾结,事后分赃。蓝三夫人着急,可是也不能做的太明显。因为她看见不远处,沈怀启和颜廷背着行礼也上了码头。蓝洵正走过去,与对方打招呼。眼看着夏南珠的马车走远,蓝三夫人对随行的婆子道:“让一个人盯着,看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若是就这样放人走了,人海茫茫,她以后要去哪里寻仇?“娘,算了吧……”这时,被裹的严严实实,虚弱的躺在马车一角的蓝姝月有气无力的开口。“怎么能算了?若非她故意拖拖拉拉的不肯及时给你医治,你何至于此?我苦命的儿啊,你以后可如何是好啊……”蓝三夫人前半部分说的咬牙切齿,后半部分则充满怜惜,下意识要去握蓝姝月的手。却是才碰到,蓝姝月就惊吓的缩回手。在蓝三夫人惊讶看着她时,还避开了脸:“事已至此,还能如何?若是那位医女有错,最大的错便是不该来救我,不如……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蓝三夫人一听这话,顿时红了眼眶:“你说什么傻话?你是娘的心头肉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
蓝姝月垂着眼睫,有泪缓缓滑落。现在知道她事情的都在笑话她……心头肉?谁会割自己的心头肉扔在烂泥里呢?“娘,你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再受伤,这也是损女儿的阴德……”蓝姝月说。蓝三夫人一看女儿这模样,立即好声好气的道:“好好,娘答应你,娘不找她麻烦了。你莫要再哭了,大夫说,你现在要好好调养身子,小月子经常哭的话,会伤眼睛。”
……沈怀启与蓝洵在说话。一旁的颜廷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驾着马车自面前经过。“诶——”颜廷手指过去的时候,马车已经哒哒哒的走远了。他甚至错觉,他这一指,马车跑的更快了。“怎么了?”
沈怀启问。“这……好像看见熟人了。”
颜廷不确定的说。本就不方便说出对方的名字,又看见王员外携家带口的上了岸,远远与他们打招呼。“沈兄,冒昧的问一句,那投毒案查的如何了?”
王员外一到跟前就问道,“如今这船已经靠岸,人都下船了,以后还能抓到凶手吗?”
沈怀启与蓝洵对视一眼,开口道:“有些眉目了,但不太确定。不过这件事您且放心,我最后一定会给王兄一个答复的。如今怕打草惊蛇,所以不方便多说。”
王员外对于沈怀启还是挺信服的,闻言颔首。却是忍不住骂道:“这种人,抓到一定要严惩。若非遇上神医,我怕是要抱憾终身!”
“必定!”
沈怀启信誓旦旦的道。不经意的,眸光望向远处。那边,一个穿着蓝家杂役的年轻人,正走到蓝三夫人的马车边,期间还忍不住东张西望……已经走远的夏南珠的马车上——夏南珠坐到了马车帘边,轻掀开一条缝。看着前面人宽厚的背,开口问道:“你怎的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