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司马怜的视线,周昭才松了口气。
马车行至隔了安乐楼两条巷道的地方,才将座椅之下的赵无极放了出来。
此刻的赵无极已经昏迷,本就白皙的面孔更加苍白,脸颊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俊秀的眉紧紧凝着,嘴唇青紫发白。
“这是……”
云裳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禁瞪大双眼,说话都不利索了:“这是中——毒的征兆!”
周昭的视线顺着往下移,落在他中箭的手臂之上。
血已经不流了,浸湿了他的外衫,留下一滩暗红色的印记。
“小姐——”
云裳神情惊慌,直起身子往周昭旁边靠了靠。
周昭在心底暗叹荀满的暗卫属实下手狠,这箭矢之上的毒一看便知来自西域。
她上一世在外征战,这种毒更是见得多,破解之法虽不难,毒性却极为霸道,从伤口处蔓延至全身,会让中毒者在冉此毒一月之内全身犹如万千蚂蚁噬咬一般,实在折磨人。
赵无极此刻瘫坐在马车之上,全身不由自主地蠕动,冷汗一层覆着一层,睫毛沾了汗水,无规律地颤动。
周昭抿着唇,冲着外面的车夫吩咐,待会儿回府从西侧角门入。
待嫁的女子私自上街本就不好,此番她在大街之上承认自己的身份,想必有关于她的言论今日下午就会传遍长安城。
从西侧角门入,也是为了不惹家中长辈的注意。
另一个,父亲在外征战之时收了一名年逾花甲的民间医师,医术尚可,也方便给赵无极调养身子。
周昭侧过身子,见云裳还是一脸回不过神的模样,不禁失笑,伸着食指轻点一下她的额头,“怕什么,无事的,这毒不会害人性命,就是难熬了些。”
半晌,云裳才平息了惊诧的心情。
不过,小姐是如何知晓这毒的特性?
云裳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也瞬间被自己说服了。
小姐小的时候跟着老爷在军营中,见识过的东西必定不少,自己虽是跟在小姐身边,也定不如小姐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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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明乾殿。
宇文潇一袭云纹滚边月白色素袍坐于案桌之前,手执狼毫,在上好的画布之上提笔作画。
他坐得笔直,腰间的水蓝色束带将劲瘦的腰身勾勒出来,一头墨发只用一根朴素的发带松松挽着,入水倾泻。
几根须发垂在脸颊两侧,和苍白的脸色相映,竟平生出几分邪魅。
他的前方,正站着一个紫衣内侍。
这内侍不同于宫中大多太监,他站的挺直,身量也高,穿的衣裳和侍卫的风格相近,衣袍之上的海棠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裴轩。”
宇文潇落下最后一笔,起身弯腰洗笔,将狼毫重新挂于笔架之上,才缓缓出声,抬眸望向身前之人,“可是外面有什么事了?”
他语气淡淡,像是在于老友交谈一般,全然看不出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一个皇帝。
裴轩弯腰行礼,才开口:“陛下,今日周姑娘在安乐楼救下一名参与杀害荀满的杀手。”
他说话的时候眼眉低垂,睫毛长而密,一眼看过去,竟有些女儿像。
“知道了。”
宇文潇撩了撩袖袍,嘴角勾着温和的笑意,并不在意,只是弯腰凑近画作轻吹了几口,加速刚刚笔墨的风干。
他看着画作的神情专注,眸底含了柔情,修长的手指将画卷细心卷起来,用蓝色丝条打个结,递给裴轩。
“送去镇北侯府,交给周姑娘。”
“是。”
裴轩将画卷护在怀中,垂眸思索,还是抬头道:“陛下,今日司马太尉也在安乐楼,与周姑娘撞见了。”
“哦?”
宇文潇来了兴趣,司马怜如今在朝中势力正盛,朝堂之上更是操纵不少臣子与他分庭抗礼,除却这人的不怀好意,他还是对这样的少年英才颇为欣赏。
“他做了什么?”
“他今日与荀满在安乐楼相聚,荀满遭遇刺杀,他正巧带着人搜查刺客,查到了周姑娘的马车。”
宇文潇瞬间皱眉,笑意骤减,刚刚还如沐春风的脸色,此刻已经是冰若寒霜。
裴轩抿了抿唇,“周姑娘亮明了身份,他没有搜查。”
“好一个太尉。”
语调平平,却透着森森冷气。
宇文潇的唇齿间溢出一抹冷笑,“竟是这样无法无天,如今长安城中已经无人能管束他了,是么?!”
夏日的穿堂风越过敞着的殿门吹进来,殿中熏香的味道驱散了不少,平白透着有如冬日的冷气。
裴轩眉心一跳,皇帝极少动怒,尤其是从小生活在危机四伏的深宫之中,早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如今这般……
裴轩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握着画卷的手指微微用力。
看来——皇帝对这个周姑娘,是不同的。
微风拂过,宇文潇的袍角向后翻卷,垂于耳际的那缕青丝随风飘动,“裴轩,司马怜近日可有动作?”
“回陛下,太尉府门庭若市,于来年春闱考试的学子,不少人都和太尉府有走动。”
裴轩语气略显沉重,想到如今天下士子竟如此糊涂,看不清朝中局势,只知晓司马怜是长安城中少有的青年才俊。
“陛下,可要属下做些什么?”
“罢了。”司马怜呼出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稍稍放开,“且先养着他的气候,代朕问候周姑娘。”八壹中文網
“是,陛下。”
待裴轩捧着画卷走出明乾殿,司马怜站在殿门之前抬眸眺望天边正打旋儿的群燕,不由叹息出声。
如今的他,手中实权实在是少,困于这铜墙铁壁般的深宫之中,无施展之力,还不能动司马怜。
朝中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对他出手,朝中依附于司马怜的官员又岂会罢休?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瓦解这人的势力。
宇文潇不由地攥紧了掩于袖中的拳头,自己的妻子在外被人拦车,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哎!”
突然,他的眼底迸发出一抹彻骨的寒芒,假以时日,必要司马怜匍匐于他的脚下!
再说周昭这边,一入府中,便被叫到了父亲周晟的书房里。
周晟刚从军营之中练兵回来,一身铠甲未卸,周昭进去的时候,他正低头擦拭着佩剑。
“父亲。”
周昭微微福身,抬眸看向两鬓已经显白的父亲,不由喉头一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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