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周昭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盅。

手臂穿过他结实的臂弯，将这杯酒送入口中。

屋内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周昭抬眸，只见宇文潇直直望着自己，眉眼含笑，眼尾的弧度翘起来。

和今日下午听到军报时的神情天差地别。

宇文潇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扭头，将桌上的菜碟全部都移得近了，将两双筷子拿过来，递给周昭一双。

“方才进来，见你正吃着糕点，累了一天，定是饿了。”

宇文潇夹了一块红肉放入她面前的瓷碗之中，低声说着话，像是在咬耳朵一般，“吃点这个，他们做这个菜向来拿手。”

周昭点头，一手扶着宽大的衣袖，低头夹起这块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入口是甜的，却不腻，十分爽口。

“如何？”

宇文潇看着她，眸子中的烛光就像暗夜中的星光一般，闪着耀人的光辉。

周昭见他如此求表扬的表情，被逗笑了，“甚好。”

两人互相闲谈着吃了一些，才拿了茶水漱口。

周昭坐在椅子上，脑中依旧回想着叛乱之事。

宇文潇将龙袍挂在一边，冠冕也摘了下来，整个人显得单薄许多。

见周昭眼神飘忽，走到她面前低声问：“在想什么？”

“嗯？”

周昭抬头，头上的发饰也随之晃动，在烛光下闪着金光，宇文潇不禁眯了眼睛。

“在想叛乱之事。”

周昭并不隐瞒，反倒仰头望着他，认真道：“陛下，臣妾有一请求，还望陛下批准。”

她的视线直白、热烈。

宇文潇不由浑身一震，他眸光微闪，直觉周昭要说的事情与叛乱有关。

宇文潇扶着桌沿坐在对面，面色稍沉重几分：“你说。”

周昭突然起身，撩起厚重的礼服，双膝跪于地上。

宇文潇愣了一瞬，双手急忙托着她的胳膊，要将她扶起来，“昭儿，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

周昭的声音突然加大，身子也是纹丝不动。

宇文潇见她这样，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由着她。

周昭这才缓缓出声，“父亲年岁已高，身子落下不少病痛之处，此次渝州、兖州两地叛乱，叛军数量可达四十万。”

她挺直着脊背，脖颈修长，低垂着眉眼，却不见丝毫女儿家的姿态。

宇文潇不由神思恍惚，只觉得眼前人好像是朝中的将军一般，浑身散发着刚毅之气。

“臣妾自幼在军中生活，对行军打仗之事颇为熟悉，此次出征，父亲只是强撑着身体，怕是……”

周昭没有说完，未尽之意，两人都懂。

这话，周昭并没有作假，上一世在外征战，父亲便极少上阵前，在军营之中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她担着军中的大梁，恐怕那半壁江山也打不下来。

“所以——”

周昭蓦地抬头，坚毅的视线撞入他的眸中，“臣妾自请披甲带军出征，助父亲平定叛乱！”

宇文潇瞳孔猛地一缩，搭在桌沿的手指蓦然缩紧。

且不说此想法如何荒唐，她贵为皇后，刚刚大婚，怎可出兵去往战场？！

就算他顺着她的意，朝中大臣又如何会答应？

况且镇北侯今日下午才出征，胜负尤为定，周昭为何如此急迫？

“昭儿。”

宇文潇回过神，双手扶着她的双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牵着她走到床榻前，引她坐下。

随即坐在她身边，眉间绕着疑惑：“你同我说真话，为何你会如此担心此次战事？你父亲也不过今日才出征，而且，镇北侯一生从无败绩，你——”

他顿了顿，才问：“你在担心什么？”

床榻这边的光略显昏暗，在周昭的脸上映出了淡淡的明暗交界。

周昭低垂着眼眸，薄唇微抿，“陛下，是父亲这一月在家中，身体实在不太好，每日从军营校场回来，总得喝许多汤药，身体大不如前……”

周昭也是第一次说假话，眼睫如小小的蒲扇一般上下扇动，微弱的光在上面跳跃。

宇文潇听她如此说，不禁皱起了眉头。

镇北侯如今对他来说，不仅仅是重要的臣子，还是亲缘关系上的岳丈。

想到今日他主动请缨带兵上战场的画面，宇文潇不由叹了一口气。

大楚如今，武将世家除了周晟这一家，还有平南王沈家。

沈家不愿卷入朝中纷争，早在先皇去世之际举家迁移至襄阳，并带兵驻守在那儿。

只说要护大楚一方平安。

襄阳如今也成了极为重要的军事重镇，不能轻易调兵。

镇北侯只能凭借自身的经验和才能夺取这场战争的胜利。

周昭见他似乎有动摇，乘胜追击道：“陛下，正是因为臣妾是大楚皇后，亲征更能体现皇室对于战乱之地百姓的看重，更能显示皇家恩德……”

还未说完，宇文潇的手指便覆在她的唇上。

“昭儿，若是如此——”

他的唇角漾起一抹笑意，“天子亲征不是更能体现皇家恩德吗？”

周昭的面色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反驳：“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您是天子，怎么能去战场那么凶险的地方！”

宇文潇不禁低笑，伸手在她肩膀之上轻拍，“难道你同朕不一样么？你是皇后，朕怎么舍得把你送到刀剑无眼的战场之中？”

周昭猛地掀起眼帘，落入他的漆黑的眸子中，一时间无法反驳。

是啊……自己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女儿家，还是大楚的皇后，让陛下做这个决定，实在不妥。

正当周昭发愁怎样才能出征之时，宇文潇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发簪，卸下放在一边，一点一点地摘下来。

霎那间，秀丽的长发如丝滑的娟绸一般倾泻而下，滑过他的掌心，尽数溜走。

周昭一时未反应，只见宇文潇用食指勾着她的一缕发丝，另一只手将自己头上的发簪取下，他的墨发也随之滑落。

“昭儿，你且安心，朕明日下旨调雁北关附近的兵将全力支持镇北侯，他不会有事。”

他轻声说着，仿佛有巨大的魔力，让人安心下来。

周昭眸光闪烁，只得轻嗯一声，总归现在去战场是不现实的，再想其它办法就是。

她学着宇文潇的动作，伸出手勾起他同边的发丝，绕在他手中的那缕青丝之上，松松地缠了一个结。

周昭的眼底倒映着眼前人，“陛下，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宇文潇接着下一句，低沉的声音好似循循善诱一般，将人拉入无边的温柔之中。

他看着眼前人，眸中深情缱绻，全身感觉像是被火灼烧一般，忍不住地想凑近她。

烛光摇曳，宇文潇略微冰凉的唇覆在她的一片柔软之上。

帷幔一层层落下，遮住了一片的旖旎春/光。

【作者题外话】：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