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天已经擦黑了,各宫门前的红灯笼都被高高的挂了起来,陈国后宫的女子都知道这一盏盏红通通的灯笼就是她们一个个期期艾艾的希望,红通通的灯笼里面是一个个红通通的心,对皇上的期待之心。
只要这灯笼被摘下来,那就意味着圣宠,意味着权利,意味着富贵荣华。可是这些女子往往都会失望,因为皇上向来都会派人去摘那灼华宫的红灯笼,人人都知道陶夭夭是皇上宠爱的女人。
就算是不摘灼华宫的灯笼,那也十有**是要摘那凤仪宫的灯笼,别人眼巴巴的期望终究会破灭,虽然如此,可是每到掌灯时分,各个宫门口依然是红光一片,没有皇上的宠爱,在这宫中生不如死。
“五儿,你再出去看看,门外的红灯笼可是不是被取了下来。这个时辰了,想来皇上也该过来了。皇上一向是这个时候就过来。玉髓,你看看我的妆容是不是服帖?今儿这个落梅妆皇上会喜欢吗?头上只带了这个飞蝶搂银碎花华胜会不会太素了?皇上向来喜欢我艳丽多彩的。”
灼华宫内陶夭夭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放心的询问自己的婢女。
“小主,皇上一向在宫中最宠爱于你,自然是小主美貌无人能及,今儿小主画的这个落梅妆更是凡脱俗,皇上怎么能不喜欢呢?皇上见了必定是对小主更加恩宠。”
玉髓看着自己的主子今日似乎有点慌神,以前也不是这样,今儿是怎么了?
陶夭夭听的玉髓这样说也有道理,自己暗笑一下,这些年皇上确实在后宫对自己宠爱有加。虽然两宫太后跟皇后都不喜欢自己,可是皇上一向偏袒自己,虽然风波偶有生,可是圣恩宠眷,这些年倒也过的安生。
“小主,你想咱们大陈国跟乌孙国一向不和,乌孙国近几年在边疆一向不安份,几次冲突,边疆百姓生活困苦,皇上总是为此忧心,那皇后娘娘虽然位高权重,可皇上怎么会真心喜欢一个敌国的公主,不过是为了边疆稳定,不过是政治联姻。你看看,除了每个月十六皇上必须住在皇后的凤仪宫,余下的就是除了初一十五这两天不御内,哪天皇上不是留宿在咱们的灼华宫,即便是小主月事,那皇上也必定是来探望小主,等小主歇息了才回自己的龙泉宫。这样几年下来,年年月月日日如此,皇上如果不是真心宠爱小主又是什么?”
陶夭夭低着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肤如凝脂,面如白玉,那眉心中间的花子晶莹剔透,更添一份娇俏,再听玉髓这样一说,不安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如今皇上选了新人,自然是莺歌燕舞,绮丽无限,自己也有点慌神了。
陶夭夭静了心又细看镜中的自己,皇上见了那许多美人,自己今日必然要精心装扮。
“就你这个丫头会说话,看把你的嘴巴甜的。”
陶夭夭一边细细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笑着说道。
那玉髓见自己小主笑了,更是开心了,“小主,奴婢说的不都是事实吗?不信问问映秀姑姑,姑姑,你说玉髓说的可都是真的不是?”
旁边正在铺床的姑姑模样的女子听见说自己也回头笑着回到:“玉髓这丫头倒是没扯谎,说的都是实情。”
那玉髓见映秀姑姑也这样说,更加得意,“小主,你看,连映秀姑姑都同意呢。奴婢知道小主心里担心今天皇上不过来,照奴婢看来,小主是白担心,就算那些新进宫的秀女们貌若天仙,又有哪一个比得过小主呢?更何况咱们还有皇上的圣宠呢?小主就放心好了!小主且看看这镜中的美人吧!”
“你这个丫头,没得在这磨牙!也难为你跟五儿替小主宽心。”
玉髓的这一番话让映秀姑姑也不由的笑了。
陶夭夭一边听着玉髓磨牙一边细看妆容,这一细看才现自己今日所用的花子似乎不是平时常见的。
“玉髓,你跟五儿今天哪里弄来的这花子,怎么不似平时其他宫人所带?到似乎轻盈剔透许多。”
“小主,你总算看出来了。这个花子可是别人没有带过的,我跟五儿费力好大的气力才弄到的。那个花子可不是平时宫人用的金箔,那是蜻蜓的翅膀!”
玉髓见自己的主子终于看出这花子的不同之处了,忍不住很得意的回话。
“蜻蜓的翅膀?这个时候,哪里会有蜻蜓,就算有也是极其稀少,你们这又是从哪里捕捉来的?”
陶夭夭想到现在不过是四月,虫儿还不多呢,这蜻蜓又怎么会有呢?那蜻蜓纵然是有也是极少的,不禁追问到。
“自然是一般人捕捉不到,这个时节上哪里寻去?奴婢跟五儿特意托付了外出采办的安毕生安公公去那外面的集市上那卖鱼虫的地方买来的,一个要了我们两百文呢!我跟五儿想着小主没准喜欢也就一狠心买了五只,回来了把蜻蜓翅膀剪成花瓣形,再涂上金粉,这样子贴在额上,比金片更轻薄精致。小主可看着欢喜?”
陶夭夭一听玉髓这样说,所说这花子贴着甚是美艳,可是却让玉髓跟五儿破费了,心中倒是有些不安了。
玉髓跟五儿入宫也不过三五年,也不过才每月3两银子,这区区的五只蜻蜓也就花了他们一两银子。在自己眼里虽说不算什么,可是她们的钱还要寄给家里,剩下的也就寥寥无几,还要贴补给自己。
“玉髓,你跟五儿这些年跟着我,没少吃苦,还要你们贴补于我,真是苦了你跟五儿了。”
“小主,奴婢只是觉得那蜻蜓太贵了,不是舍不得那一两银子。只要小主欢喜,再多的银子奴婢跟五儿也绝对不会有半点含糊。”
玉髓慌忙辩解道。玉髓知道自己的主子一向对自己跟五儿多加照料。虽说自己的主子深得皇上宠爱,不要说别的嫔妾如何妒忌,就只皇后跟两宫的太后就足够自己的主子应付的了。饶是自己主子这样子谨慎小心,还不是是非不断。别的主子受了气总是拿下人奴才们出气,或打或骂,这些都不过是家常便饭。可是自己的主子这几年对自己跟五儿确实很好,不但很少责骂奴才们,更是常常赏赐点东西,更是常常赏给自己跟五儿一些贵重的饰品饰。虽然自己主子平时面上淡淡的,可是玉髓知道主子心里很是疼爱自己这些下人们。不要说给主子花一两银子就是再多点又算什么?
“小主,看你说的,平时小主大手大脚的赏给姑娘们的还不是多了去了,这会子又何必说这些。玉髓跟五儿也是一份孝敬你的心,小主只管领着就好。”
旁边的映秀姑姑早就上前来,细细的瞅了瞅陶夭夭的脸又笑着说:“也不枉玉髓她们的一片心意,果然是比平时宫中用的金片子要好看许多,这样一来,小主就更是隽秀了。”
“映秀姑姑惯会取消人家,跟着玉髓她们胡闹。不过既然姑姑都这样说,那么,我就只管带了去。以后看着这额头的花子,看一次念一遍这是玉髓跟五儿孝敬我的一片心。”陶夭夭听见映秀姑姑这样说,也就笑着不再说什么了。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五儿也面带喜色的进来了。
“小主,小主,皇上的龙撵往这边来了,我在门口远远的看见,就赶忙来给小主道喜了。”
所有人不光是陶夭夭听见了都欢欢喜喜的,阖宫上下都没有想到皇上即使选秀了也还是这样青睐自己的小主,主子争气,这些做奴才的也跟着脸上有光。
“咱们也去接驾吧。”
陶夭夭心中欢喜,听见五儿这么说早就起身要出去,连映秀姑姑说要给她穿件披风都等不及就出来了。
陶夭夭刚到庭院还未到门口就听见付如海喊道“皇上驾到”话音未落,披着玄色披风的翎就已经进来了,一宫人忙跪下接驾,皇上翎早就一个快步,将那陶夭夭扶了起来。
陶夭夭顺势也就把手伸到了皇上的手中,皇上的手依然是这么炙热,也许是因为选秀,陶夭夭觉得今天皇上的手分外的有温度。
“夭夭,朕说过多少次,你不要出来迎接,外面这会子虽说刚刚日落,可是终究是只是春末夏初,还是有些凉意,看你这样子单薄的衣衫就出来,惹了风寒怎么是好?玉髓她们最近也太不经心了,越的会糊弄主子了。”
翎看着陶夭夭只穿了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连一件披风也没有,再加上自己手中摸到陶夭夭色手也是冰的,心中有些不悦。
翎不动声色的一句话,让玉髓跟五儿他们慌得一下子都跪下来。
“奴婢们知错了,没能好好照顾主子,还望皇上责罚。”
翎看着映秀姑姑也跪在地上,不禁又说道:“玉髓他们年纪轻难免毛手毛脚,可是映秀姑姑是宫里的老姑姑了,做老了事的,怎么也不提点一下。”
翎边说边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陶夭夭披上,又用力握了握陶夭夭的手,陶夭夭感觉到手心里的温度,再听皇上句句是挂念自己,更是觉得欢喜,不过虽说皇上是关心则乱,可是自己的奴才们还跪在地上呢,玉髓她们可是一心为自己,怎么能不开口求情呢?
“皇上,你就不要责怪映秀姑姑跟玉髓她们了,这些年她们伺候我一向是尽心尽力,刚才映秀姑姑让我穿上披风,我自己觉得无妨,才没有穿出来。这会子皇上倒是责怪她们不用心了。皇上,别只顾着在院子里说话,咱们还是进屋子里去吧。”
陶夭夭一边笑着替自己的奴才们求情一边挽着翎的手要进去那殿里。哪知自己拉了皇上一下,皇上也并未动弹,只是站在那里。
烛光映着那张凌烈的脸,陶夭夭看不出皇上是喜是怒,陶夭夭忽然觉得有一丝丝的不安。
“夭夭说的也是,这几年她们确实照顾的你很好,我这是关心则乱。你们主子替你们求情了,你们都起来吧,以后要尽心服侍你们主子,也不枉你们主子这么爱护你们。”
等玉髓她们都起身了,皇上还只是站在这院子里。陶夭夭纵然是有些不安也只是浅浅的笑着,任由皇上拉着手。
陶夭夭只觉得眼前的男子目光如炬,直直的看着自己。
翎看着今日有些出脱凡尘陶夭夭,不知道怎么竟然想到了那林翠微,今日的陶夭夭满头只有一根华胜,不似平时娇艳,轻尘脱俗的像是那桂宫仙子。
翎依稀记得那日选秀,林翠微也是这样的青丝上面一只玉笄。
“夭夭,你今天的落梅妆很好,尤其是眉心的花子,薄如蝉翼,不似其它人的金钿子,笨拙厚重,朕的宝林今日愈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翎一向喜欢陶夭夭的娇媚,这下子更是不忍松开,一个用力,陶夭夭一个不防就被紧紧的抱住了。
那陶夭夭更是娇羞万分,羞得头也不抬。陶夭夭这一低头,更显得脸似牡丹,美眸流盼,仪态万千。
“皇上?”
付如海看着皇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出声提醒皇上。
“皇上,现在已经戌时了,时候也不早了,想来那栖凤斋的才人令狐小主必然早早的候着皇上了,皇上还是早些过去栖凤斋吧。本来皇上摘取的就是那栖凤斋的红灯笼,这会子偏偏在这灼华宫,既然皇上一心牵挂陶宝林小主,看看也无妨,只是耽搁太久就恐怕于理不合,再者说这事要是让等两宫太后知道,不仅要责怪皇上,恐怕连陶宝林小主也要受到牵连,皇上何苦给陶小主添是非,咱们还是去吧皇上。”
付如海虽然知道自己的主子纵然心心念念的是陶宝林,可是眼看着宫里进来了这么多位新主子,怎么能还照旧呢?这些新主子的家室都是皇上的肱骨,自古以来,前庭后宫都是错综交集,自己这个作奴才都明白的道理,皇上自己更明白。只是眼下见了自己的心头好,少不得自己又提醒。
翎听见付如海的提醒,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可是却松开了怀里的陶夭夭。
那被抱在怀里的陶夭夭听见付如海这样说,心中竟一时不知是惊还是悲,一时竟不知道想什么。
“夭夭,朕明天抽空再来看你。现在,朕必须要走了。玉髓,五儿,好好伺候你们主子。”
翎早已经看到陶夭夭的脸色变得惨败没有血色,心中有些恻隐之心,这几年除了皇后,自己很少不在这灼华宫过夜,更何况今日自己来了又走,翎虽然于心不忍,可是自己是皇上,是天子,雨露均占,才能保得这后宫安宁,才能让朝堂安宁。
翎思虑至此,叮嘱几句也就走了。
“皇上摆驾栖凤斋。”
付如海又是一声,刚才进院子的人群又乌啦啦的全走了,只留下这灼华宫一宫的震惊与安定。
......
“小主,你都在这院子里站了三个时刻了,想来小主的腿也乏了,奴婢扶小主进去歇歇吧。”
五儿看着自己自己的主子,再一次上来劝慰。
自从皇上走了,陶夭夭就一直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奴才们怎么劝,都恍若罔闻。
映秀看着呆呆望着门口的小主,叹息一声,知道五儿跟玉髓定然劝解不动,少不得自己亲自过来说破了才好。
“小主,咱还是回去吧。皇上已经去了。皇上走了就不会再来了,皇上今夜睡在那栖凤斋了,小主作践自己的身子,也是于事无补,倒是让我们这些奴才们看着心疼,小主,咱回吧,以后这样的时候恐怕还多着呢,都这么痴站着,小主的身子还要是不要了?小主熬坏了自己的身子,剩下那起子新人,岂不是遂了他们心愿!”
陶夭夭听见映秀姑姑说话,似乎才缓过神一般,觉得心中似有万箭穿过一般,疼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映秀姑姑,我,我这里好痛,皇上从来没有过这样子。没成想选秀第一天,皇上就有了心头好,抛下我去了那栖凤斋。这是我进宫这几年从来没有的事,姑姑,你让我怎么接受啊?姑姑,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
映秀姑姑的一番话,终于让陶夭夭醒过神来,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映秀看着捂着心口落泪脸上全无血色的小主,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这种事搁在谁身上谁也接受不了,更何况是来了又走,皇上这到底是心里有小主还是没有呢?要说没有,巴巴的绕过来看自家小主。要是有小主,却为什么来了又走呢?这比不来没有盼头还要伤人啊!更何况自家小主受宠这些年了,整个心都放在了皇上这里,自己早就该劝劝自家小主,不该这么痴心。自家小主爱的这个男人可是天子啊!
“小主,这就是宫中女人的命!你愿不愿意都没有权利去选择,除非你不爱这个太极宫中的男人。这个男人有这样多的妻妾,你想要他的真心,怎么可能?想来这些年小主备受恩宠,其他女人羡慕记恨又如何?小主昔日的恩宠之后,又有多少女人的眼泪?小主,奴婢话虽重,可是理儿真,怕是后面这样的日子多了去了,小主早日经历也许是好的。小主,站了这些时候,咱还是进去吧。”
映秀的劝慰招来了陶夭夭更多的眼泪。映秀姑姑说的这些陶夭夭都明白,可是明白又怎样?自己还是接受不了啊!
“姑姑,以后皇上再也不会日日留宿在这灼华宫了吗?皇上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宠爱夭夭了是吗?我也要像皇后一样,每月只有一天能见到皇上了吗?这要夭夭怎么承受?难道这些年皇上对嫔妾说过的痴言爱语都是哄骗夭夭的吗?”
“小主切不可胡说!虽然小主现下难受,可是这话也是要斟酌再三才能出口。小主,奴婢知道你接受不来,可是总是要适应,除了接受没有别的选择。小主也不可太自轻,虽然皇上以后不能像以前那样,可是小主终究是先入为主,皇上今日即便要去那栖凤斋也是先来看了小主才去的,想来皇上心里仍然是看重小主。小主深爱皇上,皇上必然心中能够感知,可是他是皇上,也有太多的不能左右,还望小主体谅。小主更加要爱惜自身,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机会伺候皇上。”
“姑姑,夭夭什么苦都能忍受,这些年夭夭在宫中,姑姑是亲眼见到的,皇后以及两宫太后给夭夭用了那么多心眼子,夭夭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宝林,纵然皇上常来,可是夭夭并无半个子嗣。夭夭不是不知道一切都是皇后跟两宫太后在中作梗,可是夭夭不在乎,夭夭只要皇上的宠爱就好了,只有皇上心里有夭夭,夭夭就知足了啊!可是如今夭夭连皇上的宠爱都要失去了!夭夭这些年吃的苦岂不是都辜负了吗?姑姑,你让夭夭怎么平静啊!姑姑,你告诉夭夭,我该怎么安慰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映秀姑姑早被陶夭夭的一番话说的肝肠寸断,陶夭夭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些年这孩子太苦看,唯一让陶夭夭宽慰的就是皇上的爱,今时今日,自己也不能再劝了。那陶夭夭见映秀姑姑也是哭啼悲咽不能言语,更是抱着映秀姑姑大哭起来。
一直到那月上中天,院子里已是寒意逼人,穿着薄衫的陶夭夭这才渐渐止住哭觉出冷来了,陶夭夭看着那头上清清冷冷的月光,忽然觉得疲惫不堪,又冷又困。
“姑姑,刚才夭夭放肆了。如今夭夭醒过神来了,院子里这样冷,难为姑姑一直这样陪着夭夭。姑姑,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吧。”
陶夭夭虽然依然那是泪水涟涟,可是心里却明白过来了。由着那映秀姑姑搀扶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