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仪的脸当场变得像是糊上了一层海藻面膜。
家里有困难的时候祁澜借他们的钱确实不止三百万,可祁澜也没说让他们还。她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还能被人提起这茬,着实是有些意外。
洛童书恳切地看着周若仪,桌下的手拿着手机,手机早早点了录音,正把他的话一字一句收录进去:“妈,祁澜病了这两年,您都没来看过他,我们也知道您忙,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弟弟妹妹,所以我们有事都尽量不找您,也不想给您添麻烦。可是这次我们确实着急用钱。我们也不用您一次性还清,三百万或者五百万的,先还点就行。”
周若仪深吸口气,面上继续保持笑容:“小洛你这孩子,这样做事可就不厚道了。祁澜什么咖位?他出意外之前是什么身价?你现在住的这房子,开的车,哪一样能低于三百万了?更别说手表啊包包啊这类的奢侈品,你也有不少吧?你们上次出门你不还买包了吗?你现在跟我说你连三百万都没有,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祁律不满道:“就是,你连三百万都拿不出来你能雇这么多人伺候你?洛童书,外界谁不知道祁澜给你花钱向来大方?你可别拿别人都当傻子。祁澜除了房子跟影视行业之外,这些年肯定还做了些别的投资吧?你要说没点分红什么的,说出去谁信?”
如果说洛童书之前是厌恶这娘俩,那现在可以说是恶心了。
这不就是明目张胆地惦记祁澜的家产么?
来了一天一夜了,没关心过一句祁澜的健康问题,不是拐弯抹角的挑他的毛病就是变相地打听他和祁澜的私事。
脾气再好的人碰上这样的亲人也要火冒三丈。
洛童书却稳得很。不但没生气,反而把照顾生病丈夫的心酸演了个淋漓尽致。他红着眼眶道:“分红么,倒确实是有一些。可这分红也不是我想取就能随时取的啊。至于以前赚的那些,这两年祁澜病休在家,家里所有的开支全部都是用老底,再加上之前赔了很多违约金,哪还能剩下什么钱呢?倒是妈您和弟弟在国外开公司,祁澜三番五次接济你们,少说也有六七千万了吧?就算你们不赚钱,起码也该攒下一些了呀,怎么还能拿不出三百万来呢?还有,祁澜给你们拿了那么多,家里的公司股份有祁澜的份么?你们想过照顾祁澜么?要钱的时候你们比谁都积极,他一出事你们跑得比谁都快,也太伤我们的心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洛童书眼泪往下掉,心里却忍不住“呕”一声,骂了声“他妈的”,差点被自己的“真情实感”雷到吐。
他跟皇上都好久没这么嗲里嗲气地说话了。
周若仪听得嘴角直抽抽,倒是没说什么。祁律却当场被雷出了鸡皮疙瘩,用力搓着手臂:“洛童书,你一个大男人,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哭什么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把你怎么了呢!还有,你不用跟我们装穷。我哥究竟还有多少钱我和我妈心里清楚得很,反正你休想独吞!”
“你放肆!”祁澜本来想好了不掺和这事,因为他实在是受不了在这所谓的“亲人”面前扮惨。可是听听祁律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跟皇后说话。朕告诉你们,朕不管有多少钱都只给童童一个人花!你们才是一个子儿也别想拿!”
“别逗了哥,这你可做不了主。你的好皇后没告诉你吗?你现在就是个精神病啊。你家的事你说了都不算的,你——”
“你给我闭嘴!”洛童书本来一脸柔弱的坐在椅子上,闻声蹭的站起身,老母鸡一样护在气得脸色铁青的祁澜面前,“祁律你敢再胡说你哥一句你就立马给我滚出去!”
“我凭什么滚啊?洛童书,你现在不就是仗着祁澜有病才敢为所欲为吗?他要是醒着你敢养小白脸?你敢把家里的东西随便拿出去卖?你不就欺负他现在是个傻子吗?!欸,欸你干什么?我跟你说君子动口不动……啊!”
“我就动手了怎么了?”洛童书已经绕到了桌子另一侧直接把祁律拽了起来。祁律比他个高比他壮,可这会儿他的怒火也不是假的,“你给我滚,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汪汪!”
团团跟圆圆跑来各咬住祁律一个裤腿,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儿子护主得很。
“够了!”周若仪突然大喊一声,“都是一家人,闹成这样像什么话?还不快松开!”
“松开?行啊,让他给祁澜道歉!”洛童书人纤瘦,眼神却凌厉得很,揪着祁律的衣领像个狼崽子一样盯着他。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允许任何人侮辱祁澜!
“道什么歉?都是自家兄弟,难不成小洛你想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周若仪说完看向始终沉着脸的祁澜,“祁澜,你跟祁律才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不会真的为了个外人,连这都忘了吧?”
祁澜阴鸷地望着这个血缘上的母亲。这女人在笑,可那笑容就像无形的片刀,划得他全身无一处不难受。
每次她都是这样。只要一涉及到弟弟妹妹的问题,他永远都是需要退让的那个。他不可以不懂事,因为他是大哥。他不可以依赖妈妈,因为弟弟妹妹比他还小,更需要母亲的照顾。哪怕是一个月才可能打来一次的越洋电话,说被弟弟挂断就挂断了,他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因为他是长子,所以他要体谅父母的难处;因为他是长孙,所以他要替父母照顾好奶奶;因为他是长兄,所以他要容让弟弟和妹妹。
脑海里突然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他问父亲为什么不能带他跟奶奶一起出国,父亲说奶奶年纪大了,再说又听不懂外语,去了也不会适应。他说奶奶不会外语他可以学,他可以陪着奶奶。结果被弟弟笑话了半天他的发音。
这就是他的家人。还好意思说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
祁澜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看着对面的女人不像是这世上本该最亲的人,而像是一个极度陌生的老巫婆。
唯有站在这老巫婆和祁律中间的洛童书,像从深渊里挤出来的一束光。不那么耀眼,却足以温柔了他的心。
祁澜双眼微眯,恍忽间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皇上,还是影帝。
洛童书却慌了神。他急忙松开祁律,绕过来弯下身看着祁澜:“皇上,没事吧?”
他的手旁若无人地落在祁澜面庞。祁澜深邃的,充满恨意和嘲讽的目光惊到他了。皇上打知道他不是以前的洛童舒之后可再也没露出过这样的目光。
可别是被祁律这蠢人的话给刺激了。
周若仪见到洛童书很紧张才不紧不慢问了句:“他怎么了?”
洛童书看都没看周若仪一眼,轻轻抚着祁澜的后背,慢慢的,感觉到手心下的肌肉越来越松驰,他说:“要不要先上去休息一会儿?”
祁澜说:“好,皇后来扶朕。”
洛童书以为祁澜难受,赶紧扶了一把,也顾不上吃晚饭了,想着一会儿把祁澜送上楼,他再让人端上去一起吃也行。
谁料刚进门,就被一把按在了门板上。
祁澜灼热的呼吸就在耳边:“老婆,想没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