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珠负手而立，大概猜到他的腿和谁有关了。
“那阁下以为，视这些孩子性命于不顾的你，又和只知杀戮的屠夫有何区别，他们的罪孽，终将会由他们承受，我也不会放过胆敢冒犯邺城的西域贼人，但，对无辜者，我的剑也不会落到他们身上。”
“唐如珠！你是征西大将军！你的职责就是杀戮！就是将西域人杀的一个不剩，绝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你对任何人怀有同情心都无人反对，可他们不行，他们不行！”
男人情绪有些激动，还想撑着轮椅站起来，可现实不允许他这么做，刚离开轮椅一点，就又跌坐了回去，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胸口更是剧烈起伏，他身边的人又是端茶又是给他顺气的，生怕他一不留神昏过去。
都这样了，还出来走动，纯粹不要命啊。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男人捂着胸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从古至今，西域人手上沾了多少中原人的命，这是不争的事实，史册中都有记载，燕王妃此举，是打算抛却先辈遗志么！你有何资格代替他们下决定！”
“阁下误会了，我没想过代替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况且。”
说到这，唐如珠看了眼满面泪痕的阿古丽，抬步朝七娘走去，打算昨晚刚才没做完的事。
“我之前就说过，我会尽职尽责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西域胆敢冒犯邺城，我的选择也只有一个，但阁下想让我同他们一样屠城，将西域人绞杀殆尽，我做不到。”
“你！”
“不只是我，但凡有点良心的将领，都不可能平白给自己添杀孽，我手上沾的命已经够多了，死后阎王都不定收不收，趁着现在还有命，给自己多积点德总没错。”
“这是圣上……”
“不要跟我提圣上不圣上的，听阁下说话的口气，也是读过些书的，该不会只知听命，不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吧。”
唐如珠边说着，边扣住了七娘的脖颈，不顾她挣扎，将人提起悬在了半空中。
“阁下对我的身份，姓甚名谁都心知肚明，想必也该知道，我因何会来此地，对我和圣上水火不容的关系，也该有个数，想用他来压我，阁下算盘打错了。”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众目睽睽下公然挑明和圣上有些水火不容的关系，就不怕这话传入京城，皇上一怒之下杀了她所在意的所有人么！
事实证明，她不怕，甚至还能露出愉悦的笑容，男人从她的笑中看出了她的想法。
只要皇上敢对她的人下手，她就敢反杀回京城，和他同归于尽。
唐如珠也没心情和他继续纠缠下去，视线一转，落到七娘身上，手上力道一点点增加。
“我再说最后一遍，那些孩子，在哪。”
七娘仰着脖子，呼吸逐渐不平稳了，反握住她的手腕，眨着眼睛笑道。
“燕……燕王妃，那些孩子早已有了意识，您对西域人不了解，我却了解的很啊。”
她偏头换了个方向，抬眸看着露出真面目的阿古丽，再开口时，声音小了许多。
“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记仇，您以为，那个小丫头找上您，就只是为了救她的兄弟姐妹么，她想看到的，就是我们自相残杀，如此，她大仇得报，您也将成为众矢之的，燕王妃，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您不要以为我在害您！”
唐如珠眸光微闪，她说的这些，自己并非不知道，阿古丽还是小乞儿的时候，闯进那家茶馆后的言行举止都十分刻意，而且跑的方向，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一行，进城时闹出的动静不小，满城皆知，丐帮消息来源最广，如何会不知道。
她被阿古丽当成利用对象了不假，可她，又何尝不是为了利用小丫头对沙漠的熟悉程度，这不是单方面的欺骗，而是场公平的交易。
至于那些孩子，她也自有打算。
“交，还是不交。”
七娘没想到逃跑的女娃娃本事如此大，竟能将她蛊惑到这般地步，固执起来，谁的话都听不进。
“晚了。”
男人再次开口。
“燕王妃今日想带走他们，绝不可能。”
唐如珠还没搞懂这话什么意思，南星就急匆匆闯了进来，横冲直撞跑上抬，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的脸色的确有些许变化，但无太大反应，甚至可以用冷漠形容。
“救出来了？”
“是，已经救出来了，太守他们在床边守着，全程的大夫也都被带了过去，只是人到现在还没醒，但能确保，并无生命危险。”
“人为，还是意外。”
“人为，火势极大，他所在的厢房全部烧为了灰烬，还连累了周遭几间房，据说，是他的暗卫拼死将他带出来的，都未活下，而且，他从刚救出来时就是晕过去的，看样子，始终未曾醒过。”
唐如珠皱皱眉头，着火不比旁的，窒息的感觉格外难受，普通人可绝对受不住，就算睡得再熟也该醒上一段时间，怎么可能没有醒的迹象。
除非，不是正常昏厥。
她一甩手，七娘就落到了南星手里，垂首用力咳了几声，脸上通红一片，目光也有些涣散，软趴趴的跌倒在地，两只胳膊被扯到身后，紧紧束缚着。
唐如珠没再看她一眼，抬头看着厢房中的男人。
“你干的？”
男人耸肩，摆出装聋作哑的架势。
“燕王妃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不过看那位姑娘急匆匆的，只怕，不是好事，燕王妃还是赶紧去处理一下，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可就不好了。”
唐如珠点点头。
“敢对皇子下药，倒是我小看了你，只是，你自诩聪明，却没想过也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一天。”
男人神情微变，嘴角明显一僵。
“你以为，二皇子随我北上，就是我对他另眼相看了？看来，你的消息来源也没灵通到这个份上，实话告诉你，二皇子这个监军，是皇上硬塞进来看着我的，一路上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少麻烦，我可巴不得他早点死呢。”
男人彻底绷不住了，面皮都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