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起身的细微声音,却没有脚步声,英子回身看过去,廖青光脚踩着沙地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张纸。
同是八岁的孩子,廖青比李英矮了半个头,消瘦的小身板显得脑袋很大,比例失衡。
廖青小声说道:“三小姐,这些是我奶和几个叔,崔婶儿让我给你的,前半夜我跟你一起守夜。”
李英把火把递给他,伸手接过来,翻了翻。
是丁籍,一共是十一张。
这在大虞就是身份证明,不涉及长途跨州远行,不需要办路引,带丁籍就可,若没有丁籍便是寸步难行。
摩挲着手里崭新的十一张丁籍,鲜红的红泥印记,上书:奉天府曹甸县衙,农籍。
“不是叫我英子姐,怎么改了?”
廖青努力挺直脖子,小胸脯也挺得高高的。
“我奶说,三小姐是当家做主的,我要尊礼,不能让外人觉得三小姐年岁小,没信服力,我是家里人,更要给您撑起来,挣面子,以后不能再喊英子姐。”
李英揉了揉额头,这一会儿你,一会儿您的,难为什么孩子!
“家里人,都是兄弟姐妹的称呼,哪个要叫什么小姐?照你奶这么说,那我弟李振见天的就得喊我三小姐?”
廖青黑白分明的两只眼睛,左右晃了晃,又挺直了脖子。
“别梗着了,这丁籍我收了,以后还喊英子姐!”
什么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的,都是小姐。
谁家小姐逃荒睡桥洞子,小姐身子丫鬟命的,惜点儿福吧!
李英的活儿多着呢,把家里所有的空面口袋都找出来,让廖青帮她抻着,空间里的精面粉一大碗一大碗的舀出来,装了三袋。
白米,小米,搭配好的杂粮可以直接熬成养生粥,各装了一面袋。
面袋不大,使劲装也就四十多斤,俩孩子一人抬一头,都放进箩筐里用干草席子盖好。
空间里客厅靠墙地上青菜堆得很高,也快被虾蟹攻陷了,李英挑挑拣拣装满了几大筐,碎菜叶子喂给它们。
又开始往外拿了十几包精盐,让廖青开包倒进小面袋儿里。
“这些个带神仙字的,别被风吹走了,压好,一会儿我收起来。”
廖青用力点了点头。
李英在倒腾白砂糖,捏了一撮白糖塞进廖青的小嘴里,眼睛眨了眨问:“甜不甜?”
“甜。”
手指上有口水,她又沾了点盐,放进他嘴里。
“这个呢?”
廖青瘪瘪嘴,口水都要出来了,赶紧又都咽了下去。
这是盐啊,是咸的,这么白白的细盐和糖,他从来都没见过,他敢说他小叔,他爹,他奶奶都没见过,可是英子姐有。
而且他看到过,她偷着给他们吃的就是这些白花花地加到锅里或者水里的细盐和糖。
草鱼放了几条在木盆里,又放上水,李英琢磨了一下,又把冰冻的猪肉,拿了两大块出来,大概十斤扔进一个陶盆里。
油坛子里倒满大豆油,酱油,醋也都装满。
俩人齐心协力,都推到箩筐附近,用草席子盖好,压住。
收了两个大面袋子盐和糖进空间,又单独用小面口袋各装了一斤盐,五斤白糖,留着自家人吃。
空袋子收好,踢了踢沙子上的痕迹,完活!
“廖青,明天家里这边肯定会来外人,尽量拦住不让他们到桥下来,这些,你明白吗?”
“明白,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知道。”廖青的两只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嗯,我明天和我爹要去边市,家里交给你了。”
李英拍拍廖青的肩膀,又揉了揉他头发。
好孩子,真是个有灵气儿的,一点就透!
云散了,月亮弯得能当船,两小只并排坐在一根粗木头上,看着一闪一闪的星星,谁也没说话。
说什么话呢,是大红苹果不好吃吗?
好久都没敢这么放肆的吃水果了,苹果皮都是香甜的。
刚到子时,项虎叔就起身无声地打了个哈欠走过来,李英递给他了一碗水。
“项虎叔,你起来早了,还能多睡半个时辰呢。”
“三小姐,我不困,你们还长身体呢,多睡觉长得高,都快去睡吧!”
说着,项虎接过来那碗水,仰脖喝了个干净,又把空碗递给李英。
“好,那您注意安全,不用出去,有事敲锣喊我们。”
“好好,快去睡。”
桥洞底下,穿堂风很硬,农历五六月份的天,夜间还是很冷的,大家睡得瑟缩在一起,分摊着几大张看不出颜色的棉被。
李英是真得累了,钻进她娘的怀里,拱了拱就睡着了。
这一夜,李家人休息的好,有人就不好了,比如说某个阿三叔。
高高的石砬子似刀劈斧砍后形成一道绝壁,在一块稍凸起的大岩石底下,巨大的鸟巢里,阿三嘴里叼了一根草棍,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在辗转反侧,时不时的还得跟回来抢窝的海东青打一架。
“你个贼鸟,跟那只秃尾巴狗一样讨厌,贼溜溜的,弄急眼了三爷拿你拜码头,借你鸟头捺投名状!”
阿三恨恨地磨牙,长剑往海东青爪子上挥,“叮叮铛铛”地响。
没有老白时,他凭借身法躲避李家老大老二个半吊子猎户绰绰有余,最近两天根本不敢太靠近李英他们。
这就让三爷倍感头疼,这山中没有山洞,要下大雨了,他就窜上了石砬子跟这只海东青抢上了窝。
海东青也鸡贼,不恋战,偷袭占不到便宜,就伸开翅膀飞走,等阿三刚想眯一会儿,它就继续回来搞他。
阿三揪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翻来覆去的。
这么跟着也不是个事啊,要不要弄点药给那秃尾巴狗?
不行不行,那丫头把它当眼珠子似的,吃的比我都好!
不然,就暴露出去?
宋小子知道了会不会跟我急?
阿三呲牙咧嘴的挠着脸。
那小丫头一看就是打小体弱多病,韧而未夭,正适合练我这套轻功身法,这么骨骼惊奇的苗子,还上哪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