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栏杆上蹦下去。
”我的娘啊,上什么天,谁上天啦?“
项虎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这事是不是师父都不能告诉?
两个眼珠在眼眶里快速的游曳着……
他最后竟然一声不吭的转头走了,紧走几步后竟然大步跑了起来。
秃尾巴带着狗儿子也跟着一前一后跑了。
呔!
孽徒。
阿三看着项虎这一连串的动作,慢慢后靠,又坐回栏杆上。
今夜的福泉村中心坪场,火光通明。
石碾子上,矮树上,周围低矮的院墙上都坐满了人,男女老少个个往中间张望。
冯老爷子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声如洪钟。
”下面呢,由我说两句,咱村东山和南洼地被全忠卖出去一事,老孙碍于是他老子身份,便由我主持给大家分钱,每户出一个人过来领银子!”
福泉村是一个大村,不算刚落户在东山的李家,本村便有一百五十三户。
俱都是军籍,大虞朝虽是募兵制,但军户村有现役名额,计丁抽兵,这多少是带些强迫性质的。
所以村中青壮人口并不多。
这会儿,孙里长弓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沉着一张脸,一双愤世嫉俗的眼睛,死盯着他对面坐着的孙老爷子。
一言不发。
老孙头当瞧不见自家那狼崽子的表情,帮着记名,称银子。
卖山卖湖一共是两千三百两,每户分得十五两。
按了手印领到银子的村民,眉开眼笑着举手作揖,嘴里说着恭维的话。
”谢谢孙叔,哦,也得谢谢里长。“
”孙八指多谢了,哈哈,这回可够给我孙子娶媳妇了!“
”可不是,十五两呐,要不老王婆子,咱们俩好结一好,你瞧瞧俺家翠花中不中?“
老王婆子使劲的摆着手,”你们家翠花除了腌的酸菜好吃,可屁股不够大,生不了’带把的‘,不行不行!“
众人闹闹哄哄,叽叽喳喳……
直到夜半时分,领了银子的村民心满意足,三五成群说笑着散了。
对面那张桌上,放着剩下的五两碎银。
漆黑的夜空中倏地划过一道闪电,电光须臾间照亮孙全忠全身,他惨白的脸上明暗不定,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恶鬼。
“轰隆隆……”
雷声随后滚滚,不一会儿稀稀拉拉的大雨点便砸了下来。
砸在那堆碎银上,雨花飞溅后,又不知去到哪里。
有人一把拉起孙全忠,踉跄着往屋檐下跑去。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光所有瞧不起我的人!”
……
隔着雨幕,坪场转角处冯老爷子用力拍了拍老兄弟的肩头,“八指,咱们对得起大家,对不起小家,难两全啊!”
孙八指微微抽搐着有些塌陷的肩膀,任谁也看不出这个曾经在战舰上,劈波斩浪的铁血汉子在哭。
他哽咽着低吼,“养不教,父之过。我不会看着他再继续走不归路的!“
冯老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冰冻三尺,唉,这几年你也尽心了。“
”瘸子,如果我们爷俩回不来,你把我大儿媳,孙子他们从南边接回来,小二两口子跟我保证过了,会替他哥照拂他们,还有李家的活计……“
”嗯!“
有些话无需多说,这是老战友之间多年的默契。
丑时末,疾风骤雨过后,便一直下着小雨。
西山岔口处,林子里走出三十几个人。
他们手中提着刀剑,不打火把,悄无声息的沿着河水往村东小桥摸去。
愈渐愈近,雨水隔绝一些气味。
直到接近几十丈时,老白急切的仰着鼻子用力嗅着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味,略显焦躁。
李英和廖青蹲在它一左一右,同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毛。
”嘘,老白别叫,不许吃,叼回来!“
老白歪着头像个孩子似的琢磨了一会儿,起身边走边嗅,慢悠悠的朝着那些人在的方向走去。
电光划过漆黑的天幕,对面的人瞧见它过来了,迅速的压低身子,趴在泥水中。
”榔头!“
被叫榔头的汉子,伸手从衣襟里摸出一个油纸包,起身蹑手蹑脚迎上去。
一人一狗相隔不远时,同时站定。
老白微呲着牙发着低吼,作势要吠。
榔头赶紧蹲下身,像每天下工过桥时一样,逗弄老白。
“咂咂……老白来,吃了,这可是大肉包子!“
天黑也看不太清,老白一身毛色也就能看个大概身影,他说着把手里的两个肉包子扔了过去。
包子是纯肉馅的,怕药不死老白似的,做的比男人拳头都大。
这可难为狗了,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玩意儿太大,一张狗嘴两个装不下。
老白挑了挑眼皮,就真真的是瞪了榔头一眼!
随后叼起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屁颠屁颠的跑回去了。
”狗东西命真好,死了还有大肉包子吃,老白,这还一个呢!”
身后不远处的人,听他还在磨磨唧唧的有闲心跟狗说酸话,便低声咒骂起来。
“真他妈是个憨货,孙四哥,你确定他这药能成事?“
孙里长低沉的嗓音响起,“能成,不成就弄死他!”
眼见榔头回来,两人便不做声了。
这孙全忠要说也是真狠,榔头可是从小跟他一起光屁股玩大的“总角之交”。
俗称“发小”
眼见着雨要停了,榔头呆头呆脑的说了句,“时辰到啦!”
这些人便不再耽搁,抹了抹脸上的泥水,匍匐着继续往桥下摸过去。
按照计划,他们要趁着李家人熟睡中下手,不分男女老少,直接乱刀砍死。
搜刮所有财物,也不用管守夜的,本也是移花接木之计。
就在他们快到桥下时,“咳,咳”,项虎突然咳嗽了两声。
……
三十多人瞬间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敢动,屏息,眼睛死死地盯着桥面的方向。
黎明前的夜色最浓,何况又是满天乌云,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这时若是老天爷再倏地来一道闪电,那可就有意思了。
项虎和阿三披着蓑衣站在桥上。
“师父,咱俩过去东山转一圈吧,刚才雨势大我担心那边滑坡。”
阿三也不犹豫,“行,走着,再不动可就要天亮了!”
两人赶紧转身,朝东山走去。
半刻钟像过了一个时辰那么长……
孙里长的牙咬得咯咯作响,阴恻恻的说了句,“动手!”
三十多号人抄着刀剑,哗啦一声从泥水里站起来,快速往前冲。
待他们全部冲进桥洞,正举刀要朝李家人睡觉的地方砍时……
漆黑一片中,“咔哒,咔哒”声传来,整个桥底瞬间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