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就说。”
顾瑾郗靠的很近,近到阮采苓不用努力的呼吸都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应该是熏衣服用的松香,闻起来,格外的沁人心脾。
顾瑾郗的动作很小心,刚碰到伤口的时候有些痒痒的轻微疼痛,但阮采苓也不是矫情的人。
就这样的伤口就喊疼的话,上一世这么重的伤都白受了?
顾瑾郗动作很快很迅速,上好药之后把东西都递给青芮。
阮采苓动了动额头,没什么感觉,顾瑾郗却说,“你最近稍微注意点,不要总是碰到水,不好愈合的,会留下疤。”
“世间男子皆喜欢美貌的女子,若留了疤,世子也会不喜欢吗?”阮采苓总算是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刚才与成暄那一屋子的人说了半天的话,本来就口渴的要命。
顾瑾郗看了她一眼,“我与旁人不同,我只是我。”
并没有明确的透露出喜不喜欢的意思,但阮采苓却明白,他不是那样庸俗的男人。
俩人交谈的工夫,天伊也总算是上了台,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这天伊的嗓子果然不一般,这一开嗓就是满堂彩,现在已经很少有这样唱腔的花旦了。”顾瑾郗赞赏道。
阮采苓顺着往下看了眼,这天伊站在戏台子的中央,身边跟着两个青衣,咿咿呀呀的绕着戏台子走了一圈。
这并非是韶华,反而是倾城谱。
“没想到今天天伊唱的居然是倾城谱啊!”
“你听过?”顾瑾郗没想到阮采苓居然能光听着两嗓子,就分辨出天伊唱的是哪一出。
阮采苓摇头,“也不是听过,娘说大家闺秀不能唱戏,说什么戏子下贱不得学,但我小时候还挺喜欢的,就总是跟着我们府上的戏班子玩,倾城谱是他们写的,后来才传了出去。”
以前定国公府是有一个固定的戏班子的,每隔两三天就唱一场戏,是阮祁找来给阮苏氏解闷的,但是在阮苏氏发现阮采苓喜欢唱戏后,就给遣散放了出去,为的就是让她离戏台子远一点。
不过的确也是,没有哪一家的大家闺秀是唱戏的戏子。
虽然阮采苓从不觉得戏子下贱,可世人都这样说,她堵不住悠悠众口,也就不说了。
毕竟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回忆到这里,阮采苓忍不住给顾瑾郗哼了两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能记得曲子。
“阮阮声音真好听。”顾瑾郗真心实意的夸道。
阮采苓一只手撑着下巴,笑得甜蜜,“我也觉得我声音好听,多谢顾大哥夸奖了。”
“看戏吧。”
“嗯。”
这一出倾城谱讲的是帝王将相的爱恨情仇,这位女子喜欢上一位将军,后这个将军又从战场上另外带回来一个女子百般宠爱,说是这女子救了将军的性命,索性就给带回来封了个侧夫人,在将军府里也是作威作福的。
反而将军正妻,也就是天伊演绎的这位女子,也是个性情清冷的,将军不爱了就不爱了,她不强求什么,自己活自己的,可将军反而说她偷了自己的部署图,给敌国的人,说正妻是卖国贼。
同时皇上也来找将军要人,说要他交出妻子。
而这将军也并非不爱妻子,只是希望妻子偶尔可以服软,最后妻子被带走这一幕当真是百转千回惹人垂泪,妻子挺直腰杆只说自己不是卖国贼,也没有偷过将军的东西,将军小声与她说,你求一求我,我便看在夫妻情分上保你一命。
妻子问他,“你我夫妻二十载,你当真不信我?”
将军不答。
妻子泪中带笑,那是一种释然的笑容,转身便跟着皇上的人离开,可是在押送刑场的半路出逃,原来这妻子居然是个杀手。
原本奉命来杀将军,但却爱上将军,帮将军挡住不少外人的追杀。
“我一早便知道,泄露秘密的是那个侧室了。”阮采苓看的津津有味,还不忘评价。
顾瑾郗用手指摸索茶杯的边缘,笑道,“你自小便看过倾城谱的本子,自然是知道的。”
可阮采苓却严肃的摇摇头,“不,倾城谱我只看过戏曲的谱子,但是这话本我却没看过的,但我就是知道,正妻不会是出卖他的人,她这么爱将军,怎么会把将军的消息透露给别人呢!”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是侧室呢?”顾瑾郗问。
这一次阮采苓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想了想,“直觉吧!这侧室明明是不喜欢将军的,天伊把正妻演绎的很好,你看那一双眼睛,盯着将军柔的都能掐出水来!怎么会忍心看将军兵败呢?”八壹中文網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阮采苓侧身看着顾瑾郗。
顾瑾郗轻笑一声,抬头却撞进她的深邃眼眸中,她不闪不避,大大方方的直视着他,从她的眼中,他可以清楚看到自己。
倒真是与她的话一样。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戏台上,已经唱到了尾声。
后将军层层排查总算是知道带回来的侧室才是偷了自己部署图的人,可正妻已经销声匿迹不再出现,将军为了国家杀了侧室,与皇上辞官,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寻找正妻。
最后在山间小林中找到一个破败却人烟鼎盛小客栈,找到了最后一次保护将军却双目失明的正妻。
虽然正妻看不见将军,可听到他的声音还是认了出来,却不愿意和将军回去。
对她来说,将军移情别恋,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了,最后的不信任才是真正抹杀了她爱意的那一瞬间。
“若是我的话……”阮采苓看的意犹未尽,但台下面已经传来不少女子哽咽的声音。
若是她的话……
“若是你,你会回去吗?”顾瑾郗问。
阮采苓咬着下唇摇摇头,“不会。”
“为何?”
信任是一把双刃剑,太信任可能会让自己受伤,可是不信任却会让爱你的人受伤,阮采苓明白天伊演绎的那个正妻的心思:你可以不爱我,你可以爱别人,但是你不能怀疑我爱你的心。
你一旦怀疑,就会让我觉得,曾经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不值得的。
那,便算了吧。
“爱与恨都是敌不过时间的……”阮采苓对顾瑾郗说。
顾瑾郗盯着她若有所感,“听阮阮的话,仿佛你好像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爱恨情仇一般。”
“或许我上辈子经历过呢。”阮采苓笑笑。
顾瑾郗微微挑眉,并不当真,只以为她只是看多了这样的戏曲,从而感慨罢了。
眨眼间,到了酉时。
西银看见顾瑾郗和阮采苓双双从楼上下来,走过来道:“大小姐,都这个时辰了,我叫马车送你回去。”
阮采苓刚要点头应声,顾瑾郗说了声不必。
“我送阮阮回去。”
他说完转身就往宴华楼外走。
西银笑了笑,“也好,有世子送小姐回去,我更放心。”
……
马车缓缓停在定国公府的侧门前,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撩开了门帘,阮采苓被青芮搀扶着下了车,站在旁边。
“多谢顾大哥相送。”
“不必道谢,看了一天戏,想必阮阮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顾大哥慢走。”
顾瑾郗点点头,撂下门帘,让慕白驾车。
直到马车远走,阮采苓站在在原地看着,心里消不下去的甜蜜。
能重新享受到被顾瑾郗送回府邸的机会,真幸福啊,她真的太感谢老太爷了。
见阮采苓走神,半天不动,青芮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姐,小姐?世子爷的马车都看不见了,你还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改天我们去金佛寺和道德观上上香,感谢感谢佛祖和老天爷。”阮采苓道。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重生,都是诸天神佛的恩赐,现在这么久了,还没有去还愿感谢,有些说不过去。
青芮不明白,“为什么要感谢佛祖好老天爷啊?”
阮采苓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不懂,走吧,回府歇着去,顾大哥已经嘱咐了,让我早点歇息,我可不能让他失望。”
另一边。
慕白赶着马车回宣王府,路上好几次想问问看自家世子,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今天下午不还要入宫吗?怎么反而在这里陪着国公府的小姐看了一下午的戏呢?
那种戏,虽然他也没看过,但是什么情啊爱啊的,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看着看着就靠着门框睡了一下午。
“爷,到了。”慕白停下马车。
顾瑾郗嗯了一声,从马车下来,突然冷声道:“今儿个下午在宴华楼与成暄搅在一起的那些人,我不希望在京城中看到他们家的产业,至于成家,到底跟国公府有关系,就先不动。”
慕白应了一声,“是!”
同时心里在为那些人被自家世子盯上而感到万分同情,下午被教训了不说,现在还要弄得家里破产,啧啧,爽啊!
幸灾乐祸完,慕白又弱弱的问,“爷,咱们今天不是要入宫吗?您今天本来不应该陪阮小姐看戏的,怎么突发奇想在宴华楼呆了一下午?您就不怕皇上那边……”
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不过他问完之后,顾瑾郗的心情反而更加不好了,连他自己都找不到原因为什么要陪阮采苓看一下午戏还舍不得走,慕白还想问?
“现在入宫。”顾瑾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慕白惊讶,“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