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气得眼都红了,她转身便朝着沈家人骂道:“一堆生了红眼病的,我这帕子都沾了泥巴,现如今卖不了了,你们得赔!”
“哦?”沈沉奚一向好脾性,如今也是被烦得狠了,才有如此作为,他眼皮微抬,“是沈家人推的你?”
徐氏嘴边骂人的话便一顿,她想违心说是,却对上了沈沉英那满含揶揄的目光。
口中的话似是被堵住了,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想了片刻,刚寻到说辞,便听见明谨儿说道:“咱们快些去集市,没得因着鸡毛蒜皮的琐事浪费功夫。”
“好嘞!”沈沉英将背篓反背着,双手牢牢地抱住,朝着徐氏翻了个白眼。
“你们……”徐氏眼看着明谨儿将车钱给付了,她便朝着车夫大声命令,“来时不准再搭他们!不然我便与公爹说,让你好看!”
车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怎么,你要里正无缘无故将他的牛车砸了?”明谨儿心中好笑,嚣张跋扈到全然不带脑子的,这里正儿媳妇许是她见过的头一个,“那感情好,这牛车也旧了,还能赔辆新的。”
话音落下,她亦是懒得再耗费功夫,便朝着沈家兄弟一招手。
沈沉奚眉头微皱,片刻后又松开来。
明谨儿招手时,刻意瞧了他一眼,那眼神却有些不对劲儿。
像是……
不等沈沉奚想出个所以然来,明谨儿便停了脚步,朝他催促道:“你快些!”
那双青葱似的手,又挥了挥。
这回他想了出来。
像是他曾见过的猫儿,在偷那屋檐上挂着的肉干时。
有一丝狡黠,又带着几分小小的愉悦,还有几分的势在必得。
好似心中最柔软的地界被那猫爪挠到了,沈沉奚唇角压不住。
他索性佯装垂首理了理衣摆,这才抬步跟了上去。
被徐氏那般一耽误,到集市时,昨日那位置已然被人占了。
明谨儿环视一圈,剩下的都是靠后的角落,她只得做主寻了个干净的地界。
背篓都放了下来,还温热着的豆浆,则是掀开了盖着的稻草盖子。
沈沉英一张脸拉得老长,他将背篓中的豆腐一块块儿端出来看了。
上面的还好些,下面的却碎了许多。
尤其是徐氏一脚踹上的那处,陶碗中的豆腐碎裂成了大大小小的块状,碗里的水还泼出来了许多。
“不应当只让她将东西摔脏了。”沈沉英憋着一口气,他心中粗略算了算,这回至少有两斤多的豆腐都买不成了,“应当让她将银钱还了我们!”
“是了。”明谨儿笑着应了,旋即看向沈沉奚。
从方才他站定,便有不少早间来买物件的姑娘家,或是小媳妇儿,连连往他们这处偏僻的摊子看过来。
那眼中是含羞带怯。
“怎么?”沈沉奚回看过去,却见明谨儿抬了抬下吧,指向不远处,他不用移开目光都能察觉到,有几道目光从那处落到他身上。
“许是今日过后,你这豆腐西施便要传开来。”明谨儿拿他打趣,同时用额外带来的陶碗,用木瓢舀了些豆浆,又将碎掉的豆腐给放了进去。
豆腐西施……
沈沉奚一时无言,轻摇了摇头,便与她一并将豆浆往碎豆腐里边加。
一旁的沈沉英瞧不明白缘由,他凝视了会儿,好奇发问:“二哥二嫂,这豆浆能将豆腐给补好,重新变成一整块儿?”
他话一出,便听得明谨儿都诧异怔住。
“那是变戏法,豆腐碎了便只得碎了。”她哭笑不得,未曾想过少年人竟有如此奇异的念头。
沈沉英便立即又泄了气,他无精打采,为这亏损了的几十文钱长呼短叹。
若是卖了出去,如何也能弄上两斤糙米了。
“这几碗因着加了豆腐,便贵一些,卖两文钱。”明谨儿朝着他叮嘱,旋即又瞧了眼沈沉奚,目光中又浮现几分揶揄来,“今日便让小叔子来切豆腐,我来收银钱,而咱们沈家的大才子,便来吆喝。”
免得浪费了那张俊朗的脸。
“好。”沈沉奚瞧出她的意图,利落应了声。
可他答应得干脆,又让明谨儿心中不是滋味儿了。
“我瞧着你倒是喜欢与那些姑娘家搭话呢。”明谨儿忍了又忍,终归还是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她方才觉出不对味儿来。
这一丝掩不住的酸意,当真是她说出来的话?!
沈沉奚回望着她,二人的目光对上,她从他眼中看出了那明晃晃摆着的笑意来。
昨日是他出糗,今日便调转了。
“若是你不快,我便切豆腐。”沈沉奚出言让步,佯装不是她自个儿提议。
明谨儿抿唇,似是要赌那口不知何处来的气,她手攥紧了衣袖,又松开来,满脸不以为然,“怎地会,你还是吆喝吧,咱们能快些将东西给卖了。”
原本以为堂堂书生,做这档子买卖,许是会有些磕磕绊绊,再不济也得觉着面上挂不住。
却见沈沉奚开口时,神情与平常无异,那声音亦是微微提了调。
清澈又带着挡不住的磁性,听着便让她止不住抬手去摸发间的梅花簪子。
因着摊子上多了个相貌俊朗的大才子,摊子上的豆腐确实卖得快了许多,木桶中的豆浆也很快见了底。
至于加了豆腐的那几碗……
是几个姑娘家买走的,掏荷包时还悄悄打量着沈沉奚,将明谨儿弄得心中堵得慌,便一碗多收了一文钱。
“……二嫂。”沈沉英瞧着只剩下几块儿豆腐的背篓,脸上多有几分颓败,“今日卖得比昨日都要快。”
他昨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竟还没有二哥往这儿一站来得管用。
“那不同的。”明谨儿出声,她瞧了眼沈沉奚,又极快地将目光移开,“咱们这是到哪儿都用得上的,他这若是换了个地界,指不定还没用呢!”
沈沉奚听出她话语中的恼怒来,止不住眼中满溢的笑意,“这吆喝的活计,可是你给我的。”
说完,他自个儿又觉着有些逾越,便轻咳了几声。
明谨儿被说破,难免有些羞恼,她便将手中的杆秤交到了小叔子手里,又脑热伸手拽住了沈沉奚的衣角。
他身子便一僵,脊背都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