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青狐疑的看着自家大王,自家大王什么时候收徒了。
朱拓狐疑的看着这秀才,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眉清目秀一脸书卷气,长得倒是帅气逼人。
可是自己分明不认识他啊。
便十分罕见的客气道:“你是……”
“啊,师父!”
朱拓随即见那看上去很正常的文士,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他面前,口中高呼道:“徒儿杨勉仁,拜见师尊!”
朱拓吓了一跳,赶紧向后退了几步,以免这小子不讲武德,搞突然袭击。
然后一脸不解的问那杨勉仁道:“本王认识你吗?”
“师父自然是不认识徒儿,但徒儿早就认识师父了。”便见杨勉仁一脸坚决道:“自从学习了师父关于运动的理论后,徒儿便暗自发誓,一定要拜您老为师,为师父鞍前马后,甘为门下走狗!”
听他说“你老”,朱拓翻翻白眼,自己有这么老吗?
朱拓摇头道:“回去吧,本王还很年轻,没打算收衣钵传人,等本王七八十岁的时候,再来拜见本王,或许本王还有兴趣收下你。”
“啊,这……”
一旁的吕青有些怜悯的看着这杨勉仁,到底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会想不开要拜大王为师呢?
跟着自己大王能学会什么?
骂人吗?
还是打架?
瞧着这人身穿儒衫,头戴方巾,相貌堂堂,应该也是出身大家族之人,可为什么如此想不开呢?
那杨勉仁有些不甘心,跪在地上,口齿清晰的说道:“学生乃杨达卿之子,在国子监研学。自从学生知道师父和方侍讲辩论后,从旁人嘴里听到师父说的话,几天几夜睡不着,顿觉过往所学百无一用,皆是粪土。”
“痛定思痛,便立下决心,定要拜师父为师,如那春秋时的子路一样,跟师父从头学起,朝夕侍奉师父,此生才不算虚度……”
“哦……”朱拓顿时乐不可支,得意洋洋的问道:“你也觉得本王那些话说的没错?”
“徒儿不知。”
朱拓愣了。
但是那杨勉仁又说道:“徒儿之所以不知,是因为师父讲的理论太高端,徒儿学识太浅,理解不了。”
杨勉仁露出求知欲的目光,大声道:“在徒儿看来,师父的学问过于高深,往往一两句话中,蕴含着无数道理,学生前些日子熬了几夜,也无法理解师父的只言片语。”
“哈哈。”朱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禁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啊?”
“本王的学问啊,是不是很大?”
“是!”杨勉仁坚定不移的说道:“师父的才学,不同于古人的任何一种,我曾四处游学,学习百家所长。但是师父的思想与他们完全不同。”
“当我听到师父的言论后,顿时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原来我追求的道路,就在师父脚下啊!”
“哈哈哈!不错不错,你小子很上道!”
朱拓心安理得的接受吹捧,转头看向吕青,得意问道:“吕青啊,这下相信本王学问了吧?”
吕青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对杨勉仁问道:“那你从大王的言论中看出什么了?”
“师父说,万物都在变化中,新事物不断代替旧事物,这是在回击那些食古不化的论调。也就是说,我们的思想和理论,不必刻意的学习古人,而是要与时俱进。”
哈哈。
朱拓的笑声更大了,这家伙的阅读理解简直满分啊,甚至还能超纲答题……
“还有师父的实践出真知,这句话简直无懈可击!”杨勉仁激动地手舞足蹈,看向朱拓的眼神,简直就是在仰望神灵一般了。
大声道:“古往今来,多少儒生对着那些经史子集穷经皓首,通宵达旦的研究,但是师父呢?却重新解读了这个世界的万物变化!”
“师父将这个世界说是有规律运转的,人只有知道了世界的规律,才能改造这个世界。而想要知道世界规律,就只有通过实践的方式……”
杨勉仁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朱拓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大声说着:“不错,不错,你说的很不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心里忍不住感慨,读书人果然厉害啊,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竟然什么都能解读出来。
“儒家思想与之相比,学问过于狭隘。道家思想与之相比,学问过于浅薄。还有那圣贤荀况,与师父一比,也是立马黯然失色。”
朱拓疑惑的问道:“荀况是谁?”
本来激动的杨勉仁愣了,狐疑的小声问道:“师父不知道荀况是谁?”
“不知道。”朱拓摇头。
“呃,是荀子。”
“哦哦,原来是他啊!”
“师父为我等指出了一条明路,不要困顿于经书之中,不要拘泥于圣贤之言,要大胆说自己的话,走自己的路!”
杨勉仁再次朝朱拓深深拜服道:“学生愚钝,只能解答出这么多的学问,想要继续跟随师父的步伐,聆听师父的教诲,见识到真正的大道真理。请师父格外开恩,收下弟子,弟子愿朝夕侍奉,终生不敢懈怠……”
被一通彩虹屁夸的找不到北,朱拓咧嘴笑道:“你起来吧。”
“这么说,师父收下徒儿了?”杨勉仁激动地看着朱拓。
“门都没有!”朱拓断然道:“想都别想。”
“师父不收,我就长跪不起,死也不起!”杨勉仁毫不气馁,发出了长跪宣言。
“想跪到什么时候就跪到什么时候。”朱拓轻哼一声,道:“和本王耍赖皮,做梦去吧!”
说着自顾自的进屋了。
吕青看了这小子好一会儿,然后也跟着朱拓进屋,疑惑的问道:“大王,我看此人倒是挺虔诚的,您为什么不收下他呢?”
“我的学问太高,横跨了天文、地理、数论等多个领域,像他这么笨的人,学不会的。”朱拓长叹道。
吕青嘴角抽了抽,说实在的,他确实没看出来自家大王的学问有多高……
天天“放屁”、“他娘的”挂嘴边。
吕青提醒道:“大王,人家好歹也是国子监的监生,学问也不错。”
“我知道,不收他当土地,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朱拓煞有其事的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当了他师父,就相当于是他爹了,这爹有那么好当吗?尤其是本王这种责任心超强,又有地位的人。收了徒弟,万一他仗着本王的威势到处作恶怎么办?”
“那本王一世英名不就毁于一旦了?”
“咳咳。”吕青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杨勉仁此人,就真的跪在外面不起来了……
如今已经是寒冬腊月,寒风刺骨,朱拓在屋里生了火盆,透过窗户瞧见外面那跪着的身影,犹豫片刻,提醒道:“吕青,给他端个火盆。”
“是。”
到了中午,仆人端了午饭出来,因为天气太冷,所以厨房做的是热面,又做了几个菜。
朱拓大快朵颐的吃着肉,吸溜着面,看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杨勉仁,递过去一碗热面,笑着问道:“冷不冷,饿不饿?”
“嗯嗯。”杨勉仁使劲点头,伸手就要够那热面。
就算身边有火盆,他也已经被冻得浑身僵硬了,再加上又饥又饿,此时都快晕倒了。
娇生惯养出来的世家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谁知道朱拓迅速把热面收了回去,有滋有味的吃了一口:“那你还不走!”
杨勉仁颓然垂下手,脸上依旧是坚定之色,掷地有声的道:“我杨勉仁就算饿死,冻死,从这里跳下去,也要拜这个师!”
“哎呦,那本王还就告诉你了,今天你就算饿死冻死,本王也不会收你的!”
朱拓喝了一口热汤,本想让吕青把他扔出去,但想到他刚才吹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彩虹屁,只好按下身子劝道:“我瞧你出身不错,你家长辈不管你?”
杨勉仁听到朱拓的语气变化,顿时眼前一亮,道:“我自幼学习经史子集,如今他们都教导不了我了。之后我又外出游学,所以爹娘凡事都让我做主。”
杨勉仁说着,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名帖,双手奉上道:“师父,这是弟子的名帖。”
朱拓没打算接过那名帖,但是一扫看到那上面的姓名,顿时愣住了。
“杨荣?你不是叫杨勉仁吗?”朱拓突然大声问道。
“勉仁是弟子的字。”杨荣解释道。
朱拓顿时激动了,亲手扶起杨荣道:“来来来,我的乖徒儿,咱们进屋说。”
“啊?师父收下弟子了。”
“嗯。”
幸福来得太突然,杨荣吃惊的无法相信。
“先去厨房喝完粥,暖暖身子。”朱拓吩咐道。
“是。”杨荣欣喜若狂,赶忙去了后院。
吕青狐疑的问道:“大王,您刚才不是还说他笨,怕他学不会你的本事吗?”
“没事,本王好好教他。”
“那您刚才还说,怕他在外面败坏您的名声。”
朱拓义正言辞道:“师者,就是为徒弟撑腰的!他就算在外面闯了祸,我也会帮他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