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天请的人几乎是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所以厨房里有一大堆的碗筷等着季如意清洗。但是因为孙婆娘的事情，她有点心不在焉，所以动作慢慢悠悠的。

孟秀玲看着她慢吞吞不紧不慢的动作，忍不住也凑过去帮忙，随口就开启了闲聊：“她啊，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啊？”季如意被她的话拉回了神，不解道：“谁啊？孙嫂子吗？”

“是啊。”孟秀玲手上洗碗的动作很利索，说话也丝毫不耽误：“她自从前年那会儿丈夫去了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说起来她家汉子这个事，也确实是我对不起她。这个事儿吧我也承认，她对我态度不好，刁难我，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听到她的这句话，季如意来了兴趣。

因为她想起那个时候孙嫂子挑衅的时候说的话，当时她说了，说孟秀玲本来就是亏欠她的。难道……这话的隐情就是在这里？

“前年夏天的时候，我家那个混小子贪玩，就去海边玩去了。”孟秀玲讲起了往事，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们村子虽然靠海，但是从小的时候就会教孩子，说海边危险，不能太靠近。”

季如意认真的竖起耳朵听，感觉这事儿可能就跟海有关吧。

“那混小子就不听我的话，那天就跑去玩去了，结果就出了事。”孟秀玲眼里浮现起哀愁的情绪，跟平日里的大大咧咧完全不同。

那天她的儿子去海边玩，正好遇上了涨潮。小孩子心大，觉得自己有一点懂水的本事就大了胆子下海游泳去了，结果就被浪潮给拍到海里去了。

慌了的孩子拼了命呼救，也只能说他运气很好，正巧遇到了路过这里的村民。村民冒险下海把他给救了上来，结果因为浪太大，那个救他的人却再也没能从海里上来。

直到她儿子哭哭啼啼的跑回家来，她才知道自家孩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赶紧跟着孩子跑到了海边去，寻了一夜也没有看到那个救他的人。

本来心存侥幸的她，这个时候才彻底明白，恐怕那个人是回不来了。

而那个再也没上来的村民，就是孙婆娘的丈夫。

语气很平静的讲完了这个过去的故事，两个人碗也洗的差不多了。

季如意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听完她讲的故事这才知道，原来孟秀玲跟孙淑花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过去的故事。

怪不得她要用那种讥讽的样子跟孟秀玲说那样的话呢，因为她确实有那个资格跟权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天灾人祸无法改变。”季如意把碗整齐的放回柜子里，有些沉重的安慰起她来：“我想，如果张嫂子的丈夫有多一次的选择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去救你儿子的。”

季如意从小就特别佩服见义勇为的人，毕竟这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一件事情。因为勇敢所以会选择见义勇为，而勇敢的人又怎么会因为担心后果而犹豫要不要去拯救旁人呢？

“唉，但是终究还是于心有愧。”孟秀玲长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家那个混小子不懂事偷偷跑过去玩，如果他没过去，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他不去海边就不会遇到危险，不遇到危险的话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情，也不会让张婆娘失去自己的丈夫了。

虽然很多人都安慰过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她面对张婆娘的哭喊辱骂，心里也非常的不好受。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错，又何况是失去了自己丈夫的张婆娘呢？

“这几年来，张婆娘都处处跟我作对，但是我只能默默忍着。”孟秀玲说着，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心里清楚的，她心里还记恨着我。她觉得是我们家害死了她的丈夫，是我们家害得她一个人独守一个家。”

其实她没错，张婆娘是应该恨自己。

而她，也没办法去怪罪张婆娘对她的刻薄。

送走了孟秀玲之后，季如意又忙前忙后的给把家里给收拾了一下。忙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吃过晚饭之后，她独自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

院子里本来就放着一组石桌，估计是之前人家留下来的。季如意觉得如果移开了也有点可惜，所以就吩咐工人按照她的规划搭了一个葡萄架。

想到这个的原因也是因为那天她进城买东西的时候逛了一下种子店铺，发现那家店铺有葡萄的种子，所以就买了回来准备找个时间种下去试一下。

“哎，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她坐在石凳上有些忧愁的仰起头。

因为还没有藤蔓，所以架子非常的空，一眼就能看到宽阔的天空。季如意歪了下头，发现古时候的星星还挺亮的。

在她以前生活的时代，那些大城市里高楼林立，可都很难看到这么亮的星星了。浩瀚的星空仿佛有某些魔力，让季如意一时间竟然看入了迷。

待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你在这坐多久了啊。”季如意看着坐在旁边的谢大牛，有些意外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这不是见娘子看的那么认真，我觉得不打扰比较好。”谢大牛很随意的靠在桌子的旁边：“怎么，娘子很喜欢看星星吗？看的很入迷。”

入迷到他都在旁边坐着看她好久了，季如意都没发现他来了。

“嗯，你不觉得很好看吗？”她弯了下嘴角，叹道：“可能是因为我很少看到吧，我觉得很好看。”

或许他们这种天天能看到的人，是没办法理解她这种感受的。

“娘子喜欢的话，以后我也可以陪娘子一起看。”谢大牛抬手理了下季如意被风吹得有点乱的额发，轻声试探道：“娘子有心事。”

他从刚才就看出来季如意情绪不是很好，平日里总是很有活力的跟他斗嘴，今天晚上自己躲起来看星星不说，还总是垂着眼睛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嗯。”季如意沉吟了一下，把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有孟秀玲给她讲的故事都一起简略的跟他说了一下。

然后好奇道：“如果是你，你会去救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