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闻言不禁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向着身旁的母亲王氏看了过去。
王氏见状低声将林家如今的困局给林平之说了一遍,最后安慰林平之道:“平之,不用担心,你父亲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的。”
一旁的王祖业闻言冷笑一声道:“除了变卖祖产之外,你们林家还有什么办法筹集那么多的银钱。”
说着王祖业道:“现在要么交钱,要么等着我们去官府告你们一状。”
林平之一脸的无措,他秉性良善,先前愤怒只是因为觉得这些人欺负了自己娘亲,现在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自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毕竟说到底是他们林家丢了镖,按照规矩理当赔偿对方银钱才是,可是他们林家一时之间难以筹措那么多的银钱也是事实。
深吸一口气,林平之冲着王祖业等人拱手道:“诸位,可否给我林家一些时间筹措……”
王祖业冷哼一声打断林平之的话道:“我们已经给了你们时间,要么变卖祖产还钱,要么咱们就公堂之上见。”
林平之面色一变,想要他们父子变卖祖产,他林平之可做不到,当即便道:“既然如此,诸位请便吧。”
王祖业等人对视一眼,冷笑一声道:“那你们就等着官府的传唤吧!”
说着几人径自离去,王氏张了张口,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这会儿林平之冲着王氏道:“娘亲,父亲呢,他怎么样?”
想到林震南,林平之不禁一脸的担心之色。
很快林平之就见到了躺在床榻之上的林震南,不得不说林震南此番病的真的不轻,就是赵智见到林震南的时候都被林震南那一副模样给吓了一跳。
“林总镖头,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林震南看到赵智还有林平之,尤其是见到林平之的时候,眼中露出几分柔和之色,闻言冲着赵智道:“却是让赵总旗你见笑了。”
赵智走到林震南身边,探手将林震南的手腕抓住,伸手搭在上面把脉了一番不禁奇怪道:“奇怪了,伱这脉象显示心脉衰竭,这不应该啊。”
一旁的王氏闻言开口道:“赵总旗,大夫说外子是因为急火攻心,心有郁结所致,若非如此的话,即便是偶感风寒也不至于会病的如此之重。”
想到林家如今所面临的局面,赵智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林震南会是这般的模样了。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林震南这是被福威镖局如今所面临的巨大压力给压垮了心神啊。
林震南显然也是自己知自家事,冲着赵智苦笑道:“林家这一两年来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镖局走镖多有被针对,以至于大量的押镖被劫,短短两年时间,林家这么多年积攒的家业便已经是所剩无几,林某实在是愧对先祖,无颜见人啊……”
赵智看着林震南道:“那林总镖头可知究竟是什么人在针对福威镖局吗?”
林震南微微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有查出针对他们林家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赵智含笑道:“林总镖头可知桓哥儿如今已经衣锦还乡,即将来到福州。”
听到李桓衣锦还乡的消息,,林震南显然是为他那位表兄李贤感到欣慰,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桓哥儿这是出人头地了啊,表兄他若是在天有灵,相信也可以瞑目了。”
这会儿林平之在一旁道:“父亲,您有所不知,桓表兄他如今可是天子御赐的钦差,堂堂正二品的中军都督府都督签事,听说比一省布政品阶还高。只要到时候桓表兄开口,咱们家的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呆了呆,林震南不禁愕然的看了林平之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赵智身上。
赵智含笑点头道:“平之说的不错,桓哥儿如今可是位极人臣,你们林家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林震南豁然坐起身来,脸上满是期待之色道:“真的?桓哥儿真的能帮我们林家走出困境?”
赵智哈哈大笑道:“林镖头以为福州知府如何?”
林震南想都没想便道:“自然是权柄赫赫,一言九鼎,无人敢招惹。”
赵智淡淡道:“福州知府在桓哥儿面前也得老老实实的,只要桓哥儿愿意,随时都能够将其拿下!”
林震南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红润之色,精神头比之方才来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王氏、林平之见状皆是一脸欣喜的看着林震南。
赵智捋着胡须笑道:“所以说林镖头的担忧在桓哥儿那里其实都不算什么,甚至都不需要桓哥儿开口,只要放出风去,让人知晓了林家同李家的关系,似今日登门逼迫林家还债的事情绝对不会重演。”
却说王祖业一伙人出了林府,果真如他们所言直奔着府衙而去。
福州知府黄文政是新任的福州知府,在福州也不过是刚刚任职不到两年时间。
不过花费了近两年时间,也算是大概理清了地方上的关系,靠着福州府地方上的豪绅、富商的孝敬,小日子倒也过得相当的滋润。
这会让黄文政正同自己的幕僚议论着钦差李桓即将到来的事情。
幕僚李桐捋着那长长的胡须,一脸笑意的看着黄文政道:“大人,这是一个机会啊,只要大人此番能够将钦差一行人给伺候的舒服了,到时候未必不能打了钦差青睐,进一步高升。”
黄文政却是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道:“温明,你怕是不知李桓乃是锦衣卫出身,根本就不容于百官,你让我去抱他的大腿,还不如去抱刘瑾刘公公的大腿呢,至少刘公公如今在朝堂之上聚集了相当一批人,有着足够的权柄,可是李桓在朝中并无根基,一旦让人知晓本官同李桓走的近,只怕还没有等来李桓的青睐,我这知府的位子也坐到了头了。”
李桐眯着眼轻笑道:“大人说的不错,可是大人有没有想过,恐怕天下的官员尽皆如大人一般的想法,将李桓视作洪水猛兽一般不敢过于接近,唯恐被当做李桓同党。”
黄文政点头。
李桐淡淡道:“几位阁老门庭若市,有的是人去抱那几位的大腿,大人若是也如大家一般,那几位阁老能记得大人您是什么人马?”
黄文政叹道:“别看本官在这福州一地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可是放在京师百官之中,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李桐看着黄文政道:“大人岂不知烧冷灶的道理吗?若是这个时候大人投向李桓,您说李桓是不是对大人记忆深刻,哪怕是为了千金买马骨,他是不是也要给大人您一点好处?”
黄文政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可是想到一旦投靠李桓很有可能会引发的后果,脸上不禁露出犹豫之色。
李桐见了不禁道:“大人,您没看阁老焦芳、尚书张彩,他们被人称之为阉党又如何,不一样是权柄在手吗?到时候就算是名声再差,难道还能差的过阉党之名吗?”
黄文政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一脸的激动向着李桐道:“好,好,听先生一席话,黄某顿时茅塞顿开,你说的对,此时不去投靠李桓,将来怕是想投靠,人家都未必记得我这么一号人物。”
李桐笑道:“大人明智。”
二人叙话之间,一名吏员手中拿着一纸诉状快步而来。
李桐、黄文政齐齐向着那吏员看了过来。
吏员行至近前恭敬的将诉状以及一张千两的银票交给黄文政道:“大人,福州富商王祖业、胡海、方科等人联名状告福威镖局林振南欠债不还,希望大人能够为他们主持公道。”
黄文政看到那同诉状放在一起的银票,眉头一挑,含笑将诉状看了一遍,最后冲着李桐轻笑道:“温明,你来看看,本官要不要命人前往福威镖局,将那林震南拘来问罪!”
听到黄文政喊自己的字,李桐正沉吟之间猛然回神过来,看着黄文政道:“大人,方才您说什么?”
看李桐走神,黄文政微笑道:“本官是说,要不要下令将福威镖局的林震南拘来问罪!”
李桐轻声呢喃道:“林震南,福威镖局的林震南!”
猛然之间李桐几乎是高呼道:“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啊!”
黄文政被李桐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愕然的看着反应激烈的李桐不禁疑惑的道:“温明,你这是怎么了,就算是不赞同,也不该反应这么激烈吧,搞得林震南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似得。”
说着黄文政笑道:“这福州府除了寥寥几人之外,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一個林震南是你家老爷我不能招惹?”
李桐听着黄文政取笑,脸上露出几分苦笑看着黄文政道:“大人,那林震南倒是没有什么,大人只需一纸令下便可将其拘来审问,可是拿了林震南,搞不好大人的麻烦就大了去了。”
看李桐说的认真,并非是在说笑,黄文政正色看着李桐道:“温明,细细说来,这林震南莫非有什么来头,还是说有什么厉害的靠山?”
李桐深吸一口气道:“若非是在下刻意的调查了李桓的亲眷消息,属下怕是也不知道这林震南同李桓竟然还有着极其亲近的关系。”
黄文政一脸的愕然之色,显然是没想到林震南竟然同钦差李桓有关系,不过黄文政也是一脸的好奇看着李桐。
只听李桐继续道:“大人有所不知,林震南的姑母正是李桓的祖母,李桓之父同林震南乃是真正的姑表亲,李桓还要喊林震南一声表叔,最关键的是,林震南的姑母也就是李桓的祖母林氏如今尚在。”
说着李桐看着黄文政道:“大人也该听说过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您要是这边拿了林震南,你说李家的那位老祖宗若是知晓您拿了她的亲娘家侄子,她会不会恨得大人要死?随便在李桓那里说上大人几句坏话,大人你……”
黄文政面色大变,李桓再是钦差,再受天子宠信,在林氏面前那也是一个乖孙子啊。
想到自己差点就派人抓了林震南,黄文政不禁一阵暗暗后怕,一脸感激之色的看向李桐道:“亏得温明你提醒本官,否则的话,真不知那林震南的底细便抓了对方,到时候还不将那李桓给得罪死了啊。”
李桐道:“大人客气了,为大人查漏补缺本就是在下的职责。”
看着李桐,黄文政不禁道:“那依温明你之见,这件事本官该如何处理才好呢?”
李桐冷笑道:“那王祖业、方科、胡海等人平日里没少干欺行霸市之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他们这是看福威镖局落了难,所以像谋夺人家的祖产。”
那诉状李桐也是看了一遍的,诉状当中王祖业几人自然是痛诉林震南如何违背契约,不肯赔偿他们,希望知府黄文政能够拿了林震南,令林震南以祖产相抵。
黄文政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对,他们就是想谋夺林家的祖产,奸商该杀,差点害的本官丢了官位。”
说着黄文政看向李桐道:“走,随本官前去府衙大堂,本官要审理此案。”八壹中文網
李桐不由一愣,连忙跟上黄文政。
府衙偏厅之中,王祖业、胡海、方科几人正一派悠然之色陪着几名吏员说笑。
方科向着王祖业道:“王兄,你说知府大人会不会同意我们的请求,帮我们主持公道?”
王祖业捋着胡须一脸自信的笑道:“那是自然。”
说着王祖业看了几人一眼道:“咱们不妨赌一把,我赌知府大人很快就会派人去拿了那林震南来此。”
胡海想起林震南病重不禁道:“那林震南如今正在病中,这一折腾,别死了才好啊。”
王祖业一愣,同胡海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道:“是啊,可不能让林震南被折腾死了。”
方科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话语当中所蕴含的意思不禁叹道:“真是可惜了那林震南,福威镖局偌大的家业,竟在其手中败落至此,怕是死都无颜去见他林家的列祖列宗。”
“大人驾到!”
突然一阵威武的喊声传来,王祖业、方科几人不禁精神一震,脸上露出了欢喜之色,黄文政收了状子,这岂不是代表着黄文政要帮他们了吗?
很快就见一名吏员走进来冲着几人道:“几位,大人传你们上堂!”
几人连忙起身,跟着那吏员奔着府衙大堂而去。
走进府衙大堂之中,两侧站着差役,而知府黄文政正坐在大堂正中,在那明镜高悬匾额之下,尽显威仪。
“草民王祖业、方科、胡海拜见大人!”
黄文政看了王祖业几人一眼,缓缓开口道:“就是你们递的状子?”
王祖业几人连连点头道:“正是草民等人,还请大人拿了那林震南,为我们主持公道。”
本以为下一刻,黄文政就会派人去拿林震南,然而就在这会儿,黄文政突然之间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大胆刁民,竟然敢欺瞒本官,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吗?”
说着黃文政喝道:“来人,给我將这些奸商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然后赶出堂去,再敢有害人之心,谋人祖产之举,本官定然严惩不待。”
“啊!”
王祖业、胡海、方科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搞懵了,仿佛是一下从天堂坠入了地狱一样。
他们满脸不解和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那里,满脸正色的黄文政,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他们花了一千两的银子来状告林震南,希望黄文政能够帮他们谋夺林家祖产吧。
可是结果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黄文政明明收了他们的银子,却是不派人去拘拿林震南,反而是下令打他们三十大板呢?
他们也不是没有上过公堂,可是每次只要银子送到位了,不管是什么官司,最后都是他们笑到最后,这一次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嘭,嘭,嘭
满脑子的不解登时被落在屁股上的板子给一下打的烟消云散,一个个的放声痛呼起来。
“大人冤枉啊,我们冤枉啊!”
黄文政听着外间王祖业几人的喊声,捋着胡须向着李桐笑道:“温明,你覺得本官如此处置如何?那林震南若是知晓了,是不是要记本官的情啊。若是传到钦差李桓的耳中,想来也会记住本官维护他这位林家表叔的举动吧。”
李桐笑道:“大人此举甚妙。”
府衙之前当众打板子,而且受刑的还是王祖业、方科、胡海这几名福州城里有名的豪商,顿时引来不少人簇拥过来围观。
像这般扒了裤子打板子的热闹谁不爱看啊,尤其是王祖业三人被受刑,白花花的一片肥肉暴露在众人面前,这情形错过了,将来可就看不到。
人群之中,一名林家的家丁看着王祖业三人受刑的那一幕不禁一脸的惊愕,从一名衙役口中得知三人诬告林震南意图谋其祖产,结果被知府黄文政察觉,下令严惩三人。
那林家家丁心中大喜,稍稍欣赏了一番王祖业三人受刑的情景,然後挤出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一溜烟的奔着林家府宅方向跑去,他要第一时间将这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告诉老爷、公子、夫人们知晓。
林府之中,心病既去,林震南一身病直接去了大半,竟然直接下了床,喝了一碗肉粥,这会儿正陪着赵智说话,而谈论的对象自然就是即将归来的李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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