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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官官相通,乔新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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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北京城的年味越来越重。

鼓楼一带的街道显得十分的拥挤,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很多百姓正兴高采烈地携带年货满载而归。

现在很多大儒都称弘治为暴君,自然不会被冠予弘治中兴或弘治盛世的名头,但很多百姓的粮袋子和钱袋子都慢慢鼓起来了一些。

那些高深的学问,那些所谓的治国大道,还有那些受人膜拜的大儒,对普通百姓确实太过于遥远。

只是京城的百姓都清晰地感受到日子正在变好,像往年一些不敢问价的年货,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年货,现在钱袋子让他们拥有了挑战的勇气。

“花椒不论斤卖,你只要给一个铜板都能散卖!”

“据说皇帝吃鱼都喜欢加花椒,俺要二十……不,三十个铜板,这能卖吗?”

“三十个铜板已经够你们一家子吃好几顿了,烤鱼的时候添加一点粉末,味道简直一绝!”

……

经过顺天府衙整治商业环境,加上大明王朝对商业的重视,而今商业是越来越繁荣。由于商贩越来越多,他们的服务态度显得十分热情,更是打破之前不散卖的传统。

在以前,花椒是达官贵人的专属品,但随着大量大明商人下南洋从事贸易,致使南洋的花椒已经被贩卖到京城。

由于弘治帝吃烤鱼的事情早已经传开,而今花椒拥有极广的平民市场,甚至成为年夜饭最常见的调料品。

虽然弘治的声名在士林是差强人意,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纯朴百姓知道哪位君王给他们带来了好日子,所以对花椒可谓是趋之若鹜。

论皇帝的带货能力,朱祐樘恐怕像是有史以来第一人了。

只是北京城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要飘下一场大雨,那鹅毛般的雪花即将淹没整個北京城。

虽然国债的事情在官场很轰动,但跟普通百姓太过于遥远。

认购一张国债,对上层而言确实算是一个笑话般的存在,哪位六部尚书还会为钱发愁呢?只是对底层的百姓而言,即便区区十两白银,亦是遥而不可及的存在。

京城的暴雪没有来,只是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小时雍坊,何府。

始作俑者刑部尚书何乔新正在迎来送往,不论是京城的普通官员,还是进京叙职的封疆大吏,纷纷前来拜见。

一旦到了六部尚书这个级别,那是底层官员高不可攀的存在,已经算得上是大明官员仕途的天花板。

不论是当红炸子鸡,还是不受待见的尚书,其实都不缺前来抱大腿的官员。

何乔新得不得宠,这个事情根本无法判断,毕竟真正的答案在皇帝那里。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而言,毕生想要见上皇帝一面都难。

“茶!”

“上茶!”

“上好茶!”

……

何乔新虽然以清廉自居,但实质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官员,所以能够妥善地处理官场错综复杂的关系。

正是如此,他在官场不仅有结盟的朝廷重臣,而且还有不少的追随者,在士林更是拥有很强的号召力。

“何尚书,请留步,真不必再相送了!”程敏政今日登门造访,对执意相送的程敏政进行劝阻道。

大明的官场关系宛如蜘蛛网般环环相扣,一些看似没有什么交集的官员,其实没准拥有很深的渊源。

两个人的年纪已经差了一圈,既不是同年关系,亦不是同乡关系,但两个人却是根正苗红的官二代。

何乔新的父亲何文渊自然不必多说,而程敏政的的父亲是原南京兵部尚书程信,岳父是前首辅李贤。

他们通过父辈的关系密切相连,而今又是同朝为官,双方的身份都已经超凡,所以现在的往来十分密切。

何乔新执意将程敏政一直送到前院,直到将人送上官轿,这才热情地拱手道别:“程兄,请慢走!”

“何兄,告辞!”程敏政面对这种礼侍,显得暗自感动地回礼。

轿子缓缓抬起,而后由敞开的中门离开。

何乔新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意,目送程敏政的轿子离开。

想到刚刚两人所商议的事情,面对接下来的大好形势,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自从大批的清流被当今圣上弃用后,而今满朝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偏偏这帮小人的手脚都不干净。

所幸,此次国债提供了一个契机。此次自己不出来做巨额捐赠的出头鸟,如果皇帝不放弃国债募资的话,那么必定会有人跳出来。

只要他掌握的刑部揪着国债的认购额,必定能够揪出一条大虫,从而让天下人都知晓现在的弘治帝作用的是什么角色。

“老爷,费修撰已经在花厅等候多时了,不知是否现在接见呢?”管家上前,显得低声地汇报道。

何乔新知道管家所说的费修撰是翰林修撰费宏,成化二十三年的状元郎,确实是一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他的父亲何文渊是吏部尚书,而他本人现在又是刑部尚书,现在两位阁老又非江西籍官员,所以他理所当然成为江西乡党的党魁。

在时下的官场,党魁通常拥有很强的召号力,而爱惜羽毛的何乔新更是整个江西籍官员的领军人物。

“学生费宏拜见司寇大人!”费宏跟管家进到书房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显得恭恭敬敬地见礼。

费宏身穿一套青色的六品官服,年仅二十二岁,相貌平平,身材偏瘦,脸容清秀,眉头浓而密,浑身透着几分儒气。

虽然已经在翰林院呆了四年,但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官威,更像是一个仍旧在努力参加科举的举子。

当然,他浑身最亮眼的是身上的官服,从而让大家不由得仰望,毕竟一位年仅二十二岁的六部尚书简直是凤毛麟角。

何乔新为显重视特意选择书房召见,此刻正坐在书房前厅的首座上用茶,显得如沐春风般抬手:“子充,请坐!”

江西作为科举大省,明初前两届的状元郎都是江西人,眼前这个年轻人正是成化二十三年的状元郎,可谓是人才辈出之地。

现在他要网罗一切江西籍的杰出官员,从而稳住自己江西党魁的地位。

“谢司寇大人!”费宏面对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刑部尚书并不怯场,显得彬彬有礼地入座。

他是江西广信府人士,远祖可追溯到三国时期名相费祎,虽然后来费家有所没落,但一直都是书香门第,二伯费瑄现在担任兵部员外郎。

成化十九年,他年仅十五岁,跟五叔参加江西乡试并一起高中,只是次年两人在京城的会试双双落榜。

那一年,他年仅十六岁,拥有着不可估量的前程。

由于下一次考试要在三年后,在他二伯费宏的运作之下,他以江西举子的身份顺利进入国子监学习。

跟杨廷和的经历相似,由于他学习的天赋极高,加上相貌还算过得去,所以他得到时任国子监丞濮未轩的器重。

没过多久,他娶了现在的妻子濮淑兰,即国子监丞濮未轩,进而得到了一份不错的官场资源。

成化二十三年,在考取状元后,他便以翰林修撰的身份进入翰林院。得益于自己状元的身份和优势的官场人脉,更是参与修撰《明宪宗实录》,所以已经成为大明官场的超新星。

正是如此,即便是面对堂堂的刑部尚书,他亦是拥有自己翰林官的底气,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入阁拜相。

傍晚的庭院被暮气所笼罩,天空竟然飘下了几朵雪花。

何乔新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年轻的翰林修撰,即便自己身居高位亦是产生了羡慕之情,起点着实是太高了。

虽然不像自己是根正苗红的官二代,但费宏拥有一个好岳父,更重要是以状元的身份进入了翰林院,偏偏还如此的年轻。

何乔新很快抛开了所有的杂念,显得关切地询问:“子充,听闻你最近因校阅试卷劳累而病,可有此事?”

“诚蒙司寇大人关心,确有此事,但如今身体已经痊愈!”费宏心里微微感动,便是一本正经地感激道。

何乔新有意培养和拉拢这个潜力无穷的年轻后辈,当即温和地道:“日前旧僚送来一对近千年大参,滋补颇有奇效,然老夫今不宜服用强参,今日便转赠于你了!希望你早日调理好身体,共同扫清现在朝堂的乌烟瘴气!”

“如此厚礼,学生岂敢授之,万万使不得!”费宏深知这几百年大参价值过多,当即朝廷推托道。

何乔新的脸色一正,显得不悦地道:“老夫是为江西惜才,此参对老夫已无益,而今人参能助你恢复身体!若是不授此参,便是看不起老夫!”

“既然如此,学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费宏看到何乔新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亦是只好收下道。

旁边的管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是不明白何乔新为什么要将如此宝贝强塞于人,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

只是现在倒好,那一对价值万金的大参被弃之如敝屣,转手便将这个宝贝送给一个年轻人。

管家看到何乔新递过眼色,虽然心里不由得一阵肉疼,但不敢耽搁半分,当即派人前去库房取参。

何乔新很满意费宏收下自己的重礼,知道将来自己或子孙找费宏办事会容易很多,显得心情很好地询问:“子充,伱可听闻朝廷发行国债一事?”八壹中文網

费宏对朝政一直有所关注,当即苦涩一笑。

这个事情哪可能不知晓,在整个官场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偏偏这种新颖的金融产品引起了自己的兴趣。

费宏想到最近的诡异之事,显得老实地回答道:“不敢欺瞒尚书大人,此事原本打算要求我们翰林院所有官员亦参加认购,但不知今天为何突然叫停了!”

原本他都已经打算拿到一部分银子参与认购,却是选择相信当今圣上的人品,但偏偏事情突然出现了变故。

“朝廷安排刑部衙门最先开始认购,只是老夫清廉如水,老夫自然要量力而行,此次认购一张!”何乔新喝了一口茶水,显得十分不屑地道。

费宏的嘴角微微抽搐几下,显得虚心地求教道:“司寇大人不贪一文早已经世人皆知,今认购一张,亦是情理之中。只是学生仍是不解,为何朝廷会叫停呢?”

“万安不过是泥塑阁老,只懂得向皇帝粉饰太平,此次更是想要弄虚作假。他为了顺利发行国债,早前私下找上老夫,想要老夫拿出几万两认购国债。老夫虽然明着答应,但又岂会跟他同流合污,今老夫只认一张而示天下百官清廉,万安的计划已经破产,亦是因何会突然叫停认购了!”何乔新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显得洋洋得意地解释。

这……

费宏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显得十分吃惊地抬头望向眼前的何乔新。

虽然他们翰林官不能参与到国事中,但国债的事情早已经制定了预案,更是知道皇帝因太祖梦而前往吕宋寻找金矿。

现在前往吕宋岛的使团顺利归来,证实金矿已经确定为真。

只是今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而今国库已经空虚,所以朝廷正想方设法解决开采金矿前期的资金缺口。

谁能想到,这位刑部尚书不出谋划策则罢,竟然还做出了一个拖后腿的举动,现在竟然还敢在这里洋洋得意。

费宏暗暗地咽了咽吐沫,显得小心地提醒:“司寇大人,让你巨额认购国债的事情恐怕是皇帝的意思,您这样做怕是不好交差吧?”

管家已经吩咐下人前去宝库取参,听到这话亦是担忧地望向自家老爷。

虽然官场不乏争斗,而万安已经是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但自家老爷这个做法不仅不卖万安的面子,而且还站到了朱祐樘的对立面。

从种种的迹象来看,真正要做成国债这个事情的幕后之人是皇帝,而不是最近据说都已经无法下床的万安。

“皇帝的意思?若真是皇帝要老夫这么干,那皇帝就应该颁发密旨或圣旨,而不是找一个老不死传话!”何乔新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显得有恃无恐地嘲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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