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只有一轮残月。
紫禁城许多地方的灯火还亮着,特别皇城上的金吾卫还在巡视,但皇宫区域已经沉沉睡去了一般。
今晚前来侍寝的是常皇后,一个充满着高贵之气的漂亮女子。
她本是开国功臣的后代,而今在皇后的位置呆了三年,加上性情好静,天生拥有一股贵气,毅然是最合格的皇后形象。
只是不管多么高贵的女子,一旦来到这张龙床之中,亦是要沦为某人的玩物般,最终不免连连求饶。
朱祐樘虽然现在拥有了不少人间绝色,而且今后只能越来越多,但每每征服这个有几分冰山美女味道的常皇后最有成就感。
一番风雨过来,周围显得十分的安静。
其实安静注定是表象,负责史书的女官正在挥笔疾书帝后的和谐,而一名文书房的太监则是通过沙漏记录时间等。
不过谁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分内事。
烛台的火焰正在燃烧,让整个房间既敞亮又温暖。
朱祐樘跟很多完事即睡的帝王不同,却是喜欢抱着自己的女人一起说一些私密的话,而今在龙床上往往没有任何秘密。
女人都需要倾诉,而深宫中的女人更是如此。
常皇后没有平日的高高在上,此时正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朱祐樘胸前。由于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已经放权,她现在全权管理后宫,对一些事情自然是知晓的。
今日朱祐樘在奉天殿公然表态不会采取继嗣,皇宫之内其实亦是不平静,而清宁宫更是有了砸茶盏的动静。
若说整個皇宫中,谁最愿意看到皇位更迭,恐怕正是太皇太后了。
她本是贵妃出身,因母凭子贵,这才侥幸坐上太后的位置。只是奈何身份还是不如名正言顺的钱太后,原本她一手控制朱祐樘,但谁想养出来一个反骨仔。
如果兴王成功取代朱祐樘,她压根没有任何的损失。毕竟两个都是她的亲孙子,完全影响不了她的地位,甚至她的地位只会更加稳固。
只是亲疏有别,她跟兴王朱祐杬的关系还是不够亲近,而现在最让她最有亲情味道的是时常写信给自己的儿子崇王。
在传出朱祐樘有意从宗室中寻找继嗣的时候,她的心思当即便活跃起来,却是准备运作崇王刚刚五岁的儿子成为太子。
虽然这个辈分其实有点乱,但继嗣亦应该从近支中寻找,而自己儿子崇王一脉最为合适。
若是自己的计划顺利的话,那么不仅另一个孙子能够继承大统,而且自己的儿子亦有机会返回京城相见。
原本周太皇太后都已经着手开始运作此事,结果今日朱祐樘在奉天殿上公然表态,却是让她最响的如意算盘瞬间破灭。
她恨朱祐樘临时变卦,亦恨陆正直坏自己的好事,所以才突然间在清宁宫做出那一种失态的举动。
至于承禧宫的淑妃张玉娇今日倒是分外的开心,已经着手计划购买新金衩。
朱祐樘通过常皇后了解皇宫里的点点滴滴,这皇宫就像一个小型社会,亦是充满着种种恩怨纠葛。
聊到蒋妡身上的时候,朱祐樘显得十分坦诚地苦笑道:“哪里有什么金凤,这其实都是朕编的!”
“陛下因何如此?”常有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暴露本钱,撑起身子惊讶地望向朱祐樘的眼睛道。
朱祐樘显得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饱满之处,却是稳定心神道:“现在已经不比当年,大家不再误以为朕是蠢太子,谁是人是鬼早已经难以辨别!”
无论哪个朝代,官员都是时代的精英,每一个都像变色龙般。你永远很难辨别他们的忠奸,亦或者他们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奸臣。
只是有一点是十分肯定的,他们在官期间,考虑最多的是自己的地位和权势。
以名臣徐阶为例。他既能对严嵩唯命是从,亦能够搞得严嵩家破人亡;既能助嘉靖重修万寿宫,又能劝隆庆毁西苑建筑;既能事事以民为先,又能为解决财政定制向百姓加征三年。
现在自己大权在握,越来越多的重臣都是低眉顺眼,像守孝归来的礼部右侍郎李东阳连眼睛都不敢直视自己。
只是历史早已经证明,前一秒还在为你挡箭的官员,后一秒为了更好的权势同样可以眼睛不眨地将你斩杀。
朱祐樘现在导演这一出,既是为了自己的“天道玄机全在自解”,亦是想要瞧一瞧又有多少人站在兴王那一头。
“陛下故意宣称蒋妡是金凤转世,这其实是对朝臣的试探?”常皇后歪着脖子打量着朱祐樘,显得若有所悟地道。
朱祐樘微搂着身旁的美人儿,便是轻轻地点头:“不错,兴王是他们想要扶持的新主子,金凤转世是朕的试金石!”
“陛下现在已经有这么多大臣支持,他们会出手吗?”常皇后得知眼前的男人在谋划,显得担忧地询问。
朱祐樘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闪过一抹智慧的光芒:“兴王情窦初开,蒋妡又是他亲自挑的,而蒋妡确实颇有姿色!别看兴王看着十分乖巧,但先皇早逝,而今朕为皇帝,他反倒用功读书全无少年的劣迹,这本身就有问题。只是他隐藏得再好,但终究少年心性,必定不会受下这个委屈。此次只要兴王开口,那帮人必定打起鸡血,何况那帮人亦不敢让朕纳金凤为嫔!”
其实这是一种双重试探,既是要试探兴王是否有着一份不服输的劲头,亦是在试探兴王后面的潜在支持者。
特别是后者,即便驸马王增被自己掀了出来,但总感觉那股势头仍旧存在,而襄城侯通过屯粮敛财很可能是背后势力在推动。
至于金凤转世的谣言,亦是故意戳中他们的软肋。
自己没有子嗣可以说是他们翻盘的最大希望,他们想要断绝自己最后逆天改命的可能性,自然会千方百计阻止自己纳金凤为嫔。
正是如此,今晚他们必定会迅速串联起来,而明天很可能会坚定地站在兴王那一边,甚至帮兴王跟蒋家达成婚约。
“陛下,您连这都算计上了,您……不是正人君子!”常皇后听到此次事情的阴谋诡计,特别设计得如此精巧,却是带着几分笑意地道。
朱祐樘翻身将常有容压下,却是按住她的双手道:“帝王,有哪个是正人君子,所以你亦不能太善良!”
“陛下肯定是雄才大略的君王,臣妾亦做一个贤惠的皇后,只是……”常皇后自然是想要配合好朱祐樘,但明亮的眼睛闪过一抹哀伤。
朱祐樘看着这个魅力四射的高贵皇后,却是一眼识破地道:“皇后,你还在纠结朕子嗣的事吧?”
“嗯,臣妾是真的不想让陛下绝嗣,臣妾只要能陪着陛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常皇后迎着朱祐樘的目光,眼睛闪过一抹泪花地道。
朱祐樘放开常有容的手,当即朝着最大的山峰抓去:“既然如此,你就别再老想着求饶,今晚再好好努力吧!”
常有容默默地点了点头,却是任由着朱祐樘摆弄起来。
喵!喵!喵!
乾清宫的猫已经多了起来,三只花猫站在乾清宫院中那一根根汉白玉柱上,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一般,竟然一起发出了叫声。
残月高悬于空,注定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跟朱祐樘所猜想的那般,由于金凤的事情关系重大,各方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却是想要抢到朱祐樘的前面。
若是其他事实还好,偏偏涉及金凤。
倒不是他们没有考虑过这是一个陷阱,但奈何蒋妡有了东方道的背书,而很多人都认为兴王必登大位,所以蒋妡是金凤转世有理可依。
正是如此,金凤是绝对不能被送进皇宫,最好的做法是兴王按原计划成功下聘,这样便可阻止朱祐樘的“夺妻”。
其实事情操作起来并不复杂,只要兴王府敢于送上聘礼,而蒋家那边亦敢于接下聘礼,那么事情便可盖棺定论。
“宫里那位怎么说?”
“妥了!”
襄城侯李瑾身披一件黑袍走进一个宅子中,在跟一个神秘人碰面后,便得到了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
在朱祐樘阻止他通过炒高米价谋利后,他的心里早已经跟朱祐樘不共戴天,而今已经成为反对暴君正义联盟中的一员。
次日清晨,朝阳照常升起。
城东,蒋府,这是一个显得比较普通的宅子。
京城之地是卧虎藏龙之所,虽然很多人家有所败落,但追溯先祖的话,往往都有着一段辉煌的历史。
蒋氏的先祖是蒋子文,即阴间十殿阁阎罗第一殿的秦广王。
话说,三国时期有位东吴的武将蒋子文,嗜酒好色,但他却认为自己骨相清奇,死后将会成神,后果真被民间奉为神灵。
当然,这都是一种传说,而蒋氏亦有往自己脸上贴金之嫌。
蒋氏一族现在的家主是蒋斌,高祖蒋旺因功迁京营为都指挥佥事,曾祖蒋彦、祖蒋明善、父蒋兴,均世袭其官。
现在蒋斌是京营十二营中的一名都指挥同知,今宗族咸居京师,众多族中子弟亦是在京营中任职。
只是这里突然成为了事件的中心地带,事因蒋斌的侄女蒋妡被传为金凤转世,同时得到了兴王府和王太后的青睐。
其实最先接触的自然是兴王府,他们为了将蒋妡推到兴王妃的位置上,亦是暗中使了很多的力气。
只是在他达成夙愿的时候,却是没有想到皇帝因至今没有子嗣,竟然想要夯实六宫。得知蒋妡是金凤转世,王太后更是有意将蒋妡引为嫔。
就在今天早上,王太后传来懿旨。
召蒋夫人携带女儿蒋妡进宫,这里的意图已经是不言而喻了,自然是要正式敲定蒋妡进入皇宫为嫔一事。
“哥,现在该怎么办?”蒋敩已经慌了神,便是求助自己的哥哥道。
蒋斌终究是京营的高级将领,却是进行安排道:“太后相召不可不往!伱让弟妹带着妡儿进宫,但切记不可作出任何承诺,更是要说明跟兴王谈婚论嫁之事!”
虽然他们这边不能直接抗旨不遵,但亦可以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而且事情很可能在今日便有了定论。
“好!”蒋敩习惯听从自己哥哥的话,当即便郑重地表态道。
正当蒋母带着蒋妡准备进宫的时候,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从街头传来,当即引来了大量的百姓围观。
“这是什么情况啊?”
“兴王府要向蒋家下聘书了!”
“啊?兴王的婚事不是已经黄了吗?”
“如果蒋家接了聘书,皇帝亦不能阻止这场婚事了啊!”
……
围观的百姓看到队伍抬着的丰厚的聘礼,结合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显得无比震惊起来。
三书六礼是他们礼仪之邦的最高礼法之一,一旦女方接受了聘礼,那么双方便订下了婚约。即便是皇帝,亦不能再行干涉了。
皇帝若是出现抢亲的行为,特别还是抢了自己的弟媳,这个事情将是毕生的污点,甚至要遭到天下人的唾弃。
“哥,现在又该怎么办呢?”蒋敩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显得六神无主地扭头望向蒋斌道。
蒋斌看着已经出现在门口的队伍,嘴角微微上扬地道:“还能怎么样!现在到手的富贵,咱们蒋家自然是要牢牢抓住了!”
虽然他的军职不算高,但如何不晓得现在的形势,特别这一场结亲并不是突然降临,而是早几个月前便已经秘密推动。
针对自己侄女可能成为兴王妃,他自然要预估兴王的将来。
兴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按说跟皇位无缘,但京城的人都晓得东方神仙“帝嗣劫,张似新”的天机。
若皇帝坚持拥立常皇后,那么皇帝便没有子嗣。虽然皇帝已经萌生继嗣的想法,但遇到孝道的法理,昨天更是在奉天殿公然表态,所以最终还得将皇位交给兴王。
尽管王太后同样看中蒋妡,但一个小小的宫嫔又怎么能跟兴王妃相比呢?
“好!”蒋敩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咬牙地点头道。